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不咎作者:沈富贵
第18节
季冰回以微笑,神色平静而友善:“这么巧?”
黎子清手cha进上衣口袋里,眨了下眼:“谁说不是呢?”
季冰手在方向盘上,状似不以为然地寒暄:“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谢谢关心。”
“不客气。”
“不好意思。”沈白往前跨出一步,正好挡在两人的视线之间,“容许我提醒一下,这是条单行道。”
他话音刚落,好像专程为了验证他的先见之明一般,身后陡然拉起一阵急促且连续的汽笛声,红色法拉利车头直怼过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堪堪停下,车主摘掉墨镜,侧着身子朝这边吆喝一声:“前面干嘛呢?还走不走了?”
沈白朝那人挑了挑眉,“哟,最近被滋润得不错。”
“可比不上你们蜜里调油。”年轻车主胳膊搭在车门上,优哉游哉地甩着墨镜,视线在几人身上挨个梭巡过去,问沈白:“你们搁这儿谈情说爱呢?”
“等你来凑桌麻将。”
两人正说着,耳边发动机的轰鸣声骤然响起,红色法拉利被前面的银灰色马丁猝不及防兜头喷了一鼻子尾气,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如离弦之箭扬长而去。
“日……”法拉利车主伸直手臂朝渐行渐远的车尾竖了个中指,接着轻踩油门驱车往前滑了一小段距离,停在几人面前,目光锁定在黎子清身上,随后意味深长地瞥了沈白和顾西恩一眼,“这位小哥有点面生。”
黎子清礼貌地朝他笑了笑,“你好。”
年轻车主伸出手臂朝他挥了挥,抛了个媚眼无比荡漾地说:“嗨~~”
“停你的车去。”专职煞风景的沈白同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怼道:“刚哔了别人,现在又想被别人哔?”
“顾西恩怎么还没跟你离婚?”年轻车主好像问完后才突然意识到正主就在现场,转而看向顾西恩:“顾西恩你怎么还没跟他离婚?”
顾西恩叹了口气:“何必放他出去祸害别人,我就当行善积德了。”
“愿主保佑你,”年轻车主单手画了个十字架,“阿门。”
沈白一脚踹在他的车前胎上:“滚犊子。”
三人在原地等着法拉利车主停好车追上来,结伴一同朝高尔夫场馆的位置走去。
顾西恩暗戳戳地抛下沈白和黎子清,溜到后面将法拉利车主拖在一旁,低声咬耳朵:“江应月,今天有个任务给你。”
“打沈白是吧?”江应月起袖子,兴致高昂:“啥时候打?怎么打?打成几级伤残?”
顾西恩:“……”
江应月看着顾西恩的表情,肩膀垮下去,颇为失落道:“那不然是什么?”
顾西恩指了指黎子清,“扮演他的男朋友。”
江应月文不对题地感慨:“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我辈中人了!”
“这任务对于他来说难度系数太高了,”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溜到两人旁边的沈白凉凉地点评,“不亚于拿着平房的设计图纸妄想盖一座摩天大楼。”
顾西恩扶额,他也觉得沈白说得非常正确。
“哟,”江应月一抬下巴,起哄架秧子:“莫非你在自荐?”
沈白不为所动,“唐祈呢?”
“不认识,哪个王八羔子?”江应月嗤笑,接着翻了个白眼转过脸看向别处,视线突然锁定到某个地方,瞬间神采奕奕双目放光,刺溜一声把自己发s,he出去,堪堪停在刚从门外走进来的季冰面前,截住他的去路,笑吟吟地搭讪:“这位帅哥,我看你有点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白宽慰地拍了拍顾西恩的肩膀:“虽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是预见一下可能产生的结果,倒也称得上歪打正着。”他挑了挑眉,“不过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又分手了,啧,唐祈那个王八羔子……”
“我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帮子清在前任面前撑下场面而已。”顾西恩忧愁地说:“可是现在,场面自己跑去投敌了……”
黎子清一个人毫无知觉地走在前面,脑海中还在不断闪回着方才跟季冰的寥寥数语,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也分不清到底是一时的自我麻痹,还是真的已经明朗到,可以不计前嫌地洒脱面对了?
分手不过一两个月,可心死的征兆,却是从三年多前就开始扎根下来的,所以要论自欺欺人的熟练程度,他其实早就已经深谙此道了。
“黎子清?”
陡然响起的声音截断他的思绪,黎子清抬头,就见李如立在前方几步远,正一脸惊愕地从嘴边取下烟头,看着他神色转为欲言又止,然后目光越过他递到后面,接着又是一愣。
季冰在十几米开外的距离,正缓步朝这边走过来,从他此刻的表情判断,并不像是跟黎子清一起来的,当然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旁边还跟了一个人。
一个年轻的,相貌不俗并且气质很gay的,男人。
黎子清注意到李如眼神的瞬息万变,刚要扭头往后看,就见李如一个箭步扑过来,异常热情地勾住黎子清的脖子,洪亮的嗓音震得黎子清头皮发麻:“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太开心了!上次饭局你突然消失,我还挺担心的。最近怎么样?不过我看你容光焕发ji,ng神抖擞,是交新男朋友了吧?”
“……”黎子清胳膊一抬,顶开他的热情拥抱,淡淡地回:“不劳费心。”
“李如。”季冰走近过来,黎子清与他对视一眼,别开视线。
李如哎呀一声,好像刚才看到他一样,目光却又绕过季冰,直勾勾地看向他身旁的江应月,一拍巴掌高声道:“我看你有点面熟,咱俩是不是认识?”
跟在后面走过来的沈白≈顾西恩:“……”
江应月无比嫌弃地打量着他,切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我不认识衣着品味这么差的直男。”
“c,ao!”李如瞬间被点燃,怒目以视道:“你可以说老子衣着品味差,但绝对不可以说老子是直男!”
季冰:“???”
“随便你咯。”江应月厌烦地摆摆手,转而看向季冰,换上一副笑靥如花的脸,热情洋溢道:“帅哥,这地方我熟,你想怎么玩?”
“咱能不能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沈白走过来,正好挨着黎子清与他并肩而立,季冰冷冷的目光从他脸上扫s,he过去,如果那是把ak47,沈白恐怕已经千疮百孔了。
“相逢何必曾相识,不如今天就一起吧。”沈白一锤定音,直接看向季冰:“怎么样?”
季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以为然道:“好啊。”
季冰和沈白并驾齐驱,仿佛丛林中分庭抗礼的两条头狼,大步流星地在前面开路,李如还未从刚刚的诋毁中回过味儿来,怒气冲冲的视线始终锁定在江应月身上,好似要用目光直接把对方的身体戳上几个洞。
黎子清站在原地,看着前方远去的几道身影,却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顾西恩靠近过来,轻声问他:“怎么了?”
“我就不去了吧。”黎子清朝顾西恩短促地笑了一下,“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
“可早上出发的时候,不是还挺开心的吗?”顾西恩明知故问。
“谁能想到会跟前男友狭路相逢呢?”黎子清毫不扭捏地坦诚,他遥遥地看着季冰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强撑的神色终于黯淡下来,低头苦笑道:“毕竟我没有应对这种情形的经验。”
“别怕。”顾西恩诚恳地安慰:“这次我们人多,他肯定不敢再关你了。”
黎子清知道顾西恩在故意开玩笑活跃气氛,勉强配合笑了笑,再想想确实不应该给对方添麻烦,来都来了,何必矫情,就当那人是个普通路人好了。
“嗯,”黎子清点点头,“那走吧。”
一行人踩着松软的草地,朝向蓝色tee台的位置走去,李如跟在季冰后面,极度困惑又费解地问:“我看不懂了,现在到底什么情况?黎子清不是跟你一起过来的?还有那个人,”他下巴指了指沈白的方向,“不就是那天碰到的黎子清那相亲对象吗?”
季冰擦拭着球杆,状似心不在焉地说:“你问题真多。”
“日,皇帝不急太监急是吧?”李如恼怒起来,说话又开始不过脑子了,“白瞎我替你c,ao那么多的心了。”
季冰弯腰将球梯cha在地上,架好球,然后直起身眯眼看了一下远处的果岭,淡淡地说了句毫无意义的话:“顺其自然吧。”
耳边一道球杆挥出带着劲风声响,紧接着就听几步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江应月跳过来,毫不吝啬地夸赞:“哇,帅哥你姿势太标准了,职业的吧?教教我呗。”
“职业的打蓝tee?”沈白煞风景地泼冷水:“你色盲吗?”
季冰神色倨傲地睨着他,“练练?”
沈白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下一刻却摇头拒绝:“不了,我今天专程教媳妇,没空陪外人打。”
李如瞠目结舌地瞪着他,一脸的卧槽你他妈还真敢说。
季冰缓缓眯起眼睛,如果气场有颜色,此刻他周身大概是又黑又绿的。
落在后面的顾西恩和黎子清这个时候才走过来,江应月冲上去一把搂住黎子清的脖子,分外熟稔地问他:“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的身体被他撞得后退一小步,却还是礼貌地笑着回答:“我叫黎子清。”
“我叫江应月。”江应月自报家门后,收紧手臂带着黎子清径直朝季冰的方向走,兴高采烈地拉队友:“顾西恩这个有家室的我就不管了,来来来,我刚找了个老师,咱俩去跟他打吧。”
黎子清被强行拽着站到了季冰面前,旁边的李如心情复杂地看着江应月,一时竟无法分辨对方是敌是友。
“不了。”黎子清扭开脸,神色歉意中还带着慌乱:“我不会打,你们玩吧。”
“就是不会打才需要老师啊,”江应月循循善诱,还不忘抽空朝季冰发s,he了一个k攻击:“是吧老师?”
“可以。”季冰云淡风轻地说,伸手拉过李如,“正好我们四个人,他技术也不错,就两人一组吧。”
李如:“???”
我是不是一块砖?
“啊?”江应月有些失落,没好气地看了眼李如,问:“那谁跟谁?”
“你想跟我?”季冰注视着他,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仿佛恶魔的诱惑。
“那不然呢?”江应月丝毫不扭捏。
“那你呢?”季冰看向黎子清,笑意渐渐敛去,目光幽深地凝视着他,缓缓地问:“你想跟谁?”
“我给个建议。”号称陪媳妇的沈白冷不丁地出现在几人旁边,好整以暇道:“不如你们猜拳决定,把悬念留给命运。”
江应月一个胳膊撞过去,扭头朝顾西恩道:“这货还有没有人管?”
顾西恩扶额,朝沈白招了招手,“你过来。”
“好咧。”沈白好似金毛叼住主人丢过来的飞盘,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临了还不忘最后提醒:“我觉得你们真的应该猜拳,不然可能会打起来。”
李如惊愕地看着沈白离开的背影,扭头问江应月:“他他他……”
结果他了半天还是没下文,江应月眼神更是厌恶,不可思议道:“你还是个结巴?”
“c,ao,”李如瞬间口齿伶俐起来,指着沈白铿锵有力地问:“他媳妇到底是谁?”
“顾西恩啊。”江应月翻了个白眼,“咋?你还想cha足啊?”
“那就猜拳吧。”季冰好像突然豁然开朗了,眼角藏不住的笑意溢出来,“最先赢的两人一组。”
一分钟后,江应月把球杆往地上一甩,无比郁愤道:“c,ao,不打了。”
李如比他声音还高亢激昂,“不打正好,老子还不想跟你一组呢!”
“要有契约ji,ng神。”季冰在旁边轻飘飘地说。
黎子清如芒在身,走到江应月身边对他说:“那不如我跟你换吧。”
江应月喜出望外地抬头,季冰的脸色则陡然冷若冰霜。
李如适时地走过去,抓起地上的球杆生硬地递到江应月面前,黑着脸粗声粗气道:“愿赌服输,你还是不是男人?”
“妈的。”江应月站起身拍拍屁股,从他手里一把夺过球杆,“行啊,爸爸今天教你做人。”
李如嘴角抽搐:“咱俩到底谁教谁?”
“你教我打球,我教你做人,不冲突啊。”
李如:“……”
一旁的黎子清却已经没有心情听他俩互呛,此刻他的余光注意到季冰的视线正毫不避讳地钉在自己身上,浑身ji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慌忙下意识地扭头,试图寻找顾西恩在哪里。
胳膊紧接着就被人牢牢地握住,欺身上前的季冰强迫他扭过身面向自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这位同学,我们开始上课吧。”
第74章进行时
李如和江应月两个人吵吵嚷嚷地往远处走,季冰找了一处偏僻且开阔的平地,对黎子清说:“我们去那里吧。”他言罢便转身先朝目的地走去,移动几步之后,觉察出身后并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黎子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迎上季冰转身看过来的视线,朝对方露出一个极其陌生的笑,缓缓地说:“季冰,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当面严词拒绝过,就说明跟你还未彻底断干净?也就给你一种错觉,认为自己应该还有机会?”黎子清将球杆递到一旁的球童手里,“你早就没有机会了,这世界终究不是围着你转的。”他的表情浮现出几分酣畅淋漓的快意:“成年人做错事理应承担所有的后果,这样浅显的道理,还用我教你吗?”
“黎子清。”季冰抢身上前将他胳膊抓住,生怕慢一点对方就会凭空消失,气定神闲的假象土崩瓦解,惊惶与无措渐渐破水而出,天平开始倾斜,“我们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黎子清抽出胳膊,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神色是无关紧要的冷漠:“那你说。”
季冰将球杆递到球童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手,却更像在借此空当整理思绪,顿了数秒钟,才又说道:“既然你不想打球,那就找个说话方便的地方吧。”
“这里就挺方便的,空气好,视野开阔,你要是嫌不痛快,我可以再帮你找个喇叭。”黎子清说着转向旁边的球童,认真地问他:“你们这里有喇叭吗?就那种大街小巷吆喝收长头发和废旧电器的?”
球童:“……”
季冰掏出一沓现金递给球童,声音听不出喜怒:“暂时不用服务了,你先回去吧。”
球童接过厚实的小费,客气地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
季冰视线远眺,指了指前方的一处小湖泊,“往那边走走吧,这里影响别人打球。”
两人一前一后往湖泊的方向走去,近了才发现,这里与其说是湖泊,倒不如说是一个大一点的池塘。穹空之上的哪位神仙错手洒了半杯水下来,砸在地面簇成了一团水洼,沿岸郁郁葱葱的树丛拔地而起将其包围起来,微风习习树叶摆动,水面波光粼粼,惬意又宁静,的确是个不错的聊天地带。
许是周遭环境作祟,让黎子清稍稍敛去几分流浮于表面的浮躁和抗拒,神色舒缓下来,心平气和道:“你说吧。”
季冰望着波澜不惊的湖面,问了个问题:“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
黎子清奇怪地看他一眼,却一五一十地回答了:“高中开学第一天,在校门口,你骑车撞上我。”
“然后呢?”
“没了。”
“撞得严重吗?”
黎子清费解地反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追忆似水流年?”
“黎子清。”季冰转过身,正视着他的眼睛,“可能你会觉得匪夷所思,但你刚刚说的那些,我确实不记得了。”
黎子清只惊讶了一瞬,然后啼笑皆非:“不记得了?你失忆了?”
季冰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短暂的安静后,黎子清缓缓收起嘴角强撑的笑意,眼底终于翻涌出愤怒和失望交织在一起的情绪,下一刻猛然转身,毅然决然地大步朝远处走去。
“对,我全部都不记得了。三年前那场事故带来的脑损伤,让我产生了记忆障碍,”季冰骤然抬高的声音追上去,语速因为激动焦急,不由自主地加快:“我遗忘了事故之前很长一段时间的记忆,那些记忆的大部分都关于你。”
“那你他妈三年前为什么不说!”黎子清倏地顿住脚步转过身,短时间内急剧放大的震惊与愤怒,让他吼出的声音带上了颤抖的哭腔,甚至控制不住歇斯底里地想要发泄情绪:“去你妈的!”
“对不起。”季冰停下追到一半的步伐,与黎子清保持着一小段让对方能感到安全的距离,不敢再继续靠近。“是我太自负了,”他与他遥遥相望,眼中透着化不开的悔恨与哀伤,“失去记忆让我对一切都很防备,尤其是我的父母,可他们却又告诉我,你是与我相爱多年的同性恋人,多么匪夷所思。因为在我当时的记忆里,他们甚至还都不知道我是个同性恋。而且,”他犹豫了一下,眉头微微拧起,仿佛在考虑如何启齿:“……我后来又得知,你每个月都要去我父母家一趟,这更让我无法接受。你与我并不是同一战线上的,这是那时候的我,对你的唯一认知。”
“你太厉害了,季冰。”情绪逼至极限,反而又平静下来,黎子清笑着反问:“你既然能调查我,为什么不去调查调查你所怀疑的过去?三年了,你什么都没有做,却把矛头都指向我,究竟是不能信,还是根本就不愿意信?你难道还悟不出来吗?”
季冰呼吸一窒,颓然立在原地,黎子清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更迭着新旧交替的绝望和悲哀,然后毫不留恋地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一处沙坑旁,江应月拿球杆怼了怼李如的后背,视线往湖泊的方向一递,问他:“你朋友是不是吵架了?”
李如抬手举在额头前,朝江应月指的方向望过去,啧了一声,迈开步子朝季冰的方向走。
“你去干什么?”
“我怕他跳湖自杀。”
李如一路加速小跑过去,快到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慢慢靠近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吵架了?”
季冰转过身背对着他,伟岸挺拔的脊背一时竟有些佝偻,李如跟着转了半圈,一眼捕捉到季冰微红的眼角,顿时大惊失色地嚷起来:“卧槽?黎子清把你骂哭了?”
季冰眼神一凛,李如瞬间噤声,忍了一会儿,却还是憋不住地问:“你俩到底怎么了?”
季冰神色复杂地望了望黎子清渐行渐远的身影,沉声道:“我全都告诉他了。”
哪知李如非但不惊讶,反而恍然大悟般地摇了摇头,“你早该告诉他了。”
季冰品出他语气里的异样,“你也觉得,我应该一开始就完全接纳他吗?”
李如唉了一声,索性蹲下来,捡起一颗扁平的石子扔向湖面,潇洒地打了个水漂,不以为然地说:“我不知道,反正你从小就特别有主见,还比谁都叛逆。任何人的话到你那里,都得先在脑袋里兜几圈,最后还是信一半留一半。你爸妈就不说了,我和小白跟你从小玩到大,你又跟谁交过心?”
季冰盯着湖面激起的水波,眉头微蹙,却沉默不语。
李如便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你那时候出事,不,是你跟黎子清那时候一起出了事,你在病房足足昏迷了一个星期,醒来之后的一个月里,你爸妈还禁止外人探望。”李如抬头望着他,“你知道那一个月,黎子清是怎么过来的吗?”
他好像知道季冰不会接话,也就没留给对方cha话的时间,“我那时候还跟他不对付,都是后来听小白说的。”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每天早上六点,他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你病房门外,有凳子就坐,没凳子就站着,除了吃饭上厕所,几乎寸步不离守着你。期间遇到你爸几次,直接当他是透明,病房是肯定不让进的,他一开始也求过,你爸妈冷眼旁观,你舅妈倒是挺厉害,直接在走廊上指着他鼻子骂,说他不学好,勾引男人。那医院虽然病人不多,医生护士可都是长耳朵的,三番五次下来,也都开始对他指指点点,看笑话吗,自古以来不都是那样?嘴上虽然不说,眼神却能杀死你,文明人干起龌龊事来,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所以有时候我还挺佩服黎子清的,有股子怎么打都打不退的韧劲儿,上学那会儿也是。”
“别说了。”季冰突然截断了他的话,声音却已经完全沙哑下去,还带着明显的哽咽,一口气卡在嗓子里,颤巍巍地吐出来,溺水般地窒息感,让他痛不欲生又无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