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季冰随口道。
李如愕然:“大晚上的?孤男寡男在这儿聊天?刚远远地看到,我还以为是对野鸳鸯呢。”
黎子清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季冰轻笑一声,反问他:“那你跟小白又是哪一出?”
“我晚上没吃饭。”李如说:“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垫垫,小白要回宿舍取东西,顺路就一起了。本想抄个近道的,结果又碰上你们了。”
不远处教学楼里上课铃的响声振聋发聩,黎子清倒抽一口凉气,一转身起跑的姿势都做好了,却又被季冰拽回来,对他说:“不用跑,今天老师不进班。”
黎子清触电般地挣了几下,李如将他俩有些怪异的动作看在眼里,更加匪夷所思了:“你俩到底干啥呢?”
“你好奇心挺强的啊。”季冰似笑非笑地吐了个槽,一旁的黎子清也终于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人虽然没走,表情却有些不太好看。
“回去吧。”一直沉默着的白礼生突然开口,扫了一眼黎子清,又看了看季冰。
“走走走。”李如粗神经加七秒记忆,转瞬间就将疑问忘到九霄云外,裹紧校服啐了一口:“妈的,还真有点冷。”
四个人一同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李如和白礼生走在前面,跟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季冰突然伸手又将黎子清拉住,压低声音说:“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你就不能选别人吗?”黎子清停下脚步,此刻突然情绪烦躁的他,语气也跟着不耐烦起来:“全校那么多同学,”他顿了一下,“男同学,你换个目标不行吗?”
季冰渐渐敛去笑容,拉着他胳膊的手慢慢收回来,表情一时间竟有些落寞。
“对不起。”他说,“是我太想当然了。我差点忘了,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的同性恋,还是少之又少的。”他叹了口气,像是释然又像是在感慨:“这么严峻的大环境下,能遇到心意相通的另一半,自然是幸运的。不过我大概遇不到了,”他定定地看着黎子清,缓缓地说:“因为我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季冰同学,偷换概念玩得挺溜啊~
第29章进行时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叮咚进来一条新消息,黎子清偏过头瞥了一眼,旋即又收回视线,继续对着电脑给磊伟讲解xp极限编程的概念。
约莫十分钟过去,黎子清直起身,最后总结了一句:“extrepr其实同scru的概念非常相像,只不过前者专注工程过程,后者侧重管理,所以在团队使用scru的前提下,自身可以创造一个适合的xp作为实践,进行工程约束。”
磊伟忙不迭地点点头,表情却已经有些神游天外,黎子清看在眼里,没再多说,转过头拿起桌面上的手机,解锁查看消息。
白礼生:你要提前过来吗?我安排人去接你。
黎子清的指头在屏幕上顿了几秒,然后回复过去。
——我开车过去,和同事一起。
还没等他把手机放回桌面,叮咚一声,对方雷厉风行地又回了过来,黎子清心里有些惊讶,不用忙着彩排吗?
白礼生:同事?
黎子清:对,所以你不用管我,预祝演唱会圆满成功。
白礼生烦躁地叹了口气,胳膊一撑从舞台边缘站起来,修长的两条腿被黑色牛仔裤包裹,上身是件宽大的红色缎面夹克,绣了些繁复的花纹和亮片流苏。乌黑利落的短发,衬着ji,ng致秀美的一张脸,眉眼间却又带着让人敬而远之的淡漠和疏离,他目不斜视地穿过偌大的舞台,走到尽头台阶处走下去,身后有人高声喊:“小白,马上轮到你了。”
“洗手间。”他头也不回地丢了一句,转眼间就消失在通向后台的拐角处。
“他怎么了?”刚刚叫他的那人扭头问队友,“感觉气压好低。”
“不知道呀。”黄净之扭开矿泉水瓶子,仰头喝水,黑色耳麦线绕在脖颈处,耳朵上坠着一枚chrohearts的十字架耳钉,随着吞咽的动作轻微晃动。他穿了一身和白礼生同款的缎面夹克,不过是宝蓝色的,头发染成了奶奶灰,气质较之白礼生就显得锐气凌厉许多,然而两人的性格却又恰恰相反。
黄净之喝好了水,将瓶子放在地上,扭头对队友说:“再来一次吧,你刚有几个舞步还是没跟上拍子。”
“啊?”队友愁眉苦脸,捂着肚子准备尿遁,“不行了,我也想去洗手间。”
“哦。”黄净之跟着站起身,“那我也去吧。”
白礼生靠在后台洗手间外的墙壁上打电话,铃声响了许久都没人接,他眉头紧锁,整个人笼罩着生人勿进的超低气压。
下午四点整,梁安尼刷地从椅子上站起身,兴高采烈地催着黎子清:“走啦走啦,晚了该堵车了。”
她今天特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小裙子高跟鞋,头发烫了大波浪卷,手里拎着ji,ng致的手包,看起来更像要去出席晚宴。
黎子清合上电脑,从椅子上站起身,笑了笑对她道:“我去开车,你在一楼等我,门口接你。”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梁安尼在一楼停下走出去,黎子清下到地下车库,电梯门打开,他刚迈出一只脚,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黎子清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本市的陌生号码,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陆川卜站在酒店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后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尽头,季冰一只手撑在脑袋上揉着太阳x,ue,脸色微微发白,表情也显露出隐忍的痛苦。
“你过敏怎么不早说?”陆川卜收起手机,手cha进西装裤袋里转过身,对他道:“我给李老医生打电话了,他有手术脱不开身,安排个助手马上过来。”
季冰没有回应,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陆川卜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用我帮你给黎子清打电话吗?”
“不用。”季冰睁开眼睛,目光沉静。
陆川卜一哂,“多好的机会,苦r_ou_计是三十六计里的哪一计来着?”
季冰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却力有不逮地身体轻微摇晃两下,他扶住沙发靠背定了定神,然后迈开步子朝门口走去,边走边丢下一句话:“他今天有自己的事,你也不用让医生来了,家里有药,我回去拿。”
陆川卜哼笑一声,转身掏出手机,指头刚挪到方才的手机号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倒地的沉闷声响,陆川卜扭头,就见季冰倒在门口的地毯上,一动不动俨然已经昏迷过去。
陆川卜:“……”
他接通了电话,对那边的李老医生道:“你让人快点过来,这边都过敏休克了。”
黎子清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道语气冷淡的男声:“你好,黎子清吗?”
“我是。”黎子清没来由一阵轻微的心慌,反问道:“请问你哪位?”
“我是陆川卜。”对方自报完家门,便直接切入正题,“你方便的话过来我这一趟吧,季冰出了点事。”
黎子清另外一只手按在心口上,压制住渐而剧烈的心跳,镇定问道:“……他怎么了?”
“过敏,人已经昏迷了,正在抢救,你要过来看看吗?”
黎子清慢慢握紧手机,身体的轻微颤栗将声音也带出几分明显的颤抖,他仿佛窒息一样猛喘了口气,缓缓道:“是真的吗?”
对方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接着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轻飘飘地说:“行,你爱来不来吧,反正我话是递到了。”一句话说完,还不等黎子清有所反应,就直接咔擦一声挂断了电话。
黎子清原地站了一两秒,然后拿起手机找到季冰的号码拨过去,黎子清按下免提,盯着拨号的屏幕怔怔地看,还没到下班时间,持续的铃声响在静寂空旷的地下车库里,显得突兀又惊悚。
铃声响到尽头自动挂断,黎子清才恍惚般地回过神,下一刻便慌忙抬腿朝车子的方向飞速跑过去。
梁安尼在一楼跟前台妹子聊了会闲话,结果五分多钟过去了,黎子清还没出现,她有些奇怪,刚摸出手机准备打给对方,手机屏幕画面一闪,却是黎子清打了过来。
梁安尼一愣,慌忙接起来。
“对不起。”黎子清的声音听起来慌乱无比,连连跟她道着歉:“我没办法陪你去演唱会了,临时有点急事,真的很抱歉。”
梁安尼的确是有些失落的,特意ji,ng心打扮一番,临到头却被人放鸽子。可黎子清到底不是她男朋友,没办法肆无忌惮地朝对方发一通火,而且听他语气确实像是真有急事,梁安尼内心自我疏通一下,反过来安慰他道:“没事没事,你有事就忙你的。我打个车好了,不过,你这样岂不是也看不成演唱会了?”
黎子清胡乱嗯了一声,其实完全没听梁安尼在问什么,他着急忙慌地驱车驶出写字楼地下车库,掉了个头拐进车水马龙的大路上,朝着目的地的方向极速前进着。
梁安尼那边三言两语便挂了电话,黎子清切回通讯界面,再次给季冰拨了过去,一颗悬着的心随着铃声的持续拉长慢慢坠入深渊,前方车辆在红灯路口急停,黎子清跟着猛踩油门,身体惯性朝前撞在了方向盘上。
季冰……
他握紧方向盘,头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睛,脸上尽是无助又慌乱的神色。
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哪怕我们不在一起,我也希望你好好的。
“小白,要去彩排啦。”黄净之蓦得出现在白礼生身后,扑了散粉的鼻梁和脸颊一片亮晶晶,衬着他无比灿烂的帅气笑脸,竟瞬间让人有些移不开眼,可偏偏他此刻对面站着的,却是本团门面担当白礼生。
白礼生面无表情地睨了他一眼,将手机收进口袋,淡淡道:“走吧。”
“怎么了?”黄净之觉察出他神色不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语气关心地问道。
“没事。”两个人穿过后台通道,走到舞台旁边,白礼生扫了一眼偌大的体育馆看台,头顶的天空已黑如浓墨,还有一个半小时,演唱会就要开场了。
白礼生隔着衣料摸了摸沉寂无声的手机,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
“陆老板。”李老医生拿下听诊器,走到不远处的沙发前,对靠坐在上面的陆川卜道:“已经给季总静脉注s,he了肾上腺素和苯海拉明,稍等十分钟再测一下血压,如果血压没有回升,就需要静脉滴注葡萄糖溶液了。”
陆川卜下巴指着宽大的床铺位置,“脱离危险了吗?”
“尚未。”
陆川卜顿了顿,沉声说:“好。”然后朝李老医生摆了摆手,指着对面的沙发:“你坐。”
老医生坐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就想起来,季总高中那会儿,就有一次类似这样的严重过敏,也是我抢救过来的。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着陆川卜:“我记得当时有个娃娃脸的男孩,是他同学吧?人都快吓傻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坐在病床边攥着季总的手,守了一天一夜。结果第二天等季总醒过来,季先生和夫人也从国外赶回来,他人却不见了。”老医生眼神飘忽地追忆着往事,临了,唏嘘般地问了句:“那男孩,跟季总到底什么关系啊?”
门外传来笃笃两下敲门声,陆川卜侧过脸问了声:“谁?”
“陆董,”外面传来酒店服务生毕恭毕敬的声音,“黎先生到了。”
陆川卜哂笑一声,扭头对老医生说:“曹c,ao来了,你自己问他吧。”
第30章进行时
舞台下方的升降台附近,工作人员们纷纷准备就绪,助理站在身侧帮忙固定耳麦,黄净之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白礼生,淡淡地出言提醒:“小白,手机收起来吧。”
白礼生手指飞快地按下一串消息发送出去,抬头将手机递给助理,面无表情地说:“好了。”
陆川卜踱步到酒店套房的会客厅,黎子清正背靠着墙壁垂首而立,听到动静刷地转过脸,嘴唇动了动,表情似乎在强装镇定,却一开口声音涩哑无比:“他怎么样?”
“刚从鬼门关散个步回来。”陆川卜风轻云淡道,朝主卧的方向递了个眼神:“你这么担心,何不自己进去看看?”
黎子清很明显松了口气,丝丝缕缕的力量跟着重聚ji,ng神体,他站直脊背,紧绷的肩头卸下力道,勉强扯出一个极淡的笑,“不用了。”他说:“我就在这里。等他醒了,我就走。”
陆川卜挑了下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少顷,眼神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那你坐下等吧。”
“谢谢。”黎子清轻声说,陆川卜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
鎏金色的门把手咔嚓一声复位,锁住屋内一片落针可闻的沉寂,黎子清远远地望着几步之外的主卧房门,良久,抬脚缓步挪过去,侧脸贴在门壁上,屏住呼吸竭力探听着里面的动静。
自然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黎子清低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身后门锁响动,主卧的门竟被人从里面缓缓地打开了。
黎子清浑身一震,猛然转身。
李老医生被吓得一个趔趄,站稳之后扶着心口,惊魂未定地仔细端详着黎子清,不确定地问道:“你是?”
“抱歉。”黎子清敛去异样的神色,愧疚道:“是我太没礼貌,吓到您了。”
“哦哦,不妨事。”李老医生摆摆手,走出去带上门,黎子清透过越来越细瘦的门缝,慌忙朝里面看了一眼,却只堪堪窥到床尾的一角。
李老医生注意到他的眼神,动作跟着一顿,宽慰道:“不用担心,已经脱离危险了。”他这样说着,又将门打开,另外一只手推着黎子清的后背:“进去看看吧。”
“不用了……”黎子清犹豫着拒绝,老医生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语气顽皮道:“没事,人还昏迷着。就算你偷偷在他脸上画乌龟小王八,等他醒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黎子清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老医生顺势又推了一把,将人送至房间里,退出来随手带上了门。
被留在屋内的黎子清深吸一口气,静静地在门口处立了片刻,方才迈开腿走到床边。
季冰小半边脸陷进雪白的枕头里,鬓角几缕碎发散在眼尾处,ji,ng雕细琢的五官被病容笼罩着,洁白的绒被盖在胸口的位置,此刻他孤零零地平躺在两米多宽的大床上,一时间竟有些萧索可怜。许是睡梦中自己也有所感觉,他剑眉微蹙,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黎子清站在床边定定地看了半晌,缓缓伸出手将他额前的乱发拨开,触手的发梢粗硬扎人,可谓是物随其主,收回手时,他果然坏心眼地捏了捏对方英挺的鼻梁,却又不敢使劲,生怕他难受。这边弄完,黎子清又轻轻地拿起对方屈在被面上的手臂,将腕表取下来放在床头柜上,揉了揉他被表盘硌出红印的手腕,接着又移动到床尾,掀开被子将他的袜子脱下来,再掖好边边角角,密不透风地暖着里面的人。
安静地做完这一切,黎子清方才重新回到床头处,缓缓蹲下身坐到地毯上,双手扒在床边用下巴枕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季冰侧过来的脸庞,对尚在昏迷中的人轻声说:“……你吓死我了。”
季冰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平稳的呼吸声响在耳边,黎子清一动不动地看了良久,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小声喃喃:“我真的……好想在你脸上画个小王八啊……”
窗外夜色深沉,广角镜头陡然拉远,此时此刻,就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巨大的中心体育馆内,人声鼎沸灯牌闪烁,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所有设施全部到位,粉丝们热情高涨的开场欢呼声直冲云霄。而被黎子清丢弃在副驾座位上的手机,也终于因为电量不足的缘故,屏幕一闪,彻底切断了所有的通讯。
李老医生再次推开主卧房门的时候,黎子清已然趴在床边打起了瞌睡,他轻手轻脚地走近过去,推了推对方的胳膊,对他道:“时候不早了,你要困的话,就去隔壁房间睡吧,不用守着。”
黎子清撑着床边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双腿,睡意惺忪地回了句:“不困。”然后转过去看季冰,小心翼翼地问:“……他要多久才会醒呢?”
“放心。”李老医生知他为何发问,了然地宽慰道:“这次没先前那次严重,就算有,难不成你还想就这么干熬着,等他醒?别傻了孩子,去睡吧,天塌下来,也要先顾好自己。”
黎子清愣住,看着对方癔症般地开口:“您……”
李老医生呵呵一笑,对他说:“看你年纪轻轻的,可还没我这个老头子记性好。我记得你啊孩子,你们还上高中那会儿,这小子也害过一次休克,当时把你吓坏了吧?”老医生唏嘘道:“我到现在可都还记得你的模样,”他仔细端详了一番黎子清,“虽说现在是瘦了许多,可人还是这个人,错不了。”
黎子清听他说完,眼睛眨巴两下,轻声说了句:“谢谢您还记得。”
“这有什么好谢的。”老医生好笑道,然后将血压计放到床头柜上,回头对他说:“我再给他测个血压,都正常的话,你也可以放心了。”
黎子清点点头,走过去帮着把季冰的衬衫袖子卷起来,李老医生带上听诊器,视线往季冰手臂上一扫,却突然眉头微皱,黎子清心下一沉,慌忙问:“怎么了?”
“我刚还没注意……”李老医生略带愕然地说:“这小子胳膊上这几道抓痕,这也太……唉,年轻人啊,还真是血气方刚……”老年人意味深长地叹息道,并未继续往下说,而他对面的黎子清,却在这样的一番话下,脸色陡然一变,呼吸跟着也急促起来。
他拼命地压抑住骤然烦乱起来的情绪,鼓起勇气朝季冰胳膊上瞟了一眼,于是紧接着,内心巨大的惶恐得到验证,连挣扎都来不及,一颗心蓦得就沉入了地底。
几道很明显的抓痕,有过那方面经验的成年人,不说也心知肚明。
可对于黎子清来说,却是极其的陌生和讽刺的。
不对,你在想什么呢,黎子清?对方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
仅仅是床伴而已,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络绎不绝,而你居然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时光簌簌往前推着,他都走到山的那一边了,而你竟然还傻不愣登地,以为原地就是终点。
“行了。”李老医生取下听诊器,将绑带拆下来,对黎子清说:“血压和心跳都正常,人没事了,睡醒就好了。”
黎子清愣神般地轻轻点了下头,李老医生注意到他脸色不好,忙问:“是不是困了?所以我让你去睡咯,这回血压也测好了,你可以放心了,去睡吧。”
黎子清倏然起身,季冰的胳膊从他怀里滑下去,重重地落回床上,指头轻微地动了两下。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他说着,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季冰,眼神里辨不出任何情绪,“麻烦您,留下来照顾照顾他。”
李老医生被他突然的态度转变弄得有些惊诧,刚要开口,房间外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道瘦高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身材修长,模样俊俏,穿着裁剪合身颇显腰线的改良西装,金丝边眼镜后面,一双狐狸眼微微眯着,整个人看起来时髦又庄重。
那人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皮质文件夹,站在门口看到屋内的情形,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才伸手象征性地轻敲门框,笑着说:“请问,季总此刻在什么地方?我是他的助理韦子明,有份紧急文件,需要他本人批复。”
第31章过去式
早读时间的教室里通常三分天下,规规矩矩读书的,争分夺秒补觉的,以及勤勤恳恳赶作业的,饶是重点中学里的重点班,也依然不能免俗。
同桌埋首在一堆卷子和练习册里奋笔疾书,百忙之中猛地注意到,左边耳朵风声雨声呼噜声声声在耳,却硬是没有读书声。他奇怪地偏过脑袋,伸长脖子凑到黎子清那边瞥了一眼,见他坐姿端正聚ji,ng会神,桌面上摊开一本软皮日记本,正拿着钢笔慢条斯理地写着什么。
“你在写日记啊?”同桌脸上是看到史前动物的惊悚表情,“这年头,居然还有高中生坚持写日记?”
“周记。”黎子清似乎丝毫不在意内容会被别人看去,不遮不掩,神色淡定,笔若游龙地写完最后一行,画上一个句号,然后便将本子扣上了。
“你自己看啊?”同桌的好奇心被挑起来,也顾不上补作业了,兴致勃勃地跟他聊起天来。
黎子清扭头瞟了他一眼,说:“给我叔叔看。”
“叔叔?”同桌更惊讶了,“你跟你叔叔关系这么好啊?我跟我爸妈的关系都时常岌岌可危,更别提其他亲戚了。”
黎子清嘴角勾起淡笑,点点头:“嗯,关系很好。”
“哇,好羡慕你,叔叔可不比爸妈,肯定会偷偷塞给你很多零花钱吧?而且还不关心你成绩,虽然你的成绩也不用太关心啦,但是跟爸妈比起来,叔叔简直就是天使啊。”
黎子清将日记本放进抽屉里,就听同桌继续问:“那你爸妈呢?”黎子清的动作一滞,眼神里闪过落寞的神色,片刻后淡淡地说:“他们一起去很远的地方了。”
“哦,”同桌猜测道:“出差啊,我爸妈偶尔也出差,他们一走,我就可爽了。不过他俩同时出差的机会太渺茫了,我好羡慕你啊。”
黎子清看了他一眼,说:“不用羡慕。”
同桌摆摆手,“我就随口一说,我爸排行老小,只有几个姐姐,想要叔叔都没有。姑姑倒是一大堆,唠唠叨叨的烦死了。”
同桌话匣子一打开,眼见又要收不住了,黎子清伸手点了点他桌子上只刚填了几道选择题的英语卷子,同桌转过去,哀嚎一声,满脸悲愤地继续补作业去了。
早读的下课铃响起,同学们纷纷起身准备去食堂吃早饭,劳动委员站起身喊了一声:“这周第三小组值日,都先别走,留下来打扫完教室再去吃饭。王大伟,你也是三组的。”
刚走到门口的王大伟低低地骂了一声c,ao,却也只得折返回来。
同学们陆陆续续往外走,第三小组的人站在走道里等着人走差不多再开始清扫,王大伟着急吃饭,火急火燎地就已经开始从中间第一排扫起来了。一位女同学穿着崭新的白色板鞋,刚走到第三排走道的位置,王大伟一扫把过来,她慌忙避让,身体哐当一下撞到身后的课桌。抽屉里的东西被撞击的力道带落在地,惯性朝后滑到了一小段距离,停在了一滩不知道谁洒在地上的牛奶里。
“没长眼睛呀?”女同学心惊r_ou_跳地唾骂了一句。
“你自己没看见我在扫地吗?”王大伟也是不依不饶。
“神经病。”女同学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身子一扭扬长而去。
“丑八怪。”王大伟望着她的背影愤愤地骂了句,回过头继续扫地。
扫把停在第五排,王大伟看着地上被牛奶浸shi的本子,扯了扯嘴角,伸出两根指头拎起来,厌恶地看着还在往下滴水的本子,转头随手丢进了走道的垃圾桶里。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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