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楚朝秦颊边飞红,他无心与秦晋调情玩笑,但藏于秦晋身上的这件秘密却不能不说。楚朝秦松了手,将薄单草草遮了他半拉身子,移开目光。
他定了定神,道:“你身上怎么会纹有我教图谱?”
“图谱?”
秦晋调戏够他,心满意足靠上床头,懒洋洋道:“那你身上纹了那种东西,不也没告诉过我?”
楚朝秦一惊,往自己身上看去,疑道:“什么?”
秦晋伸掌往他屁股上拍去,道:“椎上好圆一块胎记,怕是断尾时留下的?”
楚朝秦:“……”
楚朝秦神色凝重,其实关于教门图谱一事他早有耳闻,然而当年老爹突然暴毙,未及留下一字便撒手西去,自己身为独子,虽顺利继承下教主之位,但因资质愚钝学艺不ji,ng,每每总引得教内纷争不断。那楚陆恩虚担了辅佐之职,实则狼披羊皮,苦心孤诣陷害掉一众元老,最后为这一本莫须有的图谱,竟又里应外合勾结下武林众派攻山,才致使他落得这个丢兵卸甲落荒而逃的结果。
楚朝秦当这图谱只是传闻,直到那晚于客栈梁上听得清楚——父亲曾设下云胡之擂力撼天下,所炫之技居然是才学了一式的图谱功夫!
怪道这东西能够招致武林人士趋之若鹜,只是图谱下落成迷,那些所谓名门正派借了断龙山庄的由头大闹一场,最后却也是竹篮打水。
直至他揭开了秦晋身上的衣裳。
秦晋总是长衫潇洒,平日不显,若不是这次误中春毒将他遍体染成潮红,楚朝秦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想到嫡传秘籍会以此种方式呈现眼前。
他像是被施过奇法,自锁骨以下密密麻麻全是画好的招式动作——并非纹刻,而是肤色自然凸显,红的红、白的白,彼此交相辉映,令人叹为观止。楚朝秦在看到的那一刹那便傻了,众人寻而不得的图谱,居然就是这一个人!
楚朝秦正要细看,却发现秦晋所中毒性炽烈,从头到脚皆扭动难止,河滩砂石粗粝,磨得身上鲜血淋漓,于是一咬牙解了外袍,决定还是先解过毒再说。
楚朝秦瞅秦晋笑得j,i,an谗,仿佛自己才是被压之人,不过图谱失而复得终归好事,他想明白后仍是兴奋,对秦晋道:“你早知晓此事对罢?这回上山救我,是不是老爹早做好了安排?”
可秦晋撑着脑袋听他说完前因后果,惫懒道:“说甚屁话,我听不懂。”
他说话一贯真假难分,楚朝秦心内焦急,颇想揍他。秦晋身上所携之图他仅粗略看了两眼,认出全为本教ji,ng深心法,自己底子浅薄,如果盲目修炼不得要领,极易走火入魔。而且现下毒褪,连带那些红痕一并消失得无踪无影,楚朝秦相当担心,生怕图谱如昙花一现,不复再有。
他定定神,伸手往秦晋臂上捏了一把。秦晋吃痛,奇道:“你做什么?”
楚朝秦不答,瞧那块地方仅仅瘀红一片,却是半个字没有显现,他倍感焦虑,冷不防往那肚皮上又如法炮制,可结果仍是如此。
他欲再掐,秦晋却是怕了,拼命向后倚上墙皮,忙道:“等等!占便宜么!”
楚朝秦住了手,问道:“你说是不说?”
秦晋泄了气,道:“大脑袋嗳,好歹我也救过你命,现下身上带伤,总该由我缓缓……”
楚朝秦不明其意,兀自思来想去之后忽然起身,提了秦晋的两只脚踝将他倒拖过来。秦晋不及挣扎便看他扯走被单,继而开始解开自己裤头。
秦晋:“……”
秦晋哭笑不得道:“小魔头,你当真是上了瘾么?”
楚朝秦他脸上一红,也不说话,埋头分开秦晋的膝盖。
秦晋疼得要掉眼泪,恨不能将他暴打一番解气,骂道:“怪道你老子当年要将你托付于我,草包至此,即便是大罗神仙也要气死!”
楚朝秦亦是呲牙咧嘴,听到他这句话又来了ji,ng神,忍痛道:“你果然同我爹关系叵测!”
秦晋却不想与他分争这事,骂道:“狗屁叵测!老子当年乃你教座上宾客,是左拥右戴请上山去的,好好儿的话不听,那些衣冠禽兽的话你信得倒真!”
他教训得极是,楚朝秦与秦晋相处这数日夜,头一回见他发火,登时怂了,仍是不死心道:“你既技不如人,还请你去做什么?”
秦晋横他一眼要起身,楚朝秦忙摁住他,垂了脑袋嘟囔道:“我从没做过,你说如何是好?”
第6章第六章
楚朝秦悄悄抬眼去看秦晋。秦晋刚好也在看他,浓密的睫毛下垂,盖下一片虚浮的影子。
楚朝秦赶紧低下头去,听他在顶上悠然道:“你爹当年设擂之意并非卖弄武艺、嘲弄天下,而是为光复教业找寻可用之才。你教图谱只传嫡子,你又实没能为承接这套功夫,你父亲先前便找了我,问我可愿以身当纸,先行承接这份图谱,以后为你所用,保你终生。”
楚朝秦一愣。
“我秦家也算名门世家,无奈家道中落、父母崩殂,他曾救过我命,算是有恩。按道理说我自然该答应,只是当时年轻气盛,不愿受人摆置,又一心想要试试功夫,才私自跑去挑擂,败果便是要答允此事。”
秦晋摸了摸他的头顶,道:“再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楚朝秦第一次听到这种往事,倍感新鲜诧异。他抹了抹嘴,结巴道:“这、这样说来……你便是我教图谱?”
秦晋不语,挑着眉看他。
“从此以后,为我所用?”
秦晋略一点头,霎时又觉出哪里不对来。
楚朝秦登时瞪起眼睛,双手推上他的胸口,怒道:“那你还不乖乖躺下?我堂堂教主,要看本教图谱,焉敢不从?”
秦晋:“……”
片刻之后,帘外转暗,过不多时,又渐渐下起雨来。
桌上立了一支小小蜡烛,火苗光净澄丽,照亮榻上一方旖旎。
良久唇分,楚朝秦觉察到秦晋携着那股热息逐步下移,接连胸口上一暖,他从未享受到过这番待遇,恍觉那处随着秦晋一起翻了天,不禁吸了口凉气,欲拒还迎似的,抬手摸上他的脸颊。
秦晋偷笑,扭脸往他掌心上舔了一下。楚朝秦立刻又是一个瑟缩,手掌松松握了一握,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边秦晋咂弄完毕,稍稍抬身,将他整个儿揽入了怀里。
所有人只道他平素里娇生惯养不经风浪,实则自幼时父母双亡之后,教门倾轧便如风刀霜剑,个中滋味无人能知,也无人能诉。楚朝秦打记事起便不曾再被这般抱过,突如而来的肌肤相亲勾起他孩提回忆,眷怀不已,下意识就搂紧了秦晋的腰。
秦晋本欲抱他调换个姿势,眼看他现下里乖得像只幼犬,便不再动,单搂着他就这么坐了片刻。
他将手搭在楚朝秦腰侧,轻轻抚动那块皮r_ou_骨头,放缓了声音问道:“还做不做了?”
楚朝秦静默半晌,道:“我想报仇。”
秦晋借了烛光,瞧见他被遮住双目之处微微透出shi润,便温柔道:“放心,我既受过托付,定会帮你到底。”
楚朝秦听罢撤走布条,他睫毛下果然shi了一层,然而态度坚决,斩钉截铁道:“报仇是报仇,我不必靠你。”
“楚陆恩吃里扒外多年,今又残忍屠害教众,老爹的死定与他也脱不了干系,我必要亲自手刃这条老狗。”
秦晋收回手臂,静静看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而后笑道:“如何手刃?仅靠你那几式花拳绣脚?”
楚朝秦道:“怎么?”
“楚陆恩心狠手辣,花招奇多,功夫还倒在其次,想他一人撼你不动,却能掀动武林多派来攻,可见手段深浅。若以你这颗榆木疙瘩,”秦晋敲了敲他的脑袋,道:“还早得很。”
楚朝秦蓦地卡了壳,心知他这话不错,别说脑筋,就连功夫上自己相较于楚陆恩来说,也只能算得是“花拳绣脚”了。
他离了秦晋的身,蹙起眉头出神,而后道:“若我能学得图谱上的功夫……”
“楚朝秦,”秦晋正色道:“你父亲名号在外,于武林中虽说不上首屈一指,但能完胜他之人怕也不在多数。江湖上传他秉承这本图谱才耀武扬威,其实不然,以他之修为习这功夫也仅是浅尝辄止,不敢深究,你可知为何?”
楚朝秦略一思索,道:“因承受不能?”
秦晋道:“图谱上所绘功夫ji,ng深,浑厚内劲自是必然,然这套内功虽能铸人筋骨,却走的是取长补短之法,实非善物。”
楚朝秦不明白,问道:“怎么说?”
秦晋点上他的心口,道:“你功夫薄弱,心性纯良,它便取你心性,补你功夫,可明白了?”
楚朝秦仿佛早有所料,倒没有显出多大吃惊来,自言自语道:“倒也不差。”
秦晋挑眉瞧他。
楚朝秦嘲道:“反正恶名在外,横竖也并不多这一件。”
他未说完,屁股上忽然一疼,却是秦晋一掌拍了过来。秦晋功力未复,掌劲不足,但落掌之处拿捏刚好,掴得他关元x,ue剧痛无比,楚朝秦嗷一嗓子仰了过去,随即在地上连蹦带跳,羞恼至极,吼道:“你又打我!”
秦晋甩甩手,嘲道:“小魔头,别忘了图谱在谁身上,先不说怎样为恶,凭你资质,究竟练不练得成,还得我说了算。”
楚朝秦跳了一会便不跳了,听完这话愈发兴致缺缺,垂头丧气走到一旁,闹起了脾气。
他不肯说话,秦晋也不再理他,兀自拉过被单盖上。他余毒未褪干净,又一直陪着这小子胡闹,实在疲乏得很。所以屋内一下便静了下来,唯余雨点打在茅屋顶上,沙沙直响。
秦晋未敢真的睡着,只是闭着眼应景,就这么过得须臾,忽听楚朝秦开了口,喊道:“秦晋。”
秦晋背朝着他,忍了又忍,还是应了一声。
楚朝秦道:“要不……我拜你做师父罢。”
秦晋不觉想笑,又堪堪压住,一本正经道:“我倒还没收过徒弟,不过拜师则需诚意,你拿出来我瞧瞧?”
楚朝秦并无能拿得出手的诚意,他将手指cha入发根,自顾自又苦恼了一阵,最后跑去秦晋跟前,期期艾艾问道:“我给你磕头可使得?”
秦晋失笑。
谁知他接着便双膝着地,大头朝下,果然咕咚磕了个响头。
秦晋连忙掀被坐起,一把扶住。他本来肩上带伤,一刻没留意扯到刀口,疼得猛一皱眉。
楚朝秦没有得见,抬起满面的不忿及委屈,偏又可怜巴巴。秦晋疼中忍笑,道:“光屁股示诚是谁教你的?也不嫌丢人,可闹够了?”
楚朝秦道:“你愿意了?
秦晋不置可否,径直问道:“冷是不冷?”
楚朝秦本执意要他开口应允,但横眉怒目盯住他那被窝看了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还不进来睡觉?”秦晋道:“等睡饱了,天明再议。”
楚朝秦答好,而后又怒道:“可我头都磕了——”
秦晋霎时睁开双目,瞧见楚朝秦蹙着一点眉心,倒像投入了全情全意,便忍不住地要笑。
楚朝秦懵怔了一瞬,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忙与他分离,问道:“有事?”
“有,”秦晋勾了他的下巴尖,眯起细长的眸子,道:“有些本事。”
楚朝秦依然不解,对方却拍了下自己屁股,低头道:“瞧。”
两人身上又是ji,ng又是汗,黏黏腻腻融成一团,彼时分开,楚朝秦才发现秦晋遍体斑斓,忙翻身端来灯烛,一照之下果然是图谱中画痕重现。
那些画样流畅清晰,有如篆刻,令他喜出望外,连忙要拿手去摸。秦晋却故意遮了胸口以下,道:“练功讲究循序渐进,切不可急于求成,你且记下一式,稍后我会解于你听。”
楚朝秦忙于记诵,心无旁骛。秦晋等待须臾,瞧他还是皱眉不语,便又往屁股上打去,道:“还没记好?怎这般笨?”
楚朝秦接连挨了几下,才抬了头,道:“好了。”
然后他又十分困惑,问道:“你干什么总打我屁股?”
他的屁股浑圆结实,打起来响亮劲道,秦晋便把手掌覆了上去捏了一捏,懒洋洋道:“你不让人碰,打打还不成了?”
楚朝秦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道:“哦。”
两人闹完一宿,皆是筋疲力尽,好歹有所成果。不过舍内简陋,无水少衣,楚朝秦便用那被单胡乱揩了,先与秦晋囫囵睡下。及至第二天山ji鸣叫,他醒得早,自觉跑出去向主人家讨来两身干净衣裳,才将秦晋叫醒。
秦晋脑袋昏沉、r_ou_酸骨疼,上下没有一处舒坦。楚朝秦昨日既磕过了头,现又有求于人,只好老老实实为其穿衣挽发,还单膝着地提好了鞋,当真是当祖宗来服侍。
他打来清水浸shi手巾递向秦晋,对方偏偏不接,只将脸伸给他。楚朝秦无法,道:“一会去练功罢?”
秦晋毫无惭色坐享其成,道:“肚子饿,不高兴练。”
山中人家,衣食自是粗鄙,他身着短打草鞋,咽着咸菜稀饭,心里着实不太痛快,但也说不上究竟哪里不太痛快,于是动了动外露的脚趾,缓缓对楚朝秦道:“我虽初为人师,但自有一套教授方法,你若有点半不合意,可是要挨打的。”
楚朝秦同样食不下咽,痛快点头应允。
秦晋望向槛外细雨,各色草木如沐春风,深深浅浅难掩青碧,道:“学武讲究心境,我刚同主人打听过,这山谷往东三十里处有片竹林,清幽静雅,稍后我们到那里去。”
楚朝秦头也不抬,道:“好。”
秦晋道:“你撑好伞。”
楚朝秦道:“噢。”
秦晋道:“再背我去。”
楚朝秦:“??”
秦晋将筷子咬进嘴里,伸出两指摘去他颈子上拴的红绳。楚朝秦要夺未夺回来,怒道:“你做什么?”
“这是信物,练得不好,便不给了。”
秦晋将那小坠子握在手心里,笑道:“不准用脚上功夫,一步一步走过去,可记住了?”
那地方如他所说有三十里,然而走到半路,秦晋才一拍脑袋,道记反了,应是向西。
楚朝秦一手撑伞,一手在背后托着他,山路远远不如平地,下了雨后愈发崎岖难行,累得双腿沉重手臂酸疼。如今更是南辕北辙了半日,还得咬牙折返,直直又走了数十里路,只是此刻已近酉时,天□□黑,秦晋在他背上趴得疲惫,打了个呵欠道:“今儿太晚了,明儿再来罢。”
楚朝秦几缕发丝shi漉漉贴于额上,不知是雨是汗,他吊起一双眉毛,忽然将秦晋狠狠往地上一掷。
可是秦晋早有所备,轻巧落地。楚朝秦上前一步,一下抓住他的衣襟,道:“秦晋,你不想教便不教,何必三番两次耍弄我?”
秦晋面带戏谑,让楚朝秦看在眼里,他连眼圈儿都泛起了红,气喘吁吁道:“好玩儿?”
秦晋拍了拍他的拳头,四两拨千斤般使他放了手,兀自理顺衣裳,微笑道:“我还不是翻来覆去被你折腾许久,你摸良心,道那时好不好玩儿?”
“你……”楚朝秦顿了顿,道:“便因此来报复我?”
“报复你有甚好处?”
秦晋又笑道:“我说过我自有一套方法,不愿学便罢,绝不强求。”
楚朝秦瞅他笑容,说说不过,打不敢打,唯有继续忍气吞声,闷闷道:“学。”
他说完扭身即走,秦晋朝着他背影问道:“哪去?”
楚朝秦没好气道:“家去。”
秦晋将纸伞往他肩上一搭,道:“忘了背我。”
这人简直无赖到了极致,楚朝秦攥紧拳头,仍旧回来他面前弓腰蹲下。秦晋伏了上去,于他耳边道:“这才听话。”
等赶到茅屋时天早透黑,主人家本已睡下,见他二人回来妇人忙起身点灶烧饭。楚朝秦没有胃口要回房,秦晋却不肯,见那糙米饭内切了山猪红r_ou_,香味扑鼻,所以也不客气,愣要他在旁看着自己大快朵颐。
等到酒足饭饱,他又命楚朝秦为那妇人去送一锭金元宝。
妇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只敢愣在一旁定定地看,她看楚朝秦,楚朝秦也看她,皆不肯说话。秦晋亲自过来摁了楚朝秦的脑袋,道:“怎不道谢?”
楚朝秦便冷着脸道:“谢了。”
女人似乎口拙,嗫嚅着把自家男人叫起来,两口子皆是一言不发,只管诚惶诚恐望着秦晋。秦晋微笑道:“这两日多得叨扰你们二人,明儿起我们便离开了,日后不管是谁来问,还望不要与外人提起为好。”
他们仿若得到首肯,这才点头哈腰地接过。秦晋一哂,自提溜着楚朝秦回房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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