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阔作者:南淮北枳
第19节
陈恪从一旁递了一块干毛巾给他,笑道:“过奖,我们只是懂得享受生活。”
梁松顺手接过,道:“行了行了,最近巡南王派人给我送了些东西,我进了那个驻地看了看……实力不错,至少放火烧山是不可能的。”
赵均从桌上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也没cha话,自己又坐了回去。
梁松走过去,坐在圆桌旁,拿了几个空余的杯子,倒放在桌子上,道:“这就是他们目前的布局,他们整体情况不像我们,基本是一支军擅长一种东西,而且,由于是刚刚组合的军队,他们的配合能力并不强,军中经常会发生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情况,以至于他们经常打架,所以,对于他们的配合能力我们倒是无须担心,可以选择各个击破。如此说来,他们的军力至少会削弱一大半,若是单独对上倒是不妨事,无甚大碍,但是他们基本上都是一起行动,以至于,人多势众,还有些难以下手。”
陈恪想了想,问他:“可有探听出关于帅印之事?”
梁松喝了口温热的茶,道:“说到这里,我之前捉了个人问,那个人说,帅印是在一个姓江的大官手里,但是据说是有两块你可以注意一点。”
陈恪微微点头,刚准备说什么,小院的门却被猛地叩响。
陈恪一愣,赵均犹豫了下,冲进雨中过去开门。
陈恪伸手想要抓住他,没料只有半片衣角从手中滑出。
他的手指虚虚的在空中一握,只余一片空气。梁松见了,特别好心的往他手里放了他自己刚刚喝完的杯子,趁着陈恪看过来时,微微一笑。陈恪一拳往他手臂打过去,换来梁松咧着嘴笑。
赵均拍了拍沾在头发上的雨水拍落些许,伸手打开了门。
待的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影时,赵均难得的一愣,然后才慢半拍的让开门,让他进来躲躲雨。
赵均看着全身打的透shi的人,忍不住问他:“墨轩?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家里人呢?”
墨轩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只听得他沙哑着嗓子道:“哥哥,没了。”
赵均迷迷糊糊的啊了声,随即他听见墨轩道:“什么都没了……”
赵均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倒是陈恪见到墨轩的那一刻就撑了把伞过来,还顺带拿了一把,让他们先进去说话。
赵均带着墨轩进去了,陈恪站在后面关上了门,站在那里眼神深深的看着墨轩,眼中不加掩饰的闪过一线杀意。
梁松看着陈恪,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他双手搓了搓,觉得可能是淋了雨,有些冷。
赵均让墨轩先坐下,他去拿了张比较大的毛巾来,给墨轩擦了擦干,又拿给他一套衣服,让他换上。
陈恪看着墨轩进去的背影沉默了会儿,随即对赵均道:“看紧他,冲着你来的,不管是什么目的,务必保证我们的安全……自己小心。”
赵均点点头,手指微微握着身旁的衣服。
赵均站在门前敲了敲,问道:“可以了吗?”
里间迅速传来一声回答:“好了,哥哥你进来吧。”
赵均推开门进去,没忘了把门关上。
他看了看站在屋子正中央的墨轩,犹都没有犹豫直接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来做什么的。”
墨轩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还是一副沙哑的嗓子,道:“你不信我吗?”
赵均笑:“你觉得我应该信你吗?”
温柔而无害。
谦谦绕指柔。
墨轩脸上的表情从来没有变过,只是认真的看着他道:“应该。”
赵均仍是微笑着,不疾不徐道:“既如此,你能告诉我你来干什么吗?”
墨轩听到这里,脸上一直维持着的表情突然变了,有些悲哀,更多的是想要复仇的疯狂:“……我母亲死了,现在,我能想到的只有你了。”
赵均毕竟心软,道:“行了,你自己静静吧。”
他说完,转身就想走,没想到墨轩突然过来拉住他一角衣摆,道:“陪我一下行吗?”
赵均脚步一顿,还是拂开他的手,道:“我先走了。”
墨轩站在他后面,握了握手,脸上显出一丝沉痛。
他们都没有想到,因为这个不经意的动作,让赵均软了很久不该软下来的心,也让墨轩一步步沦陷,无法自拔。
赵均前脚刚刚抬步房门,还没来得及走,就见一个黑影直接从墙外进来,快速的越过他,进房中掳走墨轩。
赵均还没来得及拦住来人,余下的只有墨轩眼中最后的深深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绝望与嘲讽。
绝望自己即将面对的,嘲讽自己的无能。
赵均没再拦了,也拦不住,只能怔在原地,感受着墨轩最后的眼神带给他的一阵让他恐惧的心情。
陈恪听到声音赶来时就见到赵均愣愣的站在那里,浑身发抖。
陈恪把手放在他肩上,直视他的眼睛,道:“怎么了?”
语气温柔。
笃定而深沉。
猎猎百炼钢。
赵均摇头,再摇头。
陈恪递给梁松一个眼神,梁松懂后,直接翻墙出去检查去了。
陈恪抬了左手放在赵均的脸上,柔声对赵均道:“怎么了?”
同样的问题,不同的心境。
赵均还是摇头。
微小的,带不出一丝痕迹。
陈恪突然往前一步,把赵均轻轻抱住,下巴轻轻放在赵均脑袋上,道:“没事了。”
赵均好像猛然回神,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陈恪轻轻拍着他的背,道:“没有的,反正都是会这样的,不怪你。”
赵均道:“他会怪我吧……”
陈恪把他抱的紧了点,随即道:“不会的……他还会感激你,你让他进来了不是吗?”
赵均拉了陈恪一点衣角,越来越紧,他道:“但他还是……”
陈恪突然停下拍着赵均的手,放开抱着他的手,改为双手捧着他的脸,温声道:“赵均,你记住,这个世界,不管什么人,你只能护他一时,你永远护不了一世,你能做的,只有尽你所能,让他在你能够保护的范围,逐渐强大,强大到你自己都不及的地步,看他羽翼渐丰,看他所千军难挡,看他潇洒恣意,看他离开自己也能做的很好,至少,看着他离开,你不会担心,你会觉得欣慰,因为他可以独当一面,可以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过的好好的……”陈恪再次抱住赵均,低声道:“过的比我好。”
赵均点头,抬手回抱陈恪。
只一瞬,
便放下。
仿若未曾来过。
仿若惊鸿掠影。
仿若雨滴落地。
梁松回来的时候,陈恪刚刚泡好一壶新茶,正端着一杯茶递给赵均,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赵均一个不小心打翻了似的。
梁松叹了口气,走过去,道:“刚刚查过了没有问题,只是东南角那边被人凿开过,所以才会进来。”
陈恪嗯了声,又兢兢业业的看着赵均喝茶。
梁松实在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里,但该说的还是得说。
于是他咳了咳,才开口道:“对了,慎苛,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去城外看看他们。”
陈恪终于把视线转到梁松身上,直起身,道:“等几天吧,现在立刻出城容易引起怀疑。我们还要应付一下行之的事。”
梁松一怔,道:“行吧。”
陈恪接着他刚才的话继续道:“这次还是你去,我想,今天晚上,他应该就要来了吧。江步青可能坐不住了。”
梁松隔了会儿才答应下来,陈恪见他这个犹犹豫豫的样子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不要公私不分,我们要公私分明,感情用事,要不得……”说完还刻意缓慢的摇了摇头。
梁松还在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发神经,就看见赵均眼中升起的一阵暖意与笑意,他内心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实在有些不想待在有他俩一起的地方。
入夜,赵均刚刚踏进房门准备睡觉,就见陈恪一只手卡在他的门中,不让他关门。
赵均刚想问他想干什么,就听见陈恪道:“今天晚上我睡你这。”
赵均:“为什么,不行。”
陈恪:“……今天特别危险,万一打过来了,梁松还得护着你,这不分神了吗。”
赵均觉得自己竟然无力反驳,于是放开了把着门的手,让开路,道:“那行吧。”
当夜,陈恪如愿以偿,梁松自己一个人守在黑暗中,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渐渐逼近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见过那种绝望的眼神,我见过,从没忘过,所以记忆犹新,所以我真的明白赵均那种感觉,真的是惊惧。
我还是更了。
第44章脱离
有人说,要做一个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有人说,要做一个美人,美人在时花满堂。
有人说,要做一个坏人,坏人能活的更长久些。
行之从没信过,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做了自己最想要做的事,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义无反顾,在所不惜。
刚开始跟着江步青时,他有时也会想,我这样会不会做错了。有时也会反思,自己这样帮着他做事是不是一个错误。或者有时会觉得,自己当时的选择就是一个错误。
但种种这般,最后化为他一声轻叹,道不尽相思意,说不尽离别愁。
万般如是,只当自己知晓。
旁人无可及。
众人无可说。
行之刚刚踏进屋子,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来,身后的门突然关上了,原本漆黑的房间里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光。
四周无人,但闻他一人呼吸与心跳。
有些事,就是你明明知道会出现不可承担的局面,你还是愿意纵身一跃。
行之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时间悄悄的从他身旁滑过,从他指缝中流过,看他独自缄默。
等到正中那支火烛都快要燃尽了,火光渐渐变得微弱之时,终有一人从虚空中出声,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淡淡散开在这飘散着薄薄烟雾的室内。
他道:“行之。”
行之辨认了下出,出声的方位,片刻后,他发现自己还是如当年一样,丝毫辨不出现在梁松的方位,甚至连对方的呼吸都感受不到。
于是他还是缄默着,渐渐的,呼吸变得急促。
梁松隐匿在一片沉沉的黑暗中,看着面前被火光照亮的脸,再次道:“行之。”
见之于上一次,多了一分怜惜。
行之笔直而僵硬的站在那里的身影微微动了下,但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梁松似是叹了口气,稍微犹豫了下,便从黑暗中走出来,走到行之面前站定,再次叫了声:“行之。”
悠长而无奈。
行之低着头没有看他,却是低低的应了声:“嗯。”
他本来想脱口而出一句大师兄,但终究有道疤,除不得,摸不得。
梁松之后也不知究竟该说什么了,两厢沉默。
他们都以为自己在看见对方时千言万语道不尽心绪,但真的到了这一天,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站在自己面前,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仿若隔世。
屋中的火焰早已经熄了下去,屋中只余一地清冷月光。
最后行之还是开口了,他道:“梁松。”
梁松听得一愣,片刻后无所畏惧的笑笑:“行吧……你今天来是想干什么?”
行之犹豫了下,片刻后道:“探听一下你们的计划。”
梁松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带句话给江步青,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说这是陈恪的意思。”
行之在一片黑暗中点点头,转身欲走。
梁松眼疾手快的抬手按住他一边肩膀,行之一愣,立马转身,从袖口中滑出来一把小刀,笔直的朝着后面的梁松刺去。
梁松也没含糊,微微朝后一弯腰,同时拿出一个极细的,不知从那里拿的布条,直接迎上行之的攻击。
掠影过,留下一片片衣角的残影。
时不时,传来一两声被击中后的闷哼。
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瓷器玉器摔碎的声音。
离着不远处,赵均与陈恪对着一个烛台坐着,看着眼前快要燃尽的烛,时不时听着碎裂的声音叹口气。
陈恪撑着脑袋,道:“他俩什么时候能打完……这种时候,不应该速战速决了回去睡觉吗?”
赵均想了想,道:“其实你可以过去帮个忙,这样就快一些。”
陈恪摇头:“算了吧,我不想cha手他们的事了,到时候出事了,怪我头上我可担待不起,这可是留影派掌门人的大事。”
赵均“嗯”了声,问:“为什么?”
陈恪笑道:“梁松准备把行之带回去,让他接掌留影。”
赵均:“不是梁松是吗?”
陈恪摇头:“梁松说他不想当这个掌门,他说他自己不适合,而且他既然入了护国军,再回去做掌门也不合适。”
赵均点头:“也是,江湖中人都不想和朝廷扯上什么关系。”
陈恪听后突然问他:“你想没想过打完了仗自己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