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缓缓直起身,季冰却在这时候又背过身去,饶是这样,他盈在眼眶里迟迟不肯流出的眼泪,却还是落到了对方眼里。
李如愣了愣,看着他的背影,恻然道:“你要真舍不得,就再把人追回来,然后好好补偿补偿。”
顾西恩追上匆匆朝球馆外走的黎子清,注意到他泛红的眼眶,心下了然,问他:“你要走了吗?”
“嗯,我先回去了。”黎子清含糊地回答,沙哑的声音哽在嗓子眼里,后续无力似的,尾音轻飘飘地断在空气中。
“我送你。”顾西恩干脆利落道:“这地方不好打车,你就别推脱了。”
他言罢,拉住黎子清的胳膊,朝正走过来的沈白道:“我送子清回家,你走还是留?”
“你这话说的。”沈白好笑道:“你都走了,我留这儿干吗?”
“江应月不是还在吗?咱俩都走,他该不高兴了。”
“他伙伴多了去了,随便给他丢哪儿,他都能原地给你拉出一个团。”沈白随意道:“能耐大着呢。”
顾西恩还是不放心,扭头对黎子清说:“你稍等一下,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顾西恩借口家里孩子闹腾,跟江应月说要提前走。
“哇你们两个没良心的,约我打高尔夫又放我鸽子,老子今天可是推了很重要的约会来的。”江应月吱哇乱叫一通,咬牙切齿道:“那我也走,去你们家玩孩子。”
“……”顾西恩自认理亏,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我们先去停车场,你快点。”
沈白直接将手机拿了过来,顺便给顾西恩递了个眼神,一边一起往场馆外走,一边调侃道:“怎么?不钓凯子了?”
对方一听是沈白,语气更加恶劣:“钓毛线啊,老子用得着钓凯子吗?”
“刚一直缠着那谁的不是你吧?看着像你双胞胎弟弟。”
“……”江应月愤恨道:“那两人早不见了,一个个的跑得比兔子还快。妈的这里有毒啊,老子陪球童唠了半天的嗑,还没有小费!”
三人去停车场拿了车,开出场馆,停在路边等着江应月。
不多时,一阵跑车轰鸣声呼啸而来,沈白循声看去,随即挑眉笑道:“哟,狭路相逢啊。”
银灰色超跑开出大门,拐了个弯朝同一方向驶过来,眼瞅着就要擦身而过,却末了还是停了下来。
车窗缓缓降下,沈白对上季冰看过来的视线,率先打声招呼:“不玩了?”
季冰朝后座扫了一眼,答非所问:“黎子清在你车上吗?”
“你找他?”
季冰停顿片刻,淡淡道;“没事,先走了。”
“慢走不送。”沈白朝他挥手,对方收回视线,侧脸沉郁又冷漠。
副驾的顾西恩目送车子远去,扭头试探着问后座低头不语的黎子清:“你跟他到底说什么了?怎么两个人情绪都不太对?”
黎子清摇了摇头,“没什么。”
顾西恩不再试探,笑了笑对他说:“心烦的话,不如闭上眼睛睡一觉。”
“嗯。”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上两人的对话友好又亲切,却这一刻无端刺得他双目酸痛头脑混沌。
nathan:我之前出了点事故,撞到脑袋,因此忘掉了一些事情。
……
nathan:失去记忆的人是有罪的吗?
lee:之前忘了问,学长你是哪一级的?
第75章过去式
校园深处靠近食堂的位置有一道后门,铁栅栏焊成的,隐藏在葱郁的几棵槐树后面,是专门给食堂进货用的。后来被几个好事的学生发现,口口相传,渐渐就成了校园里秘而不宣的一条暗道。一些迟到怕被记过的,逃课去网吧包夜的,一切走正门必定会出事的,都会成为这扇秘密之门的常客。
黎子清虚虚地靠着其中一棵槐树干,低头抱臂站在那里,右手攥了一封信,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已经快被揉成一团的废纸,褶皱之间隐约可以窥到上面行云流水的一行草书。
——晚自习下课,食堂后门等我。
一阵夜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不远处吱呀一声,铁门转轴摩擦响动,他抬头看过去,季冰刚抬脚跨过门槛,朝着他的方向慢慢走了过来。
黎子清缓缓绷直了身体,放下手臂默默地看着对方。
季冰停在他面前,路灯将头顶摇晃的枝叶照成斑驳的y影打在他脸上,表情被遮盖,一双眼睛却幽深无比,带着摄人心魂的力量。
“子清”季冰的声音压得有点轻,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谢谢你能来。”
黎子清憋了整整一天,满腹的委屈与困惑反复纠缠,重重叠叠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期待着季冰会说些什么,哪怕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恶作剧,都比这样避重就轻的态度,更加让人好受一点。
黎子清将信纸抓成团攥在手心里,一团火气压在嗓子眼,烧得声音干涩沙哑:“季冰,你在耍我吗?”
季冰叹了口气,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这次的事我也被蒙在鼓里,但归根究底责任还是在我,我太弱小了,并且愚蠢,才会被人如此轻而易举地摆布。”
“那我他妈就活该也像个傻b一样,被你骗得团团转吗?”回应他的是黎子清陡然激动抬高的声音,并且伸手用力地推开他,眼神一瞬间充斥着愤怒又狠厉的情绪,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小刺猬,蜷缩在洞x,ue里,警惕地提防着一切可能的伤害。
季冰被他推得小退半步,稳住身体后,却丝毫没有退缩和犹豫,反而再次逼近过去,直接伸出双臂将人搂进怀里。对方的身体带着轻微的颤栗和滚烫的体温,却并未挣扎,下巴顺从地硌在他的肩头,发梢蹭着他的耳朵,呼吸声细弱又急促,让他控制不住地怀念起那天对方在自己身下小声喘息求饶暗自哭泣的样子,仿佛暴雨过后从地上挣扎起来的凤尾蝶,脆弱又美丽。
“我的错我认,你想怎么发泄都可以,但发泄完以后,能不能认真地听我跟你说几句话。”
黎子清推开他,力量却缓和了不少,只是眼神依旧凶狠,语气生硬地甩了一句:“临别赠言吗?”
“算是吧。”
黎子清别开脸,捂住嘴咳嗽两声,“那你说吧。”
手里突然被塞进来一只塑料袋,纸盒的摩擦声窸窸窣窣,黎子清低头看了看,就听季冰说:“里面外敷内用的都有,你这两天记得按时用药,我那天应该伤到你了,不舒服就别干忍着。”
黎子清脸颊滚烫,下意识地飞快反驳:“没有。”
“还没有,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要是明天还发烧,就请假去医院看看,也别一个人去,让小白或者李如陪你一起。”
黎子清没来由地一阵生气和难受,呛了句:“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季冰闭上嘴,盯着他通红的眼睛看了半晌,才又开口:“对,确实只跟我有关系,我让你这么难受,却又没办法照顾你,这样看起来,我真的是个混蛋。”
他一个劲地道歉加自责,态度诚恳又深情,反而让黎子清无所适从起来。
“别说了。”黎子清拦住他,“宿舍十一点查寝,时间不多,先交待正事吧。”
季冰点点头,开始一五一十地陈述:“这次退学的事是我爸一手c,ao作的,事先压根没跟我商量过。我和他的父子关系,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而言之,我在试图逃开他的掌控,但前提是还需要借助他的力量。纵使我现在与他断绝关系,他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让我彻底地走投无路。我违逆他,但只能适度,不可以触碰他的底线。我小时候曾经被关在自己房间里整整两个月不能踏出半步,每日三餐由佣人定时送进来,却没有一个人跟我讲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他把我跟这个世界彻底隔离开,就因为我在一次晚宴的即兴演出上,擅自换掉了他原本准备好的钢琴曲谱。”
“他是个掌控欲强到可怕的人,虽然随着我年龄的增长有所改变,可本质还在那里,我不敢轻易试探,我怕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现在我身边还有了你。”
黎子清整个人都听呆了,哪怕他自小无父无母,可季冰和他爸爸的关系,也根本不像是父子,更像是施令者与执行者,一方只能够被训教和雕琢,看不到半点的亲情在里面。
于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慌忙地问季冰:“那你这次是怎么出来的?被你爸发现怎么办?不会又把你关起来吧?”
季冰被他焦急的神态逗乐,忍俊不禁道:“没事,他早就关不了我了,而且他现下人在美国,一时半会儿手伸不到这里。”
黎子清一脸狐疑:“你别又骗我。”
“没骗你。”季冰温和地笑:“时间不多了,我接着说。明天下午我就走了,到那儿以后的出行和住宿都是我爸安排好的,所以我不确定是否安全,可能会跟你断开一段时间的联系。但是我保证,绝对不会超过一个月,你也不用担心我,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舅妈下学期带高二理科重点班,不出意外你应该会在她班上,我提前跟她打过招呼,说你是我很好的朋友,你有什么竞赛上的难题都可以找她问,别不好意思。”
黎子清拎着塑料袋的手垂在身侧,慢慢收紧攥成拳头,几次想张嘴cha话,最后都咽了回去。季冰有条不紊地说完自己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主动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憋着。”
黎子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缓缓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国?”
季冰表情僵住,旋即状似不经意地别开脸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长吁了一口气之后又转回来重新看向黎子清,嘴角笑容敛去,正色道:“我现在还没办法告诉你确切的答案。”
黎子清鼻翼翕动,眼睛里像是突然起了一层雾,情绪尽数收在里面,辨不真切。
“但我一定会回来的。”季冰单手搂住他,嘴唇亲在他的耳朵尖上,言不由衷地表达着安慰:“等我那边彻底安定下来,会第一时间跟你联络。”
黎子清垂眸不语,季冰抵住他的额头,手掌按在他的颈窝处,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宝贝,我们要有足够的耐心,一起努力度过这几年,好吗?”
黎子清吸了吸鼻子,半晌,伸出手臂紧紧搂住季冰的脖子,将头深深地埋在他肩膀上,哽咽道:“……好。”
季冰彻底地走了。
整个人就这样从黎子清的生活里消失了。
次日下午的第三节数学课,黎子清从椅子上站起身,望着黑板回答老师的提问,与此同时,十几公里外的机场跑道上,由s城飞往波士顿的美联航空波音787客机加速滑行升空,之后跨过层峦叠翠,途径沟壑丘陵,飞越江河湖海,将思念的距离,迅速拉长。
“黎子清。”
晚自习下课,被感冒药折磨得昏昏欲睡的黎子清从课桌上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王大伟,问他:“什么事?”
王大伟视线有些飘忽,顿了顿,冲他嘿嘿一笑,“去厕所吗?”
黎子清注意到他异样的表情,却不想开口问,只摇了摇头:“不去。”
“你别老是拒绝我嘛。”王大伟锲而不舍道:“我有点事想跟你请教,班里人太多,你就跟我去一下怎么了?正好还能一起回宿舍。”
“你先说什么事。”
王大伟支支吾吾:“我这可是隐私啊,你就体谅一下吧。”
黎子清拗不过,站起身对他道:“那走吧。”
王大伟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出了教室门,黎子清跟在他身后,一起朝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这个点大部分学生不是回宿舍就是往校门外去了,洗手间空空荡荡,确实是个说悄悄话的好地方,黎子清在门口停下脚步,问王大伟:“到底什么事?”
一道冷不丁的怪笑突然自身后响起,“到底什么事?算账的事呗。”
黎子清刚要扭头,后背就突然被人猛烈一推,他整个人栽进洗手间,险些摔倒在光滑的瓷砖地面上。
堪堪站稳之后,他转身看着面前陡然出现的一拨人,是二班的那一帮子小混混,个个表情嚣张跋扈,下巴微抬,目露凶光,嘴角还噙着坏笑,好似把自己幻想成了电影里的古惑仔。
打头的男学生,也就是上次调戏苏眉的那个,手cha进宽大的牛仔裤口袋里,羊癫疯一样地抖着腿,他先朝黎子清挑了挑眉,然后扭头对角落处的王大伟说:“你的任务完成了,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王大伟始终没敢再朝黎子清这边看过来,唯唯诺诺地蜷缩着肩膀,低头快步朝外走,出了门之后,果然听话地带上了洗手间外面的大门。
打头的男学生又朝身后一人使了使眼色,那人转身过去,咔擦一声,将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黎子清,”那混混头走近过来,欣赏着黎子清此刻的表情,咧嘴坏笑道:“你怕不怕?要不要我帮你打个电话给你的季冰爸爸?让他知道知道,他的乖儿子,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张喆,”黎子清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问他:“你想被记过吗?”
混混头张喆耸耸肩,毫不在乎道:“怕什么?大不了留校察看呗。”他顿了顿,突然咬牙切齿道:“但能换来好好地教训你一次,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喆哥,跟他废话什么,反派死于话多啊。”旁边有人cha话进来。
张喆脸色刷地y沉下去,扭头破口大骂:“我可去你妈的,谁他妈是反派?”
“对不起对不起,喆哥我脑子不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张喆收回视线,半路上落在墙角放置的拖把处,冷笑一声,走过去将拖把拿了起来,然后转头看回黎子清,眼神瞬间狠绝y恻。
黎子清心下一沉,余光注意到正对着自己的隔间门大开着,缓缓地朝右侧移动了半步。
张喆将他细微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嘲讽地笑了笑,下一刻快步朝向黎子清走去,在对方半边身体已经闪进隔间里的时候,陡然紧逼上前,伸手一把将人扯了出来,接着就飞起一脚,狠狠地踹在对方腿弯处,黎子清吃痛,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就这样硬生生地摔倒在坚硬的瓷砖地上。
他是侧着身体倒下去的,右胳膊肘毫无防备地直接撞击在地面上,发出一道清晰的脆响,钻心的疼痛瞬间从神经末梢直抵大脑,他咬紧牙关捂住受伤的位置,抬头怒视张喆,“打人总得有个说法,我跟你有过节吗?”
“呵呵……”张喆居高临下地漠视着黎子清:“老子打你就打你,还要说法?行,说法,”张喆摸着下巴,啧了啧道:“看你不顺眼够不够?黎子清,你他妈不是挺牛逼的吗?季冰的狗腿子当得舒服吗?可是你爸爸都退学了,你这个乖儿子,怎么不追随他一起去呢?”
黎子清听着他满嘴喷粪胡言乱语,眉头微蹙,却没有接话。
张喆只当他吓傻了,扭头对身后的人说:“你们过去两个,把那小子给我架起来。”
第76章过去式
黎子清被人抓住胳膊从地上薅起来,过程中他奋力挣了几下,奈何双拳难敌四手,非但没挣开,腿弯又被人恶狠狠地补了两脚。
“老实点!”
那俩男同学蛮横地压住他两边的肩膀头,少年郎不止轻重,沉浸在同类相欺的快感里,将黎子清以一个极其羞辱的姿势,狠狠地摁跪在地上。
张喆吹了声口哨,缓缓逼近过来,y恻恻地笑道:“学霸是吧?牛逼是吧?后天就期中考了,我们来点刺激的怎么样?”
“张喆,我劝你不要做傻事。”黎子清镇静地看着他,“我的话无非是受点皮r_ou_苦,但是你,”他环视一圈,语气平稳道:“还有在场的这些人,恐怕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张喆嗤笑,下一刻飞起一脚重重地踹在黎子清肚子上,怒吼声紧跟上来,狠戾又暴躁:“我去你妈的,敢威胁老子?黎子清,我看你真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
还不等黎子清从巨大的疼痛中缓过神来,张喆就又抄起拖把头欺身过来,本已松开黎子清的那两人再次默契地上前,将他捂在腹部的双手粗暴地拽出来,直接用腿压在了地上,黎子清剧烈挣扎着,混乱中一脚踢在靠近过来的张喆身上。
张喆恼羞成怒:“妈的,再过来点人,给老子摁住了!”
剩余两个观战的终于也加入进来,一人一边将黎子清的双腿擒住,相当老练地屈腿压在地上,过程中也没忘了使y招,隔着单薄的裤子,在黎子清大腿内侧狠狠地连掐了几下。
黎子清浑身冷汗津出,其余的疼痛已经感知不到,腹部生生承受的那一脚让他两眼一黑,险些背过气去,缓过劲儿来,嗓子眼里接着就涌出一股巨大的腥甜又黏腻的恶心感。
张喆居高临下地看着此刻四肢被完全制住,如同砧板上的鱼等着任人宰割的黎子清,心里稍稍生出了些许得意和快感,血气涌入大脑,暴戾的情绪摒退了所有理智,让他一时间化身成狂虐的修罗,黎子清惊惧的眸子仿佛一根引线,大火点燃,地狱开启。
“啊——”
一声凄厉的呻吟还没收尾,就硬生生地断在空气中,压住黎子清四肢的几人明显感觉到手掌下拼命挣扎的力道骤然抽离,心头终于开始涌出惊慌害怕的情绪。
“喆哥,这样有点过分了吧……”
其中一人胆战心惊地看着被张喆用力朝下击打在黎子清肚子上的拖把头,视线缓缓地挪到那张褪去全部血色已然疼晕过去的脸庞上,瞳孔紧缩,颤颤地说:“……会出人命的。”
“出个屁的人命,老子心里有数,哼,不愧是学霸,还挺会装。”张喆啐了一口,说着又朝黎子清身上来了一脚,然后意犹未尽似的,抬头四下看了看,指挥道:“去接桶水,把这小子泼醒。”
“喆哥,都出血了……”
“少他妈大惊小怪,打架能不见红吗?”
“……可是,”那人声音明显开始哆嗦:“他嘴里出血了,不是外伤吧……”
张喆心口一紧,刚要说话,厕所门外陡然响起一阵巨大而猛烈的踹门声,夹杂着怒火滔天的咆哮:“我cao你妈,给爷爷把门打开!”
“谁?”张喆仿若惊弓之鸟,倏地站起身。
“你李如爷爷,黎子清是不是在里面?”
“不在!”张喆下意识地否认。
回应他的是一道更加惊天动地的踹门声,“老子数三下,谁开门老子就饶谁一命,否则今天里面的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跑不了。”
除了张喆,其他几个男生个个都毫不掩饰地面露惊惧之色,有一个甚至脚已经开始往门口的位置挪,投诚的意图相当明显了。
“站住!”张喆厉声吼道:“你他妈想造反吗?”
“可是喆哥……”那男生犹犹豫豫:“李如不好惹啊……”
“老子就好惹吗?”张喆叱道,然后视线回到已经疼晕过去的黎子清身上,朝旁边几人使了个眼色:“把他弄起来,关进隔间里。”
外面的踹门声催得人心口发慌,里面的人战战兢兢地依照张喆的话,将黎子清从地上架起来,刚要往隔间送,就听到砰地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一侧的整面墙壁被震得跟着抖了抖,走廊的灯照进来,光晕后面,是李如一张如同魔王现世般凶神恶煞的脸。
“黎子清!”
李如的身后,相继又出现了白礼生,肖恺成还有苏眉,最先捕捉到黎子清身影的是肖恺成,焦急又震惊地朝那边喊道。紧接着李如大步上前,根本没给张喆反应的机会,飞起一脚踹过去,张喆哀嚎着被巨大的力道踹得连连后退,脚下一个打滑,咣当仰坐在地。
白礼生径直朝另外几人走去,视线落在黎子清毫无血色的脸上,眼神一凛,剩余那几个跟班慌忙颤巍巍地将黎子清交到他手里。
肖恺成适时跟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们干了什么?”苏眉尖利的声音激动又恼怒:“人怎么昏过去了?”
而张喆已经在几分钟之内,被李如拎着脖子兜头来了好几拳,接着又一脚踹回地面,抬脚逮哪儿踢哪儿,狼哭鬼嚎的求饶声渐渐弱下去,一张脸已经辨不清五官,姹紫嫣红,甚是ji,ng彩。
旁边的跟班看得浑身哆嗦心惊胆寒,白礼生托起黎子清的胳膊,半搂半抱地让人歪靠在自己身上,冷冷地问道:“他到底伤哪儿了?”
“肚子……”小跟班生怕说晚了也会遭遇同等待遇,七嘴八舌忙不迭地抢答:“喆哥——呸,张喆太狠了,照人家肚子死命踹,还拿拖把头怼,都给人打吐血了……”
“我去你妈的!”李如听在耳里,又是一脚将张喆从地上踹出两米多远,看着他滚到墙根处停下来,已然毫无反抗之力了。
肖恺成倒抽一口冷气,慌忙道:“怕是内脏出血了,赶紧送医院。”
白礼生腾出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掏手机,肖恺成适时伸出手要从他手里将黎子清接过来,哪知对方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来瞥他一眼,却好似大雪的北方城市清晨那卷着冰碴子的寒风,锋利凛冽,瞬间将他的动作凝固,回过神来,肖恺成只好讷讷地收回手,心里却满是费解和困惑。
一辆黑色宾利保姆车直接开进校园,在教学楼前稳稳停住,五个人先后上了车,肖恺成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苏眉道:“苏眉,你还是回宿舍吧,到医院肯定没睡的地方,你又是个女孩子,总归不太方便。”
“不。”苏眉使劲摇头,抓住黎子清垂在身侧的手,低头抽噎着说:“我一定要去。”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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