司年挑眉:“我是你请的佛吗?”
“是啊。”
“你倒半点不避讳。”
段章对这笔生意很感兴趣,但如果司年能上他的船,他会更满意。赚钱从来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最终目的,他现在最想要什么呢?
目光在司年脸上一掠而过,段章擦去嘴角沾到的酱汁,混合这辛香与海鲜的浓郁味道让人略有着迷。
司年对段章的提议不置可否,但他没有拒绝,便已经算是默认了。只是挂个名字而已,看在小朋友今天比较可爱的份上,司年可以大度地答应他的要求。
午饭过后,段章就要出差。司年一直跟他在一块儿,于是自然而然地就跟着他一起到了门口,眼见他坐上了特助的车,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送别呢?
大门口来来去去的都是人,见此情形,原先的三分好奇变成了五分。躲在人群里的美丽的前台a小姐,甚至还拍下了小松饼的背影靓照,喜滋滋地看了好一会儿。
司年压了压帽檐,觉得可能是段章在帝王蟹里投了毒,他中毒了,所以才会做出如此违背常理的事情来。
算了,不管了,爱咋咋地吧。
离开盛光后,司年没有回岚苑,而是又去了一次梨亭。
因为不想跟段章的爷爷碰上,他依旧没有走正门,结果刚走进外院,就见一道黑影从眼前掠过,快如闪电。
他下意识出手,却在即将拦下对方时,又把手收了回来。
因为那只是一只猫。
黑猫跳到了院墙上,弓着背满脸警惕地盯着司年,全身的毛都快炸起来。
司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一只略有灵气但还没成ji,ng的小家伙,倒是挺警觉。估计是察觉到了他的妖气,所以慌慌张张地逃跑了。
“呀!”阿吉从树后探出脑袋来,见到司年,连忙惊喜地跑过来,嘴里还不忘替朋友解释:“大人你来啦,小黑刚才不是故意的哦,他只是有一点点怕你,昨天他就躲起来了。”
司年:“只是有一点点吗?”
阿吉挠挠头,傻笑着没有说话。
黑猫跟阿吉是朋友,他们知道这栋大宅里的所有八卦。
司年对于八卦没什么兴趣,垂眸看着阿吉,问:“今天想起什么来了吗?”
阿吉不好意思地摇摇头,眼神里仍带着一丝怯意,仿佛怕司年责怪他。司年本没有对他抱什么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倒是他自己,昨夜忽然想到一个法子。
他转身去阿吉附身的那棵梨树上折了几根花枝,打算带回去炼丹。有一种丹药名为养魂丹,或许可以修复阿吉的魂体,让他想起从前的事情来。
就当是,昨日那支花的谢礼。
折了花枝,司年便打算离开。阿吉恋恋不舍地看着他,咬着嘴唇,似乎既想让他留下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挽留。
蓦地,他大大的眼睛亮起来:“大人,前段时间小黑挖到一个宝贝呢!我带你去看呀!”
大约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黑猫又从院墙上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警惕地看着院中人。
司年兴致缺缺,一只猫挖到的能是什么宝贝。但或许是因为阿吉渴求的目光太过热烈,司年竟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
这是余毒未清啊。他一边跟着阿吉走,一边在心里叨咕着,然后又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账算到了段章头上。
债多了不愁嘛。
“就是这里。”阿吉把司年带到了外院的一个角落里,这儿种了一排矮冬青,矮冬青后头就是个两三平米的小木屋,里头堆放着花匠的工具。阿吉指的是矮冬青和小木屋侧面的间隙,松软的泥土下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泥土太脏了,司年一点都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于是环视一周,盯上了还在院墙上探头探脑的小黑。
“你,过来。”
大佬发话,还未成ji,ng的小黑猫瑟瑟发抖。他蓦然觉得眼前这个妖怪比主人家的那位真的可怕多了,他对于段章尚不敢反抗,自然更不能反抗司年。
小黑猫收敛起满身警惕,飞快地把泥土抛开,露出里头的宝物,而后转头看着司年,乖巧的“喵呜”一声。
那是一个圆形的已经生了锈的铁皮盒子,上头沾满了泥土,但还能看出来原本的蓝色和盒上的英文字体。英文字体下边还画着几块饼干,看样子,这是一个饼干盒子。
司年打了个响指,那盒子就自动打开来,露出里头的东西。硬币、小军刀、弹弓、玻璃珠,等等,杂七杂八的,应有尽有。
这看起来像个男孩子的玩具盒,再从这些东西的新旧程度推算,让司年一下子想起了段章。事实也正是如此,因为里头有张不知做什么用的卡片,上头就写着:二年二班,段章。
不过其他东西还好说,司年竟然还在里头看到了一个很丑很丑的巴掌大的布娃娃。
布娃娃看起来像是用碎布头拼在一起做的,大小眼、馒头手,红色的衣服棕色的头发,还有一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绿绿的脸。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司年都不敢相信世上还有那么丑的娃娃。
小朋友小的时候品味这么独特的吗?
司年不禁把娃娃拿起来仔细品了品,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娃娃背后的红披风上竟然还写了一个名字,是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
它叫屠夫。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司年再一看,娃娃手里真的拎了把刀,虽然这刀软趴趴的也是用布做的,耷拉着活像跟搅屎棍。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司年气得脸都绿了。
于是一个小时后,当段章走下飞机的那一刻,他就收到了来自屠夫司年的死亡通知。
x:【娃娃图片】
x:你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段章:害怕。
第29章渊源
段章看到娃娃的一瞬间,脑子里也是有点懵的。因为他真的已经忘记了这个东西,以至于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是单纯的被丑到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从记忆深处找到了这个娃娃,不由失笑。
段家的小魔王去上学的时候,他的父母还没有离婚。章女士是一个非常时髦洋气的人,且一度非常痛恨填鸭式教育,于是坚持把段章送到了开明理想的国际学校。
这个国际学校有一门课,是家政课,学生不仅要学着做手工还要做甜点。段章非常讨厌这门课,因为魔王的事业是毁灭世界而不是拿绣花针做什么布娃娃。
升上小学二年级,段章的家政课仍然全班垫底,而这时章女士已经去追求自己的第二春了。段章早慧,心思通透,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只是当他通过远程视讯问他的妈妈,能否把学校买下来以此来毙掉家政课的时候,章女士告诉他——不能。
段章明白,全家最开明的章女士都不支持他的决定的时候,就没人会支持他了。
于是段章老老实实地在课堂上做布娃娃。
那时候的段章板着脸,一副高冷贵公子的模样,捏着根绣花针仿佛上头淬了毒。老师们却很感动,哪怕他做得实在很丑,也给他评了“优秀”。
只是段章真的已经忘了,他做的这个布娃娃竟然还冠上了屠夫的名字。他一直以为他跟司年的邂逅是从今年开始的,但没想到是在更早的时候。
要从哪里开始算呢?
段章想了许久,才从零星的幼时的记忆里扒拉出几段睡前故事。段老头虽然脾气暴躁、性格又倔,但他其实是个好爷爷。他无力阻止儿子离婚,因此对年幼的段章满心疼爱,坚持要每天给他讲故事,让他远离孤单。
段老头哪里懂什么童话故事啊,他最常给段章讲的就是些老掉牙的民间轶事,比如周扒皮,比如郑板桥和梁上君子、王老虎抢亲,再有就是他父亲常跟他提起的有关于恩人的事情。
这些事,从段既明传到段老头再传到段章,中间经过几次转述和简化,早已变得语焉不详。再加上那时候段章年纪还小,又不信鬼怪,只以为是他爷爷骗他,便没有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屠夫跟哥斯拉没有任何区别,久而久之就忘了。
不成想,现在却惹下个大麻烦。
dz:我错了。
x:你错哪里了?
dz:我有眼无珠,不过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你会是这样的。
x:哪样?
段章转着手指上的黑戒,尽管麻烦缠身但丝毫不乱,嘴角甚至还噙着丝微笑。良久,他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dz:【分享歌曲】《无与伦比的美丽》
司年按下播放键,给气笑了。什么天上风筝在天上飞,什么无与伦比的美丽,我让你马上跟太阳肩并肩。
x:【娃娃图片20】
段章挑眉。因为他发现图片上不止有娃娃,还有老宅里的黑猫。那黑猫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抬起一只爪子抵在娃娃的脖子上,露出了锋利的指甲。
真实威胁现场。
然后他就被司年秒速删除好友。
段章看着手机屏幕久久没有说话,在副驾驶上的特助转头看向他时,却将一切都付之于一声轻笑。
他把车窗打开,迎着微风,看着倒退的街景,心情愉悦。
段章三大人生准则之一,如果你惹了一个麻烦,不如把这个麻烦捅得再大一点,也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至少如果没有这个麻烦,他不会发现司年还能这么……可爱。
可另一边的司年,是真真实实被气到了。鹤京的少年们最爱美,而那娃娃实在太丑了,就凭段章这审美,司年就不能跟他搞对象。
他气呼呼地跑回了岚苑,一进门就摆出了要炸丹炉的架势,把小金龙吓了一跳。
“谁又惹你了?”
“闭嘴。”
暴躁屠夫,一心炼丹。小金龙苦不堪言。
其后的三天,司年都宅在家里炼丹,哪儿都没去。主要是养魂丹很难炼,经常炼着炼着就炸炉,炸得小金龙都快吐了。
段章每天坚持不懈地发送好友申请,在验证信息里道歉,可司年不为所动。
这之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情,熠熠那倒霉孩子,在送外卖的时候跟别人撞了。他没别的本事,就是力大无穷、皮糙r_ou_厚,所以人没事,车子撞烂了。
可怜他这个月赚的钱,还不够他买一辆新电瓶车呢。
小弟哭上门,屠夫脑袋疼。
司年干脆给了他五千块钱让他去买新车,熠熠却说他看上了三个轮的,想要买三轮,还要带篷的那种。
“我把你做成三个轮的要不要?”司年问。
“不不不不老大我错了。”熠熠认怂的速度还是那么的快,丝毫不减当年。
有了熠熠这一出,司年又想起了在鹤山上的时光。下山几个月,他竟有点怀念,于是就动了去看看他们的心思。
反正在这个时候,无论谁都比段章看起来可爱多了。
元昼的早餐车固定停在南区一家中学附近,他手艺不错,照理说生意应该很好,可他不会笑脸迎人,每天顶着张凶神恶煞的脸杵在那儿,活像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劳改犯,还是混过黑的那种。可爱的中学生们远远看见他就想绕道走,生意自然不好。
但是元昼真的很努力,司年到的时候,看到他对勇敢走上前的学生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把人吓跑了。
“老、老大。”
“你是在做生意还是收保护费呢?”
元昼的脸涨得通红,但还是手脚麻利地给司年搬了张折叠凳。司年往凳子上一坐,眼神看向元昼的炉子,说:“一个蛋,一份里脊,两块脆饼,要辣。”
说完,他就抄着手坐等,甚至还翘着腿,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自从他在这儿坐下,元昼就发现看向早餐车的目光变多了,甚至还有好几个人跃跃欲试地走了过来,光顾他的生意。
元昼不明所以,他作为一个山里来的妖怪,不会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司年——长得帅。那金属耳环晃啊晃,谁都想来看一眼。
司年可不想坐在这里当元昼的看板郎,被一群背着书包上学堂的小屁孩儿看来看去,于是坐了一会儿他就走了。
其他妖分散在南区的各个角落,司年或是站在附近看了一眼,或是上去打了个招呼,停留的时间都不长,但饶是如此,等他巡视完大半个南区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不知不觉他又来到了打孔桥附近。
打孔桥跟上次司年来的时候一样,似乎没多大变化。他转了一圈,最后找了家环境还不错的小馆子坐了进去,点了一份疙瘩汤和一碗炸酱面。
疙瘩汤还算开胃,可炸酱太甜,败笔。
司年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从他坐的位置看出去,前面的一栋建筑被施工围栏围了起来。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家艺术馆,之前段章跟他介绍过,因为那里就是打孔桥原来的位置。
“据说是换了老板,里面在重新搞装修呢。”店老板如是说。
司年听了一耳朵,也没放在心上。眼看时间还早,他又溜达了一会儿,准备去最后一个地方——寸头工作的歌舞厅。
歌舞厅这个名词,在司年上山之前还没出现,在司年下山之后却又已经过时了。滚滚浪涛将它埋没在时代的洪流里,代之以更时髦的新词,可在南区这块相对老化、又混杂的区域,却仍有它的踪迹。
藏在繁华都市高楼影子下的偏僻街道里,新式的理发店旁边就开着这样一家店,老旧的牌匾上甚至还装着极富年代特色的彩灯。再往里走,犄角旮旯里还有家半地下室的网咖,共享单车杂乱地停在门口,一辆歪着,一辆倒着。
司年站在歌舞厅门口望出去,街对面的围墙里,还有栋拆了一半的废旧楼房。夕阳的余晖正巧从那断墙处越过来,忽的投s,he出一股荒凉。
寸头这家伙,平时看着最老实,可最爱打架的元昼跑去卖早点,他倒是挑了这么个地方,也不知怎么被他找到的。
这歌舞厅还有个非常艳俗的名字,叫双响炮。
不过这地方虽偏,行人倒是不少。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小伙踩着平衡车从司年身边潇洒掠过,两三个志愿者正在路边遮阳伞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所有矛盾又单一的元素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老城南的一个缩影。司年站在歌舞厅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去。
可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来电人赫然是段章。
司年挑了挑眉,本想拒接,可忽然想起段章是在伦敦,而此刻的伦敦应该是凌晨两三点左右。
“喂?”
“我还以为你又不接我电话。”
司年不接这话茬,反问道:“您这时间不睡觉,是在修仙吗?”
段章轻笑:“刚处理完一些事情。”
“挂了。”
“这么不愿意跟我说话?”
“这都被你听出来了,小朋友好耳力。”
“我耳朵确实很好,胃不大好。今天饿了很久,宵夜还没送来。”
哟,又开始打苦情牌了,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司年对此深表怀疑,又觉得装病这招段位太低,倒像是段章真的胃不舒服,大大方方地在博同情。这才像他的风格。
不过段章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又问:“你呢,在做什么?”
“我啊。”司年抬头看了眼歌舞厅的招牌,忽然笑了笑,说:“我在外面玩啊,歌舞厅,你要来吗?”
第30章相见
段章来不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想象。他能想象出司年穿行在欢乐场中的样子,冷淡疏离,可笑起来的时候,又摇曳得像罂粟花。
他问他,要来吗?
像是邀请,实际上却是坏心眼的报复。
司年气顺了,段章的气可就不顺了。
特助觉得,今晚的副总心情似乎不大美。打包来的夜宵没吃几口,却又配上了酒,嘴角还带着笑,一双眼睛却黑得发沉,看得人脊背发凉。
蓦地,他听到段章说:“我觉得我的胃病应该更严重一些。”
特助微怔,不明所以。
段章又道:“需要卧床休息的那种。”
特助:“……”
段章:“你觉得呢?”
特助:“……”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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