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阔作者:南淮北枳
第35节
陈恪一回到驻地就把所有人召集过来,简单开了一个会议。
他将拿回来的和谈条约放在桌子上,也没打开,只是道:“庄生,你立即回京报告,让顾致做好准备迎接我们的‘客人’。另外,之前我同你们说的事情你们尽快布置下去,我们应该下个月会开拔,我会暂离军中,带回去的人你们挑一些出来,留下ji,ng英驻守。另外,巡南王你们的兵将随我回京,做出点样子出来,至于剩下的人,我们一部分一部分的转移,不要惊动那些有心人。”
庄生等他话音落下后,直接就出去了,留下淡淡的一道残影。
陈恪看了看他极速远去的背影,淡淡对留下来的众人道:“准备好了吗?重头戏要来了。”
余将淋转着手上的钗子:“等了好久了。”
故谈也笑笑:“这两年憋死我了。”
陈恪笑:“看你们的了。”
众人笑:“属下,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加紧更新!!做一个励志的人。
第88章庆贺
凛冬已至,天地间一片深沉而厚重的白色覆盖于寂寥的大地上,天却是灰蒙蒙的,带着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一粒坚冰悬挂在松树枝头,摇摇晃晃的,北风一吹,他不安的挣扎几下,毫无防备的掉落在地,咔嚓一声碎了个彻底。
马蹄从那碎裂的冰块上踩过,驮着背上漫不经心的赵均。
赵均拿着一个表面已经有些破损的的马鞭四处看看,这条路他走第三遍了,第一遍是他跟着陈恪他们一行首次入京,不过因为赵均当时身上有伤,没来得及好好看看那天地一色的苍茫。第二遍是他随着护国军一道北上,当时行军匆忙,也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碧翠如烟的天地。第三遍是如今,众人皆是闲的,跟着前面的护国军往京城去。
明明完全相同的路线,一一走过,却是不同的心情。
路过怀宁的时候,赵均仰头看了看城外那仍然苍翠的树林,复又低头笑笑:这么多年,竟从未觉得如此好看过。
耳边有人呓语,听着是熟悉的音调。
他停下马,从马背上下来,将马绳递给一旁的侍卫,自己微微俯身,摸了摸刚刚跑过来的傻狗的头。
他没再骑马,选择慢慢带着狗步行。
本来行军速度也算不得快,他这样走过去也没人说他什么,或者说,除了那么几个人,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傻狗浑身雪白,仅两只眼睛黑黝黝的,盛着满心的爱意。
一人一狗悠悠慢慢的朝前走着,除了赵均那一身黑色,其他的似乎都与那茫茫的白色融为一体。
余将淋将头朝后看了看,瞥见赵均正在带着狗往一侧走去,她又将头转回来,向身旁的陈恪他们道:“天哪,这才是我想要的人生,有酒有狗,有人生。”
骆歧泽笑:“那你去养只狗呗。”
余将淋摆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安分点,别被我折腾死。”她又转头看了看一直围着赵均脚边转悠的狗,道:“哎,小赵均还有心情养狗……羡慕。”
陈恪没说话,转头看了看离队伍越来越远的一人一狗。
慢慢的,觉得不甚和谐。
似乎就应该是这样,可以被人烦着,却是盛满爱意。
大军进城之时,顾致亲自出来迎接,黄袍加身,显尽威严之姿。
他与上汗拓各自恭维了对方几句,之后便带着上汗拓向宫中走去。
城中原本喜庆的氛围被这突来的阵仗吓得懵了几秒,而后众人跪下来行礼,却是只说了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致眼中光芒一片,唇角噙着的笑意深了一分,对着上汗拓介绍京城有哪些东西的时候都更兴奋了一些。
不愧是他太和的子民。
上汗拓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是深沉一片,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人这样做的意思,不过是想给他来个下马威罢了。
但他,在意的岂是这个简单的称呼?
那未免太过肤浅。
但他忘了,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
两人各怀鬼胎的带着笑向着宫中走去。
赵均从进城开始就脱离了自己的队伍,四处确认没人之后,悄无声息的走了。
他也不是要去哪里,只是觉得太过压抑,他想出去散散心,休息一下。
注意他的人不少,但他隐藏的却更好。以至于无人见到他离开。
赵均打扮的很平常,但是在京中普通民众看来就有些怪异,上汗人习惯穿劲装,而他身上这件就是一件不折不扣的装束。
一身黑色之中唯有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的衣带,头发用一条藏青色的发带束起来,脚上同样踏着一双纯黑色的靴子,脚底带了些雪。
他倚在河边的一棵掉光了叶的树干上,眼睛看着冻成冰块的河面。
有渔者在对岸的冰面上凿了个孔,脑袋上带了个斗笠,静静的等着鱼上钩。
赵均站在那里看了很久,直到对面那人钓上来一条鱼之后才走过去。
渔者年纪挺大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此时见着他走过来,便热情的朝他招招手:“年轻人,过来看看?”
赵均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道:“老伯钓了多久了?”
老者笑:“不知道,天一亮就过来了,今天我家那小伙回来,他娘昨天留在催我出来给他钓鱼,说要好好犒劳一下他。”
赵均问道:“他可是在护国军?”
看着笑:“对!今天他们刚刚回来。”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赵均身上穿的衣服,问道:“小伙子,你也是刚刚打仗回来的?”
赵均点点头:“嗯。”
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一边摸一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爱使劲折腾,当时啊一听说护国军招人,他就兴冲冲的跟我们说了一声‘爹娘,我去应招去了!’这一去啊,就是几多年。本来我们以为护国军这么严格的征兵要求,他过不了的……没想到,他还挺争气。”
赵均黯然:“这不是挺好吗?”
老者笑:“小伙子,那你呢?现在还不回去?”
赵均愣了愣:“不了,他们…都不在了。”他说话的声音极低,但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老者还是听见了。
恰巧这时他又钓上来一条鱼,便伸手眼疾手快的抓了丢到篓子里,道:“今天中午到我家去吃饭?一起喝鱼头汤,而且说不定你们俩还认识。”
赵均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人还没去拜访过,以后……有机会再去吧。”
老者也没勉强,只是又开始扯着别的有的没的。
他道:“你说现在这个局势是怎么样的?当初刚刚开始的时候,护国军败得那么惨,现今看来却又慢慢好转……之前到处都在议论说护国军是不是不行了,当年章渊老将军带兵打过去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没希望了,最后来了个绝地反击。”
赵均想了想,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老者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最后赵均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见看着钓了那么多鱼上来,便道:“老伯,我送你回去吧,雪天,路上滑的很。”
老者没拒绝,由着赵均提着鱼篓将他送回去。
快要走到的时候,赵均将鱼递给看着,道:“老伯,就送你到这里了,路上慢点。”
看着见他要走了,便从自己鱼篓里抓了两条肥嫩的鱼出来给赵均,道:“回去吧,天冷。”
赵均点点头,在看着转身之前突然说了句:“会好的。”
也不知老者听没听到,只自顾自的走了。
赵均回到客栈的时候刚好碰见上汗拓回来,他向他扬了扬手中的鱼,上汗拓笑,让他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赵均已经洗脱了自己身上的嫌疑,所以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只要不出什么大差错,他能好好的活到最后。
赵均将手中的鱼递给一旁的侍卫,让他将鱼拿去后厨处理了,自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上楼的时候傻狗一蹦一蹦的跳下来,楼梯上有水,差一点让他从最上面一梯滑下来。
赵均无奈的笑着看它自己在那里挣扎,看不下去之后伸手帮了它一把。
以后的几天都是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风雨无波,仿佛人心底下的罪恶都被这平平无奇的假象磨灭了个干净。
直到某天有人敲了敲赵均的房门,经得允许后将一件带了淡淡暗红色的衣服放在桌面上,道:“主将,这是明天您穿的衣服。”
赵均抬眸看了看桌面上那套看起来就做工ji,ng致的衣服,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冬天的早晨的寂静在初一这一天被打破的彻底,朝堂高位上的竞争与压力在平静生活里永远影响不到普通人的正常生活。就算出了什么事,最后也不过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顾致端坐在正上方,让华公公传召。
上汗拓一身淡色的装束,却是避讳着年初穿白的禁忌没穿白衣,与他形成对比的却是后面那个人。
不疾不徐,却引来许多争议。
陈恪面上维持着的基本礼貌,放在身侧的手却捏紧了。
他后面站着的一个官员道:“你看那个汗王后面站着的那个是不是……”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身边同僚拉了拉衣服,停下了话。
陈恪很想转过头去说点什么,却被一旁的胡沉拉了拉,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话题人物不慌不忙的走进来,看着周遭窃窃私语的人们,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陈恪身边停下,跟着上汗拓向上方的人行礼。
顾致眼中的光亮颤了颤,看了看陈恪冷着的那张脸,微不可查的叹口气。
有礼有节,这是他该有的修养,失不得。
轮到赵均的时候,底下的窃窃私语突然大了点声,赵均听着顾致的声音以后突然没什么表情的说了句:“议论的人请摆正自己的位置,别以小欺大。”
谁小谁大,一眼明了。
知道赵均在当卧底的人心头一跳,这个小指代的是上汗,他在警示他们别轻举妄动,大局为重。而对于上汗人来说,这个大指的是上汗,而那些正在议论纷纷的人便是太和的上层人士,便是小。
两方都爽快。
有冲动的人冲出来意欲从背后攻击端端正正站着的赵均,还没接近,就被人拦下来,而后看见赵均转过身来看着他,道:“没那个能力就不要强出头,怕伤着你。”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温柔的刻骨。
那人受不了这个气,直接骂道:“赵均你这么贱,你娘他们知道了不得出来教训你吗?”
赵均身形一震,还没等他有所行动,陈恪从他身边直接走出来,眼神y翳:“说话注意点。”
那个人也是气急:“他能做还不允许别人说?!就去了上汗两年,就爬到了主将这个位置,也不知道攀着了那条大腿,掀了多少的石榴裙?!”
赵均握在身侧的手越握越紧,突然抬脚踹在那个被束缚的人胸上,踹的人猛的朝后倒去,他抬脚踩在那人的胸口上,一只脚放在对方身侧,蹲下,直视对方冒着怒火的双眼,道:“有没有人教过你,说话注意分寸?”
他说完这句话就想朝那人脸上打去,拳头刚刚要触到脸的时候被顾致叫住:“好了!”
赵均被上汗拓拉起来,作势安慰了句:“行了行了,不必动怒。”
赵均被拉过陈恪身边的时候,碰到陈恪温热的手,热的他情不自禁的握了握。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
今儿晚上篮球赛,看不懂的我的耳朵被我旁边的小姐姐吼到耳鸣。
看球有风险,看球需谨慎。
第89章谋略
十里人烟。
自从那一次朝堂上不知道是有心人安排的讽刺还是偶然间发生的事情,给了上汗一个小小的下马威,如今两方都没再提起。
顾致带着上汗拓形式上在京中转了几圈,期间赵均躲过眼线去见了陈恪他们。
拂金酒廊的二楼仍旧镶满奢侈。还是那张熟悉的桌子,邻着窗口,有支梅花从窗口伸进来,落了一点花瓣飘在赵均面前的那杯水面上,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赵均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自己的水杯。脑袋望着窗外被雪压低了一截的梅树。
他坐在这里等着陈恪他们过来,等了一会儿,就听见一个人迈着与平常不同的稍显急切的步伐走了过来。
赵均头都没转,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只是转着杯子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伸手折下一枝梅花,放在桌子正中央,看着陈恪,道:“好看吗?”
陈恪抿抿唇角:“嗯。”
赵均笑,再次转头看向窗外。陈恪几番沉吟,最终道:“你……那天,还好吧。”
赵均撑着脑袋道:“无所谓好不好的,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么说……或许还没有他这么有勇气,能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陈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要生气了。”
赵均转头认真的看他:“哪里生气了呢?”
陈恪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突然抬手抱他:“赵均啊。”他的声音带着许多情绪:“不要逞强……”
赵均突然转过头来,陈恪渐渐感受到颈窝处传来一阵shi意。
他抬起的手在空中微微僵硬了几秒,而后缓缓放在赵均背上。
他明白有些东西是不可冒犯的,如果说这一次是顾致特意安排的下马威还让人这样说那就显得有点过了,只能是一时冲动做出来的,却正好应了顾致的心意。只是伤了一人心。
陈恪知道赵均的父母是赵均的死x,ue,所以他从不提及,上一次胡沉说的关于赵均家只有赵均一个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半响犹豫过后,只余下坚定。
而这份犹豫以后的坚定只是因为这渐渐shi透的颈窝。
他想:不说还真的过不下去了……
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赵均无声无息地趴在陈恪肩上,等心情平复下去以后似乎才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便从陈恪怀里退开,动作显得有些慌乱。
陈恪自觉的拉开了距离,帮他理了理头发,拂去脸上的眼泪,道:“好一点了?”
赵均点点头:“嗯……谢谢。”
陈恪笑:“说什么谢谢。”
赵均擦了擦脸,道:“他们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走了。”
陈恪点点头:“我知道这个,料到了……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均笑:“没什么,只是他们眼中的贪欲太过明显,没来京城之前还好,来了之后可能觉得这里越来越繁华,晃花了他的眼。”
陈恪嗯了声:“你自己要小心。”
赵均点点头,想了想还是道:“你还是先走吧,如果……”
陈恪:“好。”他将桌子上的那支梅花拿起来,摘下一朵放在赵均放在桌子上的手心里,道:“好看吗?”
赵均失笑:“行了,你快走吧!”
陈恪笑,拿着花就走了,下楼之前回头向他摇了摇手中花,露出一个笑容来。
赵均笑着目送他下楼,心中却不再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