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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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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讲:“现在是不是哪里有不平等,哪里就有我们?”

“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定位好不清晰组可能再也没办法壮大了。”

“是王雨旗的锅。”

王雨旗无助地看向汪贺西,发现汪贺西不理他,只好心一横承认:“咱们就先这么着了吧!所有弱势群体都是我们支持的对象。”

学霸点点头:“okay,我可以接受。”她把材料一一分发给大家,讲,“鸭绒和小胡分享的那两条横幅绝对属于性s_ao扰,但是目前并没有女生反映。”“可能是因为没有反应的渠道。我今天晚上公众号更新一个投票试试。”

“学校论坛就是他们的发声渠道啊,如果敏感的话第一时间就会发声了。”

“所以问题是连很多女生自己都接受了这一套话语体系,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在展开讨论之前,我们的目标是校园男生,还是女生节这个活动本身,这一点要搞清楚。”

小胡想了想,讲:“我反对女生节活动本身。这个电商平台跟学校合作搞出来的活动是资本主义对女性的一次彻头彻尾的分化,通过强调与歌颂女性的性吸引力来达到刺激消费的目的。将女人割裂成“年轻女性”与“妇女”才是最大的恶,至于咱们学校的男生嘛……不予评价。”

曹雅蓉沉吟一番,补充道:“所以这个’女生节’的问题并非在男女关系上,而是从女性内部压迫不那么年轻的、阶级地位较低的、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等等女性。”

小胡补充:“不不,正是因为这种弱化妇女权利的政治意味而将其转化为男女两`性`关系,才造成了今天这种性s_ao扰横幅的局面。咱们学校女生节的口号是什么?”

汪贺西讲:“男生对女生好一些。”

“对。这是问题所在。女性真正需要的不是这种集体性的表白口号,我们真正需要的是在这个社会上的话语权,是政治!”

王雨旗忍不住说:“一个人的地位是他社会关系的总和。如果继续鼓励这种两`性`关系的话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女性整体在将来的地位。”

汪贺西点点头,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这个话题很值得讨论,我问问宣传部能不能赶在女生节那天之前,组织个辩论赛。”

“这个提议可以。”小胖子忍不住cha嘴,“并且我已经把网上的回帖都标记出来了,可以侧面反应一下民意。”疼疼讲:“我可以做个民调小程序,ji,ng准投放在校园网各类女生节相关网站页面上。跟小广告一样。”“这个可以有!黑一把傻`逼网站。”

“咳咳!”汪贺西咳嗽一声,忍不住提醒:“这个行为不行。我会亲自送你去教务处。”

所有人眼神暗了暗,集体瞪向王雨旗。王雨旗惊了!看我干什么?他悄悄踢了汪贺西一脚,讲:“程序正义,没有办法。”

曹雅蓉抬了抬受伤的那只手:“行吧。程序正义。”

小胡靠在椅背上看指甲:“既然由宣传部来组织这个活动,那今天我们也没什么可讨论的了。等汪贺西学生会的消息呗。”

汪贺西捏着咖啡杯,拇指缓缓摩挲着杯耳:“小胡有新的想法可以随时向我补充。”

小胡一边伸手玩弄身边王雨旗头顶的卷毛,一边对汪贺西讲:“主席,我这里有不少信息是你随时随地用得上的,欢迎来找我咨询。”说罢朝他挑了挑眉毛,邪邪一笑。汪贺西瞥了眼王雨旗,对小胡说:“好的。这次活动虽然由宣传部出面,但是雨旗和我们组还是主要策划者。我和雨旗会跟他们仔细讨论的。”

“多谢了。”

王雨旗再次一头雾水:“你们是不是在争点什么?”

“没什么。下午跟我去开会,早点把这个辩论会落实下来。”

“又开会?汪贺西,你这个人到底学不学习了,怎么每天会里来会里去,这么官僚主义呢?”

等王雨旗与宣传部、通讯部等一干人困在学生会办公室半小时后,他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开会,什么叫做落实。

汪贺西行动力很强,很快就把材料准备好发给了各干事。“你们看一下这个活动初衷,把辩论赛题目定一定。”他们一群人反应也特别迅速,团委机关报的编辑讲:“这个话题正好紧扣时下热点,我下周可以做这个版面,老杨帮我们网站买一个prootion,感觉kpi能爆。”运营部那位老杨同志讲:“不用买,我们新媒体团队能够立刻配合得上。”

“配合校庆一起宣传吧,把它当成一个本校自由ji,ng神的卖点,很有正面导向意义。”

“据我所知女生节活动举办了很多年,那两所公立学校去年被批评横幅露骨,但是一直没有闹大,今年我们来挑一挑,成功的话应该对招生有利吧。”

“我觉得能成功。我们做了近三个月的数据分析,当下最热门的话题元素:女权主义,消费升降级,爱国热情。一般来说稍微用心点的自媒体扣上以上任何一个元素都能爆。”

汪贺西想了想,讲:“嗯,你们看着办吧。学校的辩论比赛已经很成熟了,这个筹备时间不需要很久吧?”

“不需要。但是评委老师就不知道……有谁有空了。”

“我去请王潘。王潘肯定有空。”

底下人听主席这么讲了,也纷纷附和:“我会联系朱政民老师。”“我去联系一下沈杨老师。”

王雨旗盯着这一群人中龙凤们,只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会议,对于那些讨论也全然不理解,只感觉那群人在做什么非常厉害的事情,可是这事又显然与自己无关。自己坐在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雨旗?”

“啊?”王雨旗回过神来,发现汪贺西在问他话。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哦……”王雨旗思索了几秒,懵懂地对校报编辑说,“你们的报纸是叫《青年》吧?”

编辑有些莫名其妙:“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

汪贺西瞧他反应不太对,凑过去小声问他:“身体不舒服么?”“没有。”“你脸色有些难看。”“我、我有事需要先走一步。不好意思。”王雨旗颤抖着身子说了最后一句话之后,便如做了亏心事的逃犯奔跑出了警察局。

他疯狂地奔逃,直至心脏鼓动到自己无法承受的频率,令他难以呼吸起来。王雨旗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如此狼狈,他朴素的情感在那群人眼里荒谬又好笑,汪贺西像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挥舞着漆黑的棍木奉,将他打得体无完肤,哪怕是他在流露最真挚的情感之时。“我为什么会如此信任汪贺西呢?”王雨旗痛苦地叩问自己,他为什么还在抱有幻想,觉得那个人终究与自己在某个地方心灵相通?他满脑子关心的到底还是学校的招生率,炒作概念,对外宣传……而自己那所谓为不平等发声的天真想法,与他来说,就是一个cha进严肃场景中的劣质小品罢了!王雨旗大梦初醒,方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彻头彻尾地错了。最初要进学生会的意义是什么?呵,他最初还想着要打入这个体系内部,去改变这个系统,而他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个系统是长着可怕獠牙的怪兽利维坦!

汪贺西这时追了出来,在他身后大声喊他:“雨旗!你到底怎么了?”王雨旗回头看到他,面色惨白,瞬间如一只惊惧的羔羊一般飞快地跑走了。

小胡检阅自己的s新自拍点赞数:没有上一千。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仔细观察了一番,疑窦丛生:王雨旗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点赞?很是反常!她当即转身质问塑料姐妹,回头一看,后排空空荡荡,王雨旗根本没来上课。他人呢?萍老师的课竟然也敢逃?小胡想了想,立刻拨通了王雨旗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

……

“行了,你等我。”她挂了电话,跟疼疼说了句“我去看看雨旗”便往外走。她经过前排男生的时候两个足球队的起哄了:“女神快上课了出去啊?”“女神去哪里?”小胡没搭理,径直往前走。这时候有句调侃声尖锐地传到她耳朵里:“她还能去干嘛,当然是c_ao逼。”小胡停了脚步,看着那个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她一言不发,全班也不知不觉跟着静了下来,无数饶有趣味的眼神同时投向她。小胡挺直了她的胸`脯,突然提高音量对全班讲:“各位听一听刚刚这位同学对我说了什么!你能把刚刚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吗?”那个被点名的男同学没料到小胡会来这么一下,直接愣在当下,显得非常尴尬。旁边的男的反应稍微快了点,冲着小胡说:“老子说你是只ji,有问题么?”

“你有权利说,当然没有问题。同样我也有告你造谣诽谤的权利。我现在打开录音,请你对着我的手机大声再说一遍,我是一只ji。请。”出于意料,所有人齐齐闭嘴。小胡朝那男同学笑笑,嘴里念叨了句“孬种”,在老师到来之前快步离开了教室。

她没工夫去搭理那些低级的辱骂。王雨旗的情绪在电话里显得非常不稳定,她几乎是小跑着赶去那位小姐妹的唯一指定藏身地点,果不其然,才靠近湖边,小姐妹远远地坐在那发愣的身影就立刻印入她眼中,显得很可怜。

“回去上课去!”她气喘吁吁地朝他喊了句。

王雨旗抬头,也朝她大喊:“不去!”

“你昏头了?!”小胡三两步走去他身边,恨不得去揪他耳朵,“这节课萍老师给讲重点,你不来考试要挂了!”

“小胡小胡。”王雨旗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拖住,逼她坐下,“我跟汪贺西可能要完了。”

“什么完了?”小胡莫名其妙。

“我估计没法再面对他了,我不知道是谁的问题,但是我就是没办法跟他……我不知道……”

“好好说,把逻辑理出来!”

王雨旗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讲:“刚刚学生会他们开了个会,讨论如何把女生节辩论会推广出去,满嘴都是什么正面导向什么提高学校对外形象之类的,完全没有人问一句为什么要搞这个辩论。每个人都很快接受了我的提议,甚至没有一句异议。”

“他们很清楚原因啊。”

“你不觉得这才是可怕的地方么?”王雨旗睁大眼睛,“原来他们一直都清楚女生节的问题,只是因为没有讨论的价值才被忽略,现在它有些价值了,可以为功利主义者所用了,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讨论它。”他越说越大声,最后竟哽咽了一声,呜咽道:“正义为学生会所用不是因为正义,而是因为它代表着正义!平等成为了学校的口号不是因为学校赞同平等,而是因为当他赞同了平等他便立于不败之地了!那我们现在寻求平等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胡不响。她换了个坐势,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湖面。半晌,她说:“在这里,民主开始之时便是民主寿终正寝之日。”

王雨旗颓丧地倒在她的肩头,忍不住捂住脸孔。小胡拍拍他,讲:“我跟着姚薛上了他们的政治哲学课,他们班主任讲词源学民主的一个天然产物是’人民崇拜’,即大谈人民而实际上对他们不屑一顾。人民的崇拜者也谈论’真正的人民’,但实际上他总要造出一个虚无缥渺的理想的人民偶像。更糟糕的是,人民崇拜并不必然是爱民,即对穷人、被遗弃的人和地位低下的人的实际爱怜,制造一个理想的人民偶像常常同完全蔑视实际存在人民相伴而生。[1]”

王雨旗又猛地坐直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小胡:“你都去他们班级上课了?!”

“……”

“我看你要和姚薛结婚了!”

“瞎讲什么?”小胡撇了撇嘴,“我们没可能的。他喜欢的是女人,我又不是。”

“你将来会做变性手术么?”

“不会。”

“为什么?”

“我从不期待将来。”

此时一群惊鸟飞过长空,掀动起西南方向的风。他们两个一吓,痴痴地抬头看着,欣赏天边的美景。

小胡讲:“汪贺西喜欢你。”

“啊?!”王雨旗张大嘴傻盯着小胡,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你喜欢他么?”

“不喜欢。”他斩钉截铁,嫌恶地摆摆手,“我喜欢他做什么?”

“嗯。你和他本来就不是一路人,是他强行拖着你的。”

王雨旗动了动嘴,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脑子此刻乱作一团,只觉得自己今天接受的信息太多了,太阳x,ue突然突突地发胀。小胡看了看他的脸色,只能说:“那我先去上课了,你需要我的时候发我消息。”

“嗯。”王雨旗抱了抱她,随后目送她走远。

少女摇曳的身姿一如远去的飞鸟,给这片地带来了风,湖面波光粼粼,再将年少的心事荡漾。王雨旗愣愣地盯着湖面出神。他的信仰曾在不久前崩塌,重建的过程缓慢而又痛苦,但是他自始自终认为成长的过程就是一次次重建信仰的过程。只要他还对万事万物饱含热情,愿意一次次地经受这洗礼,那他的成长可以维持一生,即为他个人的永恒;若有一天,他的心再也不会为某件事、某个人而震动了,那他便是老了。下一次他重返年轻的时刻只能是下一次突然心碎的瞬间。

这样的烦恼脆弱得不堪一击,被蓝色的湖水轻轻摇动,便碎开了。

并且,无论此刻这位青年的心是如何的愁苦,灌木丛里的玫瑰也不在乎这些,早已开得满满当当,它们美丽的花瓣中盛满了晨间的露水,整日都不会消散,这秘密连伟大的哲学家都无法领会,智者哪怕写一千页文章都抵不过夏末玫瑰的一缕幽香。它们只为了痛苦绽放自己的一生。王雨旗的痛苦翻滚在他簇拥着他的玫瑰花瓣尖,令它们盛放——这世间最真实的情感才是秘密所在,它比黑欧泊更珍贵,比红宝石更稀有,他只存在于年轻人心脏的最中心。

王雨旗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做了决定。他站起身走回海海人群之中。

学生会办公室的门还开着,王雨旗走进去瞧了一眼,房内空无一人,会议似乎早就结束。他看了看时间,决定去汪贺西的寝室。此时一阵脚步声急促传来,汪贺西拿着钥匙快走回办公室,准备锁门的时候与王雨旗打了个照面。

他一把捏住人:“你跑去哪里了?!我丢下满屋子的人到处找你,你开心了?满意了?”

王雨旗挣脱他,讲:“我现在来找你。”

“你说。”

“我不赞同你的做法,这个活动我还是希望由我们组来策划。”

“晚了,已经都安排好了。”

王雨旗眼神一点点暗下来,对汪贺西讲:“我依然会组织我们反校园女生节的活动,上一次我妥协了,但这次不会。”

汪贺西被他这副神情激怒,笔直地站立在他跟前,问话冷静到可怕:“请问你对我们学生会的辩论会构想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不是希望这个话题能引起讨论么?我们甚至还准备请院士来给你站台,请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不需要。”王雨旗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凉透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你他妈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是人们的同理心。如果一个活动是以扩大学校知名度,或者什么校庆什么招生率为出发点的话,那就不是我想要的。”

汪贺西已经快被他折磨地没有了脾气。他再次抓紧王雨旗的手腕,走近一步质问道:“你不懂什么叫双赢么?!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们各取所需,没有谁是输家!我真的搞不懂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鬼东西!读书读傻了啊?!”王雨旗后退一步,挣扎着躲开:“我不需要你懂,你也不会懂。”他抗拒的姿态终于把汪贺西逼到绝境,逼得他红了眼睛,几乎是咬着牙说了一句:“我做这些都是他妈的为了你!”

走廊上静悄悄,不曾留住一缕夏日的风。

“你不是为了我。”王雨旗睁大眼睛,慢慢挣脱出他被捏得发红的手腕,“你为了你自己。你找到了个好机会,用’为了我’的名义来做你应该做的事,我明白这只是一次合作罢了。”他双眼再次呈现出闪耀的琥珀色:“这个学校里有的人恨同性恋,有的人恨女人,有的人恨少民,有的人恨黑人……这些仇恨应该从来与你无关,但是很不巧,我正好被人恨过,被人骂过,被人蔑视过。如果你真是为了我,你会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不需要院士为我站台,为我起立鼓掌,我只想要和你们一样好好地活着。汪贺西,我们俩还是分开吧,我再也不会在学生会缠着你了。”他说罢,转身离开。泪水将眼前的道路晕染得一片模糊,但是他没有放慢疾走的脚步。

汪贺西依旧挺直着身子站在那里,王雨旗逐渐消失的背影在他眼里成为了逐渐走散的人群,慢慢失去的风景,被风忽然吹走的欲念与憧憬,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走向自身的反面,如此轻而易举地背叛了他深藏的感情。不,或许他从来便是站在这感情的反面,哪怕被失落淹没,也不愿跨出越过刀锋的第一步。汪贺西伫立良久,直到眼眶渐渐发红,发现一切无可挽回。

他揉了揉眼睛,转身走了。

[1]摘自:《民主新论》—〔美〕乔万尼·萨托利

湖边,六个学生坐在草坪上讨论着一次不为人知的秘密活动。

小胖子听完王雨旗的叙述后非常不赞同,直接举手反对:“我不懂你的意思,汪贺西没做错什么吧。”学霸也表示不理解,耸了耸肩。王雨旗讲:“以上只是我个人的想法。”“每个人的经历各不相同,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嗯。”“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咋咋唬唬的团队此时无一人发言。夕阳慢慢地在天边铺展开,翻涌,燃烧,草坪上的人静悄悄。

终于,疼疼讲:“我是无性恋,但是所有人,包括我爸妈都觉得我一直没找男朋友是因为我丑。上礼拜我妈劝我,说我就算这辈子一个人都看不上,早晚也是要嫁人的,谈恋爱和结婚不是一回事情,没有多少人能真正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抱着膝盖,罕见地叹了口气,“对待婚姻这个东西,有的人出发点是爱情,有的人出发点是社会功能。所以我大概能理解雨旗的意思。如果汪贺西的出发点是让女权主义装点校庆门面,那我也投反对票。”

曹雅蓉想了想,讲:“我个人无所谓,但是我们组能有自己的活动的话会更好,而且我实在是对学生会无感。所以我支持雨旗。”

小胡漫不经心地抠指甲:“作为一名无政府主义者,我无脑反对一切公权机关。学生会可以去吃屎。”

小胖子犹豫半天,讲:“我得看我们的具体活动再决定。”

疼疼推了推眼镜,忍不住问道:“我那个黑了学校bbs然后投放小程序的想法能不能实现一下?我真的很想黑了那个傻x网站!”小胡忽然冷笑了一声,对疼疼说:“咱们既然要搞不一样的女权运动,不对校党委构成政治威胁的就不能算合格的小组活动。”

王雨旗忍不住问:“你有什么想法?”

“裸`体抗议学校男生物化女性身体,把被物化的身体作为新的战场。”

所有人被这番言论吓得说不出话来。疼疼愣了会儿,随即立刻拿出手机一通捣鼓,几秒后举着手机说:“1970年英国女性通过裸`体抗议争取到《同酬法案》;1970年法国女性签署《343d_ang妇宣言》,在1975年争取到合法堕`胎的权利;1992年美国纽约宣布女性赤裸上身与男性一样合法。当然这个less的活动还是很有争议。”

曹雅蓉听后看了看王雨旗和小胖子,对他们说:“我觉得这次活动是我们女生的战场,可能和你们同性恋平权无关了。”王雨旗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无论如何永远支持弱势群体。我愿意和小胡一起裸露身体!有男性帮忙的话,学校学生可能会更加明白男女身体属于他们自己,不应该用两套标准对待的道理。”小胡牵住他的手,默默捏了一捏。小胖子这时候也开口了:“我也可以裸露身体。胖子的身体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就是恶心的代名词吧,胖子不应该活在这世界上,如果有什么可以改变人们的看法,我想参加。”曹雅蓉补充道:“我没有小胡那样的胸`部,青春期之后总是被人嘲笑不是女人。我也想展示不一样的女性身体形象。”

疼疼点了点头,讲:“到时候我们一起拍张裸露上半身的合照,不用露脸,展现一下我们的用意即可。”

“嗯。”王雨旗离开表示赞同,“不需要露脸,我需要保护你们每个人的隐私。我们分开照,然后鸭绒帮忙p在一起,怎么样?”

“可以,这样避免尴尬。我可以把照片设计成海报。”

他们几个人似乎打定了主意,除了学霸。学霸没有做任何表态,只是静静地听着。小胖子问她:“你怎么看?”

学霸表情微妙地看着他们,讲:“黑了校园网,汪贺西肯定会知道是我们几个做的吧。”

王雨旗讲:“我一人承担责任。”

“你承担的了么?经过上一次事件之后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学霸突然提高了声音,几乎是质问起所有人:“你们难道还不清楚学校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么?对社会热点讨论,可以,但是如果讨论得过头了成为一股思想风潮,不可以,因为这代表了危险,代表了不确定性。他们的权威是不允许被挑战的!所以有院长、党委站台的校级辩论会,可以,但是任何非官方的学生团体活动,绝对绝对不可以。”

话音落下,一片沉默,没有人反驳。

半晌,王雨旗冷清地重复了一遍:“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此活动将属于我的个人行为。”疼疼看了眼他,讲:“怀疑是怀疑,我能做到不留痕迹。如果汪贺西没有证据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这不是证据不证据的问题,而是我们几个会不会上他们重点关注的黑名单的问题。我们花了那么多力气,考到这个大学,不是为了将来拿不到毕业证的吧?”

“如果这个大学连个支持女人的声音都容不下,那还有什么可推崇的价值呢?”

“关键是你去了其他的学校会发现,月亮还是那个月亮,没有更圆一些。都是一样的,你没有出路。”

大家被学霸的言论辩驳地无话可说。他们在座的几位忽然迷惘了起来,开始第一次严格意义上地思考自己的未来。自己终究只是个小人物而已。考上全国第一高校实属不易,难道要为了虚无缥缈的什么主义给自己的档案添加一个无法消除的“污点”吗?校园里不起眼的女生节又算得了什么呢?大家每年都在调侃庆祝,自己眼睛一闭不去看它,也就不用烦心了。社会上有的是热衷政治的正义人士,怎么也不会缺他们几个虾兵蟹将的。

几人再次投票表决。这个活动哪怕有一个人否决就无法进行。

突然,曹雅蓉大声地哭了出来,她的眼泪瞬间将衣襟洇shi,似是毫无预兆地崩溃。“我不能再认输一次了。”她捂住脸,泣不成声,“我的手还很痛,每天晚上骨头都会痛,每次拿画笔的时候都害怕自己会再次被人打,这种害怕你们没有人能理解。我真的怕死了。”眼泪又迅速从她的指缝溢出,汇成小溪滴落在这片年轻的土地上。“然后我就想,真正的同性恋会不会像我这么害怕,被欺负过的女孩子会不会也这么担惊受怕,他们每天都是怎么生活的。”坐在她身边的小胖子忍不住抱住她,也流下了泪来:“我害怕。我怕我妈妈发现我是同性恋,谈恋爱的时候根本不敢表现出任何幸福的样子。”他浑身颤抖着,任由罕见的泪水绝望涌出,“从来没有人把我当个人来看待,我是肥猪。我从小就被喊猪,喊到现在。我害怕每一个看到我的人。”小胡看着他们两个,眼睛也一点点红了,平淡地说:“我怕我直到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把这一辈子活成了一个废物。”王雨旗大声地呵斥了她:“你不会死,你也不是废物。”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泪珠又再次滑落,“如果每个学校都是这样,出了校门后依然是这样,没有任何出路的话,我选择我的生命和意志。如果哪天我的生命意志和这个社会必须二选一的话,我选择用我的生命来对抗社会。”

疼疼拿下眼镜,擦了擦,再重新戴上,只讲:“我们投票吧。同意这项活动的举手。”

他们几个不约而同举起了手,并看向学霸。晚霞已经将这天染透了,红得如上帝曾经在十字架上流过的鲜血。他必定先死去,然后再在痛苦与热泪中重生,这历程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当稚嫩的ji,ng神终于意识到自己生命是向死而生的时候,将不再惧怕失败带来的苦难。失败与死亡是无可避免的,你终究还是要面临它,再一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学霸低着头,颤抖着身子,缓缓举起了手。她的泪水终于也打shi了一小片青草地。

相关资料参考链接:

“frorevotioest:abriefhistoryoffeisfrance”:

&oryoflessness”:

七点半,闹钟准时响起。

汪贺西快速地按掉了闹铃。天光已经亮透,他意外自己又这样一夜没睡。抽屉被他翻得七零八落,地上散落着他夜里没有吸完的“烟卷”,房间里还弥漫着堕落与腐烂的臭味。相反的是,这些违禁品释放的神秘化学物质另他的内心非常平静,没有焦虑,没有烦躁,只剩下碧蓝一片的湖水,缓缓用口琴吹奏的清平调。枕边甚至还有那个人涂脂抹粉的味道。

他叹了口气,掀开毯子,下床。

洗漱,洗澡,着装。

出门,锁门,前往教学楼。

一切是如此井井有条。他父亲从小便培养他如康德般自律,及其严苛。当然了,弟弟不用,弟弟可以发挥他天才的想象力上天入地,无需遵守日程表来生活。一开始汪贺西觉得这严苛的要求是对自己天资愚笨的惩罚,然而接触了各色人等之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非但不愚笨,反比常人拥有更高的“智力”,父亲从小对他的培养以及自己在贵族公学里学到的那些知识成为了他人口中的“天赋”。当他褪下青涩走出公学之后,除了姚薛,其他的朋友都如飞鸟般散去全球各地,他再次孤身一人踏入父亲的校园,有幸认识那些低端|人,更佐证了自己的想法。

原谅他用低端|人口这种称谓来形容广大莘莘学子,但无论他表现得有多么平易近人,他始终无法将这些同学与自己经验世界中的人群划等号。低端|人总是花数倍的时间学习乐器或者外语,苦苦追求的技艺却只是自己早已厌烦的生活的一部分;他们为考入这所顶尖大学而欢欣,绞尽脑汁选择专业,然而这些专业——按照父亲的话来说——近八成是无用的,这些课程旨在为他们这些ji,ng英们打造技能机器,将来为他们所用。这些低端|学子毕业后要么效仿法国人民砍下路易十六的头颅,要么就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在有限的自由中挣扎。当然真正出色的人物或许能通过几代的努力跃升上去,如果他们的努力没有太过招摇过市而引起别人的警觉的话。

总而言之,模棱两可的斗争是不存在的,这也是王雨旗他们一次次螳臂当车并终将失败的原因所在。

汪贺西坐在阶梯教室内上公开课。老师还没来,前排的同学笑闹着,指着坐在一边的男生说:“一个娘娘腔。”汪贺西顺势看了一眼,没有作声。说实话比起王雨旗来差远了,妆都不仔细画的娘娘腔算什么合格的娘娘腔?

第5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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