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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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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劫作者:叶槐卿

第5节

景炽咬咬牙憋出一个字:“能。”

少女的娇笑声从黑影位置传了过来,银铃似得颇为悦耳——如果忽略内容的话。

“走什么?你以为你们还能走吗?”

秦兮回头对上她充满恨意的眸子,觉得怎么看怎么熟悉:“我好像记得你……”

记忆之海中的零碎记忆堪堪被浪花拍上来了一片,历经万年也不见褪色依旧鲜活如初——老旧古宅,庞大的黑影遮蔽天日,在嘶吼中挥动手臂,将一个又一个的人族碾成了r_ou_泥,无数哀嚎直冲云霄徘徊于天际久久不散,人们慌乱四散。

“秦主,”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天罚林中诸多恶灵逃出,属下着实是分身乏术。”

……

“天罚林……忆情……你叫忆情。”

少女冷笑一声:“果然没错,你都忘了。”

她朝天怒吼一声,身形再一次变大,原本只是朦朦胧胧的黑影被充实了不少,帝天的攻势似乎打在了棉花里,对她没造成一点伤害。

她挥舞着手臂,一把扇到了帝天身上。这一下和万钧雷霆当头砸下没有区别,帝天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愣愣飞出去数十米远,最终“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留下了一个人形坑。

五脏六腑都差不多移了位,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的,但他还是咬着牙以□□撑地,堪堪爬了起来。

“大哥!”

“别废话,走!”帝天吼道。

秦兮挣开轩昊的怀抱一溜烟跑到景炽身旁,轩昊差点急疯了,连忙追过去。

面对着黑影,秦兮右手一挥帝天曾经见过的三尺长剑赫然出现在了他手中。剑格处金线顺着纤瘦的手腕缠绕而上,纠缠出繁杂形状,就像在一瞬间和他融为了一体。

“没想到我居然还有直面秦主的荣幸。”少女微笑道,“不过只是几万年而已,你怎么堕落到认一个如此弱小的魔族为大哥了?你沧龙的本命之剑泰阿呢?”

单单两句话蕴藏的信息却是无比巨大,秦兮有一瞬间的茫然:“沧龙是谁,泰阿又是谁?”

少女恍然:“原来如此,你把所有都忘了。果然,你们都是一样的,我真替沧龙可怜,他保护你上万年甚至为你身死魂灭,你居然忘了他。”

“住嘴!”秦兮手中的长剑骤然消失,他捂住头蹲下身大叫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鲜活的记忆妄图破开封锁的阀门挣扎而出,秦兮只感觉脑中一片空白,连自己身在何方都成了一个谜团。

随着他的怒吼,漫天惊雷朝着黑影当头砸下!

黑影伸手一把挡住轰然落下的惊雷,另一只手变成了一把巨大的长剑朝着帝天就刺了过去。

“你保得住谁?万年前你保不住沧龙,现在你也保不住这三个人。你枉费一身本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你面前死去,你个废物!”

第20章器语(五)

“你这是当我们死了吗?”

冷冷淡淡的熟悉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忆情面色一变,攻击的动作都顿住了,下意识一侧头。

夜空之中,一男子着青色长衫背负七弦琴临风而立,他缓缓一抬手,原本体型庞大压着帝天几人打的黑影立刻像是被无形的东西压在了身上,发出一连串的尖啸。

黑影缓缓缩了下去,最终变成一副娇俏的少女模样。忆情抱住头,靠在墙角,抬头微微眯起眼,咬牙切齿地看着男子,一字一顿道:“……忘忧!”

男子颔首:“多年不见。”

忘忧琴——三灵器之首,和泰阿剑共率天下神兵利器。三灵器和三神器作为秦山伴生神器是天下神兵之元老,尤其是其中的神器泰阿,有‘泰阿一出万兵臣服’的美称。三神器戾气皆重,而三灵器则正好与之相反,三灵之中以忘忧琴为首,主镇山河之宁,守八方之静,可以说是恰好与三神器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万年前的册卷中多有六者记载,不过“苍暝之祸”后所有册卷都对六者的存在讳莫如深,谈及则避。有传言“苍暝之祸”时,三灵三神封于山河乾坤六方,结成六合盾与苍暝所下禁咒相抵,才护住了秦山天池的一方安宁。

这万年来三族诸多六者传说,但是能有幸得见未有一者。

这可是只存在于古籍之中的灵器,扶住了景炽的轩昊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秦兮,不过他早对秦兮的身份有了猜测,此刻得到证实倒也不觉多少震惊,唯一一个可能被惊掉大牙的景炽因为过度的疼痛已经没有体力去大呼小叫了。

“谁和你多年不见!”忆情呸了一口,“怎么,堂堂秦主这么些年还是没长进,一有事情就哭爹喊娘?”

“时隔万年我看你也未曾有长进,依旧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心怀怨恨不知悔改。”忘忧彬彬有礼地回道,见忆情气得满脸通红,他转头朝着秦兮伸出手,在他茫然无措的目光下温柔笑道,“秦秦我回来了。”

时隔万年,江山数改,一切都已不复昔年模样,不过能和故人再次重逢,也足够令人欢喜。然而秦兮愣愣地看着他:“你是谁?”

“我又是谁?沧龙是谁?泰阿又是谁?”

忘忧这下也愣住了,忆情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嘴边的血沫都来不及擦,:“故人相逢,不知归来何人。”

“此事由我和你细说。”

“你能知道什么?”忆情大笑,“我和你摊开了说吧忘忧,还记得当初的帝暝之祸吗?我想你们也忘不了,毕竟沧龙就是因为这个死的哈哈哈哈真是可怜,这就是你这个秦主多管闲事的代价。现在有个比当年的帝暝还厉害的人物,你们斗不过他的。你说你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乖乖呆在秦山之上装作自己不存在多好,只要你这个秦主在,山下的一切纠纷离乱关你何事?只要天地不灭,百万年纷争之后自然会有个新秩序。”

提到沧龙,忘忧的面色出人意料地依旧没多大变化,着实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六器出,人神魔皆可灭,这天下无一敌手,你所谓的比帝暝还要厉害的人物,在六器之下能有几分活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忆情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神色,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沫后笑道,“六器生而有灵却无情,哈哈哈哈你们根本不在意沧龙的死,你们不仅不在乎沧龙的死,你们也不在乎这天下的死,只要秦山天池不毁,四海不干涸,生灵的生死对于你们而言可有可无。秦主的入世在你们眼里不过就是一场闹剧。”

忘忧不置可否,只回了一句:“沧龙为守秦山天池而死是死得其所。况且此事早已无法挽回多说无益。”

他伸手就要去抱秦兮,手指刚触碰到秦兮的手臂秦兮就被惊醒似得瞪大了眼睛,惶然向后退了几步。

无数的零碎记忆从眼前一一划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他看见刚开灵智时的自己在一片迷雾的秦山之中乱走,却怎么也走不出秦山天池那一块,整个世界安安静静的,似乎就只有他一个。画面一转,整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安静非常,但是突然某一天就出现了三灵器和三神器,他们自生来就是成人的模样,让他羡慕了好久。泰阿不苟言笑稳重严肃,但是会变出原型巨剑让他坐于其上带着时隔数万年依旧体型幼小的他御空飞行,看遍茫茫原野,四海潮起;忘忧温柔和蔼,君子谦谦,会在山明水净中带着他走过荒芜一人的世界,给他说些笑话、摘果子、堆雪人;溯世内敛不喜热闹,却会哄他睡觉,和他一起数还未建成的命运之线,告诉他数百年后会发生什么。

六张熟悉的面孔不停在遥远的记忆之中徘徊来去,最终在他眼前刻下了模样。

秦兮,秦山天池化灵。直到这一刻,他才从懵懂到彻底明白了自己身份。

“秦秦,我是忘忧。”

帝天以□□为支撑缓缓从旁边走了过来:“他都不记得了,烦请忘忧大人别逼他。”

“你是何人?”

帝天不卑不亢:“魔族现任魔君之子,帝天。”

听到帝天两个字,秦兮似乎陡然从梦魇之中回过了神,他用手揉揉后脖颈:“忘忧,你这些天去哪了,我好久没见你了。溯世他们呢?说起来溯世说的真对——你看,你们出去的这段时间有其他生灵了。”

在帝天意外的目光下,他指指帝天:“这是大哥!”

“对了,”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看看四周,“刚才有坏人。”

这是想起了多久远之前的记忆?忘忧不敢肯定他想起了多少,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没事,我已经解决了。”

秦兮这才放下了心,见帝天和景炽两人脸色苍白张开双手两道绿光缓缓从掌心升了起来。

绿光有灵性般在他掌心跳跃了几下,随后从两人的头部缓缓下到了脚。景炽原本仿佛刮骨疗毒般剧痛的手臂在绿光经过之后突然就没了感觉,仿佛刚才的疼痛都只是幻觉。帝天浑身的剧痛也在一刹那消失无踪。

没了疼痛的约束,景炽这只炸毛ji总算是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了,吱哇叫道:“这个是什么法术啊,真神奇!等等!你是秦主?这怎么可能?轩昊你快打我一下,我肯定在做梦……”

秦兮眨巴着眼睛:“我不叫秦主,我叫秦兮,是溯世给我取的名字。”

“怎么可能?秦主不是应该……”

“咳咳,”帝天咳了两声示意他别说了,轩昊同时戳了他一下。景炽虽然这时候脑子烧成了一坨,但是这么明显的暗示还是感觉得到的,忙在秦兮好奇的目光下收了声。

“在下忘忧,这些日子劳烦诸位照料秦秦了。”

接二连三的惊雷炸得景炽外焦里嫩,话都说不利索了:“啊,忘忧,不不不,大人,这……”

忆情冷眼看了半天,终于受不了这些人无视自己的行为了,怒吼道:“你们是不是看不到我?我还活着呢!”

这声怒吼之下,景炽帝天仿佛才注意到了瘫在墙角的她。素来不懂怜香惜玉为何物的帝天冷酷无情道:“你还是继续呆着吧。”

“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景炽很好奇忆情的原身,毕竟他们在徐宅也找过一圈了,并无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忘忧手一挥,绿光将少女整个人包裹在了里面,不多时,绿光褪去,娇俏可人的少女消失在了原地,只剩下一把匕首半浮在空中。

匕首中传来少女愤怒的叫声:“我是个女孩子,能不能避嫌!”

“忆情,匕首化灵。”忘忧看向再次安静下来的徐宅,缓缓道,“这里最早的时候不叫徐宅,万年前,这里是人族领地,叫陈宅,我第一次抓到她也是在这里。”

第21章器语(六)

忆情为匕首化灵,是陈宅藏兵堂里来得最晚,化灵最早的武器——也就是因此,藏兵堂里的器灵们才会说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来此之后没多久就不知为何突然大开杀戒,身上背负了万千条的人命,罪孽深重。自她被忘忧琴抓捕到天罚林之后,藏兵堂里的器灵们都已经数万年没见过她了。

直到近日才不知如何从天罚林里逃了出来,又回到了这。

“这就奇怪了,”帝天自言自语道,“她既然千辛万苦从天罚林中逃出就应该躲入深山老林,怎么还自投罗网?”

在几人的目光下,忆情咬牙切齿道:“当然是因为恨——我数年道业都是毁于这里!我恨这里,恨这里的所有生灵又有什么不对?”

她的语气中满是刻骨的恨意,目光落在景炽身上,y森森的,像是随时都能暴起取他性命:“你们人族y险狡诈卑鄙无耻,利用一切能利用之物为自己牟利,难道我说错了吗?呵,当年的苍暝之祸不就是祸起人族,以至于牵连万物?苍暝以权谋私,释放天罚林中所有生灵,以至于天下大乱,尔后再去求取秦主帮助,以生灵生死为棋,铺成王之路,和他相比,和你们自私自利的人族相比,我手上的命又算得了什么?”

“人族毁我道业,毁我原身,我报个仇又怎么了?”忆情恨恨道,“这都是你们欠我的!”

万年前,陈宅藏兵堂。

这是忆情来后的第八天。

陈家家主起初对刚被重金买下的她爱不释手,没两天这新鲜劲一过,立刻就迷上了其他神兵利器——藏兵堂里的武器基本上都是这个待遇。

不过其他武器倒不觉得自己多委屈,他们无灵,说难听点就是一堆的破铜烂铁,顶多也就是个身价比较高的破铜烂铁。

在这群破铜烂铁之中,忆情是唯一一个生了灵智的。她从黑暗之中被人唤醒,头两天还能听到无数的声音在耳边来回,后面几天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却一直被封锁在藏兵堂中,不知日月更替,不知身在何处。陪着整个藏兵堂在死寂中沉默。

第九天大早,她还没睡醒,突然就听到了原本应该死寂的房内响起了轻微的抽噎声。

——是谁?谁在哭?

入目是跪在藏兵堂下的女子,白衣逶迤,乌发拖地,身形瘦弱单薄。

——抽泣声正是由她发出的。

忆情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哭呢?”

女子的哭泣声瞬间停住了,她惊恐地睁大了含泪的双眸,四处张望着声音的来源。

然而四周一片漆黑,哪里有第二个人?

忆情见她的视线从它身上掠过,身上开始发出红光:“我在这里,这里。”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红光煞是明显,女子一眼就看到了静静挂在堂前的短小匕首。

“你!”女子被吓了一跳,“你会说话?”

“当然,”忆情觉得她十分少见多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哭啊?”

提到这个,女子沉默了下来,低垂着眸子,目光含泪:“我丈夫死了,爹娘要求我改嫁。”

“这不是蛮好的嘛,”忆情想了想并没有从中找到值得难过的地方,“你可以重新有一个丈夫。”

“你懂什么!”女子的声音蓦然尖锐起来,她抬起头,愤愤地看着忆情,目光中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烧:“你懂什么!”

“我爱他啊。就算他死了我也爱他啊。”女子声音蓦然低了下去,她边抽泣边一字一顿道,“就算他死了,那又怎么样呢?”

说完这句话,她便沉默了下来,兀自哽咽着。

忆情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跪在堂下,一直哭到了天黑。

随着天色的暗下,外面的灯火亮了起来,呼唤声一声又一声地传来:“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

女子没有回应。

然而没过多久,还是有人找了过来,忆情在堂上沉默地看着女子挣扎着被拉了出去。

她默默地想:她还会不会回来呢?

不会的。

忆情否定了自己的小期待。

她望着再次暗下来的藏兵堂,闭上眼默默的告诉自己:不如睡觉。

“那么多年来,她是唯一一个和我说过话的,我从来没见过人,自从被造出来之后直到化灵,一直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呆着,山中不知日月,不识人烟,我看到她后很好奇外面的生活,但是我发现……”忆情看向秦兮,冷笑道,“还不如深山。你是秦主又怎么样,你也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的。哦,我突然想起来了,不用以后,你当初就已经后悔过了。”

忘忧和帝天都是眉毛一拧,没等帝天发火忆情就闭上了眼,冷声道:“第二天,她回来了。”

当忆情再次被哭声吵醒的时候,内心竟然有些小雀跃。

“你又来了啊。”她掩饰住自己的开心,装作不经意般道。

女子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哭着。

忆情有点不高兴:“你怎么不理我。”

女子还是没有理她。

忆情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了束缚,飞到了女子的身旁,绕着她打圈圈:“你怎么……”

女子白皙额头上的一块伤痕尤为引人注目。

忆情看着她哭得通红的双眼,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犹豫了很久,她才停在了女子面前,轻声安慰道:“别哭了……要不我帮你吧。”

女子抬起头,通红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你能帮我什么?”

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她的眼神冰冷如千年雪峰。

忆情被她冰冷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女子察觉她这细微的反应,微微低下了头,尔后轻声再次问道:“你能帮我什么?”

她柔和下来的声音成功安抚了被吓到的忆情。

忆情浮到了她的身旁。

“想要帮我的话,我告诉你怎么做吧。”

女子轻声道,隐藏在黑暗中的目光宛若在黑夜森林中看到猎物上钩了的孤狼。

婚期很快就到了。虽然是再次出嫁,但陈家毕竟是大户人家,该有的都有一样没落。

出嫁前原本闹得要死要活陈家小姐陈安然不知为何在婚期到来的时候反而安静了下来,似乎是认了命。

过程很顺利,一切都如常。

到了夜晚,陈安然呆在婚房内,头上盖着喜帕,安静地等待着她的新夫君。

未多时,门便被打开了,一股浓重的酒气飘了进来。

“娘子……”男子醉醺醺地走到陈安然身旁。

下一刻,原本安安静静的新娘突然拿着一把只有一只手掌那么长却锋利无比的小匕首朝着他刺来。

锋利的刀刃准确地刺入了男子的心脏处,在陷入永远黑暗的最后一秒,男子看到了喜帕下稚嫩的面容。

小嘴圆眼,分明还是个未长开的少女,哪里是陈家小姐陈安然?

然而一切疑问都已经无法问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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