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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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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妖物生作者:弄清风

第18节

这时,段章出现在门口,平静道:“把餐车推进来吧。”

白助理不如秦特助那么了解段章的生活习惯,下意识地以为是段章饿了,没叫他便自己点了送餐服务,便没再多想。

他还深刻检讨了一下自己,办事还是不够周到,否则怎么能让老板自己点餐呢?又错过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了。

而这时,段章好整以暇地看着服务员把早餐摆上,眸光一扫,便看见了那瓶矗立在一众ji,ng致餐点之间的、非常突兀不合群的——镇江老陈醋。

这餐谁点的,答案呼之欲出。

作者有话要说:司年:一个格外喜欢跟人打赌的大妖怪。

第56章台球

下午一点半的台球室里,只有零星的小猫三两只。

慵懒的爵士乐从老旧留声机里缓缓流淌而出,吧台上还蹲着一只真正的猫,抖着耳朵,正在打盹儿。

司年慢悠悠地擦着球杆,目光在各色的球上掠过,挑选下一个目标。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散漫,却又在球杆瞄准的那一刻,露出一丝属于掠食者的光芒。

艾文靠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脑子里还在回味昨晚上的艳遇。但他对司年的大胆计划同样很感兴趣,忍不住又提醒道:“司,第一天已经过了一半了,你还不采取行动吗?”

艾文就是昨天的那个高大男子,他不喜欢别人叫他的中文名字,太土。

司年回头扫了他一眼,说:“你不知道中国有句成语,叫守株待兔吗?”

艾文挑眉。他昨天回去之后又通过各个朋友打听了一下段章的情况,搞得他朋友都以为是他转性看上段章了,冤枉得很。不过在他得到的情报里,可没说段章喜欢打台球。

段章当然不喜欢打台球,更准确的说,他对这项运动无感。喜欢打台球的是司年,而且他也是前两天才开始喜欢的。

司年从不热衷于任何群体活动,篮球、足球、排球等等一系列需要团队配合的运动,都不在他的涉猎范围之内。

他喜欢炼丹,喜欢钓鱼,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现在他的喜欢列表里又多了一个台球。台球是不一定要对手的,司年可以一个人慢悠悠地把球都打进洞里。

艾文就不一样了,他擅长各种运动、学习各种技能,只是为了更好地交朋友,心里并没有多喜欢。在他看来司年的行为略有些无聊,守株待兔这招也着实不靠谱,艾文放下酒杯打算离开。

他是来看戏的,这里没戏可看,自然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可就在他马上走到门口时,他忽然瞧见了那个正从门里走进来的男人,脚步倏然顿住——段章!

艾文真没想到段章真的会来这里,看他的样子,仍旧是西装革履系着领带,但只是把平时往后梳的头发都放下来,眼神稍作变化,便从一个金字塔顶端的商界巨擘变成了豪门公子。

唯一不变的大概是他眼底的冷漠,对于艾文这样惯会享乐的纨绔子弟来说,这种冷漠最为眼熟。

段章是一个人来的,在吧台要了一杯酒,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就独自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静静看着正在打台球的人。刻意打得暗沉的灯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显得更加疏离。

五分钟后,他看了看表,似乎是来赴某人的约,但那个人还没来。

可谁敢那么大胆的放段章的鸽子呢?

艾文重新走到司年身边,小声道:“段章来了。”

“哦。”司年仍旧专注地看着桌上的球,俯身、瞄准,绷紧的衣服勾勒出完美腰线。球杆轻轻一推,白球撞上黑球,清脆的“啪嗒”一声,黑球落网。

他勾起嘴角,这才回头看向段章。

他的小男朋友来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眼神就差没把他钉在台球桌上了。

“司,你不过去打招呼吗,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艾文又催促道。

“你谈朋友都这么心急的吗?”司年不禁对这位号称万花丛中过的情场高手报以质疑,然后继续淡定地打台球。

艾文噎住,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十分钟后,司年终于把所有的球都打进洞,段章的酒也刚好喝了半杯。

“叮咚。”司年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放下球杆靠在桌旁,恰好正对着段章的方向,拿出手机。

dz:打得不错。

司年抬头,眼神跟段章有片刻的交汇。这时艾文又凑过来,于是他一个顺手就把段章的备注名称改成了“小朋友”三个字。

艾文眼尖看到了,问:“小朋友是谁啊?”

司年:“亲戚家的小孩儿,特别喜欢找我撒娇。”

艾文听到“亲戚家的小孩儿”这几个字就会全身过敏,天知道那些小屁孩儿是有多烦人。他实在是为司年忧心不已,段章那儿还毫无进展,他竟然还有心思哄小孩儿。

这时,司年道:“别担心,我打听过了,段章喜欢男人。”

艾文表示惊讶,他都没打听到的事情,这位司先生又是哪里来的消息?一个在赌场里碰到的游学归来的富二代,有什么深不可测的背景不成?

司年却无意为他解惑,他觉得是时候行动了,因为段章光是坐在那里,就已经吸引了三批搭讪的人,络绎不绝。

此时此刻段章面前还站着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看那侃侃而谈的架势,像是来找段章谈生意的。

司年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旁,道:“抱歉,这是我的位置。”

那人愣了一下,回头对上司年的眼神,一个晃神,下意识地让了开来。司年淡定地冲他点了点头,而后一屁股坐上段章身旁的位置,抬手朝酒保示意:“一杯龙舌兰。”

“两位……认识?”那人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段章的反应却称得上冷漠,连嘴角那丝礼貌的微笑都很冷:“你搞错了。”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吗?”司年斜倚着吧台,含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段章:“我叫司年,有司的司,流年的年。”

段章这才纡尊降贵地施舍给他一个眼神,道:“我们有认识的必要吗?”

司年耸耸肩,从酒保那里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说:“我只是想跟段先生交个朋友,不行吗?”

“抱歉。”段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道:“我家教很严。”

小男朋友这句话意有所指,司年听得舒心,屈指敲打着玻璃杯,慢悠悠地说:“成年人就该玩点儿成年人的游戏,管家教做什么?况且我只是想请你打几局台球,有兴趣吗?”

段章真的很想答应他,但司年玩得这么投入,他怎么能扫兴呢,于是他只思考了两秒钟,就冷酷无情地拒绝了他。

司年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欢喜,他一转头看到刚才那个男人还在,眉梢微扬:“你还有事吗?”

男人:“……”

男人莫名觉得这里的气氛有点怪怪的,不适合他久留。但他惦记着自己公司的项目,好不容易撞大运在这里碰到段章,怎么能轻易放弃?

于是司年撇撇嘴,自己走了。

把男朋友气跑了的段章,突然间变得异常冷酷。如果说他面对司年时是外表冷漠内心狂热,那现在他终于做到了表里如一。

男人很快被冻走了,段章继续坐了一会儿,漫不经心地喝着酒,目光时而落在司年身上,有点后悔跟司年玩这个“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的游戏了。

因为把司年这样的人放进欢乐场里,就像一滴水掉进油锅,总不会太平。

邻桌的人一直跃跃欲试地把他拉过去一起玩,缠了好一会儿,司年终于同意了。他抬腿坐在球桌边缘,怀里抱着球杆,领口松松垮垮地露着锁骨,散漫又撩人。

艾文忍不住又问:“司,你跟那位段先生刚才说什么了?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司年:“谈得不怎么愉快呗。”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可能是因为……我长得好看?”

司年笑着,拿着球杆重新加入战局。

这时,秦特助终于过来了,附耳跟段章小声说了几句。段章便放下酒杯,离开了台球室,看样子是又有事要忙。

司年一直留意着他的举动,但没有回头。优哉游哉地打完了一局台球,才拿起手机给段章发了一条信息。

x:你错过了我的房卡。

段章回复得很快。

小朋友:看来我的表现不够好?

x:不,你的表现很好,但是看到我跟别人玩这么开心,你竟然一点都不吃醋吗?

x:看来是今天早上的那瓶醋还不够酸。

x:【微笑jpg】

司年算是彻底跟他在吃醋的问题上卯上了,屠夫司年,心眼小,爱记仇,真的非常不好惹。但人类段大佬,也愈发的无所畏惧。

小朋友:您知道有句话叫秋后算账吗?

司年挑眉。给段章改了备注之后,这种狠话看起来竟也有种意外的萌感,以至于他一点不生气反而还有点想笑。

于是他也给自己改了个名字。

大妖怪:拭目以待。

撩完s_ao,司年又把手机收了,告别台球室。时间快到傍晚,他决定去日暮下的沙滩上走一走,找找清静。

沙滩上正好有篝火晚会,司年便远远地站在人群外围看了一会儿。人群嬉闹,但清静往往就存在于这种嬉闹之下,它会让你产生一种身处红尘又与世隔离的感觉。

一直漫步到晚上八点,司年才回了酒店。他的房间其实就在段章的楼下,昨晚新开的,还假装楼上叫餐、在餐车里塞台球室的小卡片,闲得发慌。

他一边自省,是不是遇到段章之后自己的趣味变低级了,一边推开房门,而后意外地在房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章正坐在他的沙发上,略显闲适地喝着咖啡,旁边还放着电脑,在开远洋会议。

司年微微挑眉,说是惊讶实际上又觉得果不其然。他也不出声打扰,靠在柜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直到十分钟后段章开完会,他问:“请问家教这么严的段先生,大晚上跑我房里来干什么?”

他直接跳过了“你怎么进来的”这个问题。

段章反问:“不是秋后算账吗?”

司年:“你的秋后有点快了吧?”

段章便笑了,把电脑屏幕转过去对准司年,钢笔敲了敲上头显示的日历,道:“立秋已经过了,现在确实是秋后。”

司年:你他妈语文简直一百分。

第57章巽枫

第二天一大早,段章就离开了。

司年趴在床上懒洋洋地看他穿衣服、出门,觉得他就像个专门来吸人ji,ng气的小妖ji,ng,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来去不留痕。

哦不对,还是留了点的。

“我走了。”段章的一个临别吻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顺手还薅了一把他的头毛。司年烦死他了,抬腿踢了他一脚,然后又缩进被子里,只留一缕头发在外头。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司年才终于醒来。

他揉着头发,穿着酒店的拖鞋晃晃悠悠地走进浴室,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才ji,ng神抖擞地出现在艾文面前。

艾文是来道歉的:“司,真的非常抱歉,昨晚我跟朋友喝多了。你知道的,喝多了的人难免胡言乱语,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赌约的事泄露出去。”

司年知道,八卦是人类和妖怪的通病,他本也不指望艾文能守口如瓶。

艾文却还在解释:“大家都对段章太好奇了,平时又接触不到他,难得有机会能看点他的花边新闻……”

司年百无聊赖地听他讲了一大堆,无外乎是说段章像个绝世美女一样吸引人,但这群怂人,并不敢亲自到段章面前去秀存在感。

在他们看来,段章这样别人家的孩子,天生是来压他们一头的。他的辈分确实也大,跟他扯得上关系的那些人里,有一半都得叫叔叔。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艾文明明看见了段章,自己老爸还在跟人家做生意,他却没有上前打招呼的原因。

被按头叫叔叔的感觉太酸爽了,更何况他叫了人家还不一定应,可能还觉得他是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穷亲戚,那就太尴尬了。

司年倒有些跃跃欲试,勾勾手指叫艾文凑近些,悄悄叮嘱了他几句。然而无论什么盘算,到了中午的时候都意外搁浅。

大中午,司年正准备出门跟段章来一次命运的邂逅,就在酒店大堂看到了南玻。他正在服务台问着什么,隐约有点着急,但瞧着还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司年稍稍释放出一点妖气,他就感应到了,连忙跟前台说了声抱歉,而后大步向司年跑过来。

“大人!”南玻不禁流露出一丝喜色。

“有事?”司年问。

南玻要说的事似乎不小,于是两人便移步旁边的咖啡厅,坐下来慢慢聊。南玻是海妖,不喜欢岸上的咖啡,便只要了一杯清水,稍微沾了沾唇,便迫不及待地讲起了来意。

“一周后珠海有场拍卖会,我发现宣传图册上出现了我族的一个东西。本来只要筹钱把东西拍下来就好了,但有消息说,季家也看中了它,要是比拼财力,我们根本比不过。”

“季家?”

“是当地的大妖。”

司年这次来得低调,刻意收敛着妖气,没有惊动任何妖。季家的是什么妖怪,他对此陌生得很,但对于屠夫来说,都没什么可忌惮的。

“所以,你是想让我出面,替你们把东西拿回来?”

南玻点点头:“那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圣物,但有特殊的意义,而且似乎与鹤京也有点关系。所以我从附近的海妖那儿听说您在这里之后,就直接过来了。”

司年微顿。

南玻继续道:“不知道您记不记得一个叫巽枫的妖?”

司年当然记得,那是跟他和无淮子同辈的一个妖怪,本体是一只乌鸦。无淮子曾经开玩笑说巽枫喜欢司年,但其实不是。

乌鸦,曾是白鹤的影子,羽鹤王族座下的第一近卫,食尸而生,却最为忠义。如果他活着离开鹤京,那站在无淮子身边的必定是他,根本不会有金玉和涧鹰什么事。

“巽枫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司年问。

“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在族中的长辈那里听说过这样的故事,说——在遥远的从前,鹤京的碧海和南海曾是相通的,它们之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海眼。我们一族就曾住在海眼附近,碧海倒灌的时候,海眼疯狂扩张,差点牵连到我们,是族中的一位前辈和那位巽枫大人联手把它给堵上了。”

说这些话时,南玻小心翼翼地避过了敏感词,怕影响司年的心情。碧海倒灌之时,也是鹤京陷落之日,据说整个城池都被海水淹没了,数万年文明毁于一旦,什么都没有剩下。如此令人叹惋的事情,司年作为当年的亲历者,应该比谁都清楚那种失去的滋味。

司年没有南玻想得那样伤怀,但海眼的事情,是他都在刻意回避的过去。

海眼这个词并不准确,那不是海的眼睛,是一个空间裂缝。碧海琉璃珠为何会有“神明之泪”的美称,就是因为碧海这片广袤如海的大湖泊,在传说中是由神明落下的泪在地上砸出来的。

亿万年前,天地间仍是一片混沌。

神明诞生在天上,祂看着地上的生灵,心生怜悯。于是神明的泪掉落下来,这不属于人间的力量破开了混沌,砸在地上,大地便出现了一丝细小的裂缝。

清泉,从这丝裂缝中汩汩而生,最终汇聚成海。

裂缝并不稳定,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年年扩大。羽鹤一族的先祖在此建立鹤京,一方面是依托于此地丰沛的灵气繁衍生息,另一方面也是在镇守海眼。

碧海倒灌,其实就是海眼失去了控制,鹤京注定有此一劫。

定了定神,司年从回忆中挣脱出来,问:“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但你说的那东西又是什么?”

南玻道:“是那件事后又过了很多年,从海眼原来的方位顺流飘过来的一根骨头。那会儿我的族人们已经从海眼附近搬走了,是外出游猎的时候捡到的。”

“骨头?”

“是啊,一根鱼骨,应该就是那位堵海眼的前辈留下来的。后来那根鱼骨被做成了骨笛供奉在族里,可没过百年,人间战乱,整个南海都无法幸免,族人们匆忙出战,那骨笛就又丢了。”

南玻是个小妖怪,没有经历过那样动荡的年代,但当时的情景大抵是能想象得到的。说起来,他们海妖是对九州大地最没有归属感的一个族群,因为他们生活在外围的海里,而在战乱来临之前的数十年里,人类对于鲛人的捕杀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鲛人的濒临灭绝,使海妖与人类的关系彻底降至冰点,甚至有激进一派曾进行过血腥的反杀。哪怕绝大多数人类根本不知道妖怪的存在。

人间战乱,海妖们本不会出手,可这世间哪有独善其身之法?人类的战争使得外头的海妖也蠢蠢欲动,南玻一族的定风波结界,便成了南海之滨的第一道防线。

族中的长辈们说,那时候的海里到处都是血腥味。族人们负伤累累,一个接一个死去,时而也会有人类的船只和尸体沉入水底,短短数十年,残骸遍地。

残酷的战争使海妖与人类暂时和解,为了保住血脉,族中甚至将一部分族人转移到陆地上,去寻找最后的安宁之所。

“大人,那支骨笛除了奏乐,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功用。但是我很想把它拿回来,好歹是个纪念。我们一族现在只剩下几十个妖了,要是再不留点念想,以后恐怕更留不住了。”南玻目光诚恳,是真心希望司年能帮忙,但他也确实拿不出什么可观的报酬,只能打感情牌。

庆幸的是,这牌打对了。

司年喝了一口咖啡,发现已经冷掉了,微微蹙眉,又把杯子放下。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我知道了,你暂时留下来吧。”

南玻喜出望外,屠夫司年答应下来的事情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心里的大石头顿时放下一半。随后司年给他开了一间房,让他住下来等消息,至于季家那边他自会处理。

远在北京的金玉又接到了司年的电话。

“你说季家?”金玉最近深感自己作为情报头子的失职,所以好好补了一下功课,司年一提季家他就想起来了,但他有点意外:“你查季家做什么?”

司年言简意赅地把骨笛的事情说了,金玉这才恍然,随后又不免想起巽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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