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不咎作者:沈富贵
第24节
他走近几步,抬手拍在儿子宽厚硬挺的肩膀上,仿佛一个老父亲语重心长地教诲,说出来的话却渗着寒气:“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会把人还给你。”
季冰眼神幽暗,只问了一句:“我要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我让你母亲接回家里了,请来的护工终究比不上家里的佣人办事妥帖,你若是不放心,就也一起回来住。”
季家大宅,灯火通明的主屋,两扇大门齐齐推开,红砖铺成的小路伸到院子尽头。季母从停稳的车子里抬脚走下来,立在门口一老一小两个女佣已经迎了过来,低眉顺眼地齐声喊:“太太。”
另一辆宽大的保姆车打开,身强力壮的男性帮佣将昏迷的黎子清打横抱下来,放在已经准备好的轮椅车上,季母快步走过去,连声吩咐:“千万小心他的腿。”又指挥其他几个人,“你们把轮椅抬上二楼,动作轻一点,留神别磕碰到哪里。”
年轻女佣胆大地上前,好奇地朝她以后要服侍的人瞟了一眼,看清对方是个容貌俊俏的男青年,眼睛不由地一亮,却听季母又转过来,斥责地看她一眼,问道:“房间都收拾妥了吗?”
“妥了。”小女佣慌忙低头,唯唯诺诺地答。
“太太。”年长的女佣走过来,贴心道:“厨房里刚熬了梅子汤,你要是口渴,我这就去盛一碗。”
季母跟在几个抬轮椅的人后面,注意着他们的动作,女佣的话听进耳朵里,她眼波晃动一下,然后说:“多盛几碗出来,季冰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年长女佣一愣,旋即连连点头,眼中盈盈像是有些许泪花,颤巍巍地说:“哎,好。”
小女佣跟在后面,小声问她:“那个轮椅上的人是谁呀?”
年长女佣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低声怪罪:“别乱问,你还不快跟上去。”
专门收拾出来的房间整洁又温馨,一切都是ji,ng心布置过的样子,宽阔柔软的大床旁边还专门固定了挂吊瓶用的架子,鎏金光泽在头顶璀璨的吊灯下熠熠生辉。黎子清浑然不觉地被人从医院一路送到这里,躺进这个,他曾经用了三年多的时间风雨无阻地上门拜访却从未踏足过的二楼房间,若有所感知,不知他心里会作何想法。
季母立在床边,默默地盯着床上安静沉睡的青年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招呼小女佣:“去打盆热水上来,给他擦擦脸和手。”
“哎。”小女佣脆生生地应,转头朝门外跑,刚到出了房间门,楼下大门处突然闪进来一道人影,初来乍到的小女佣定睛一看,立马捂上嘴,眼睛忽闪忽闪地发着不可思议的光。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对方已经大步流星地直冲楼上奔过来,上到楼梯口,冰冷的眸子往她脸上一扫,直吓得小女佣缩了缩脖子,畏手畏脚地溜着墙根朝洗手间走去。
季冰冲进房间,他的母亲正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那个正牵动着他神经的人。
季母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朝他笑了笑,表情里藏着示弱和妥协,轻声问:“你回来了?”
季冰与母亲对视上,面色沉静,毫无波澜地应了一声,然后迈开步子走过去,当着母亲的面,俯下身在黎子清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季母面无异色,反而淡然地说:“你放心,我一路看着呢,没给你磕着碰着。”
季冰又含糊地嗯了一声,季母见他这样冷淡,却也没止住话头,只是顿了半分多钟,才又问:“你爸都给你讲了吗?他的打算。”
季冰瞥了自己母亲一眼,视线挪回黎子清恬静的睡颜上,轻嗤:“那不叫打算,叫命令。”
季母仰头望着他,慢慢地说:“我们就你这一个儿子,他想让你回来帮他分担,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嗯,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季冰扯了下嘴角,一副不想多聊的轻慢模样。
季母别开视线,也岔开了话题,“厨房熬了梅子汤,你要是渴了,我让人端上来。”
“不渴。”
“你今晚在家睡吗?”
季冰好笑地看着她:“你这话说的,我的人都在这儿,你让我去哪儿?”
小女佣端着打好的热水,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看都不敢看季冰,细声细语地问季母:“太太,要现在擦吗?”
“给我吧。”季冰直接上前将水盆接过来,放在床头柜,洁白的毛巾浸shi,伸过去沿着爱人瘦削的下颚线轻柔地擦拭着。
季母默默地看着他的动作,缓缓道:“以后人就在家里,我请了专门的护工照顾,你也可以后顾无忧了。”
“我应该谢谢你们吗?”季冰头也不回,语气也尽是嘲讽。
季母伸手想抚上儿子肩膀的手半路又收回来,叹了口气,犹豫着却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早就……”
“妈,你去歇着吧。”季冰回头,嘴角勾起一道极其清浅的笑,却看在季母眼中,让对方陡然愣神。
“好……”她眼中浮上一层雾气,ji,ng致秀美的脸终于显出几分生动的表情,声音哽了一下,站起身,还是忍不住拍了拍儿子的后背:“你的房间也收拾好了,晚上这里有人照顾,你就不要熬夜了。”
“知道了。”
季母的手掌在儿子肩头紧了紧,从嗓子里涩涩地溢出一句话:“你总算肯回家了。”
第92章进行时
深秋的清晨,空气中裹着沁人心脾的凉,女佣姜小梅端着水盆从房间里出来,走廊的穿堂风趁势钻进鼻子里,激得她硬生生地打了个喷嚏。泪眼婆娑中,迎面看到季冰从自己房间里推门而出,熨烫笔挺的高定西裤包裹着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深色衬衫被上半身的肌r_ou_完美地撑起,没打领带,扣子松开两颗,他近日来跟着消瘦不少,领子半遮半掩下的喉结高高凸起,气质沉静凛冽,正朝她的方向眯眼看过来,眉宇间隐隐藏着几分郁色。
姜小梅浑身又打了个激灵,低下头自动贴墙,嘴上支支吾吾地喊:“少……少爷早……”
季冰走近过来,冷硬的声音掷地有声:“学什么封建社会那一套,以后都叫我名字。”
姜小梅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记下了。”
季冰擦肩而过,顿住步子,问她:“你是不是感冒了?”
姜小梅错愕之后,接着心底一暖,眼含热泪地答:“没有没有,谢谢少……谢谢关心。”
“感冒就别上二楼了,这几天先换个人来照顾,不要传染给他。”
姜小梅:“……”
季冰径直走进房间,映入眼帘的画面,让他每次看到,都有种心脏被人用利刃狠狠地剜掉一块的感觉。
床上的人微微侧着脑袋,碎发散在枕面上,仿佛睡着一样安静地躺在那里,鼻翼随着细弱的呼吸微微翕动,瓷白的皮肤见不到分毫血色,被面盖在胸口,一只手被放置在床沿处,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埋着的留置针连接细长的输液管,新一天的营养液正在缓缓地注入身体,帮助他维持着生命。
季冰定定地看了半晌,才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上他的额头,掌心的触感传达着微微的热度,却刺得他眼睛一阵酸痛。
“又是一天了,”他望着他,眼神沉郁彷徨:“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黎子清浑然不觉,睡颜恬静安宁,猜不透他在做着怎样的梦。
季冰颤颤地呼吸一口气,俯下身对着他的嘴唇贪恋地亲上去,分开之后,看着对方被润shi的淡色双唇,轻声呢喃:“你不能放弃,因为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着你。”
姜小梅咚咚咚地跑下楼,厨房里年长一辈的女佣柳姨正在准备早餐,见她风风火火地冲进来,难免又是一顿训:“跑什么?太太喜静,连说话都得轻声细语的,加上如今少爷又回来了,你以后给我仔细着点。”
姜小梅浑不怕的样子,她被人花钱雇来,本就是给楼上那位当护工的,照顾植物人需要具备一些专业技能,等闲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因此也就不若柳姨这样的殚ji,ng竭虑。
“柳姨,楼上那个,跟最近回来的季冰少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柳姨转身将餐盘递给她,顺势瞪其一眼,“没你什么事,少问,去把餐桌摆好。”
“哎呀,”姜小梅不依不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他们应该是那个吧?”
“哪个?”柳姨黑了脸,“小姑娘家家,乱打听什么?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有什么嘛……”姜小梅抱着餐盘转身,边走边嘟囔:“同性恋多正常啊,都这么有钱了,还不能找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柳姨背过身,姜小梅的话一字不差地落进她的耳朵里,她重重叹口气,眼神浮上悲悯又恻然的神色,轻声喃喃:“那孩子也挺不容易的……菩萨保佑,让他快点醒过来吧。”
房间内,季冰进来就舍不得走了,亲完摸完,还继续抓着对方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一边玩着他圆润细白的指头一边柔声说着话:“前几天,苏眉打电话说想来看你,我拒绝了,怎么讲你也是她的初恋,不能让她看到你现在这样,是不是?”
黎子清睫毛的一圈y影扑在眼睑下方,看得久了,有种它在微微扇动的错觉。
“季……季冰少爷……”一道畏怯的试探声在背后响起,季冰起身扭头,就见姜小梅扒着门边伸出来半个脑袋,对上他的视线,唯唯诺诺道:“我还是叫你季冰少爷吧……太太叫你下楼用早餐。”
“好。”季冰冷淡地应了一声,就听姜小梅又说:“那个……我没感冒,能进去照顾他吗?”
“进来吧。”
季冰站起身,姜小梅走过来,视线在一立一躺的两人脸上梭巡一个来回,鼓起勇气提议道:“还有,季冰少爷,我想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给他读点东西试试,哪怕十句里只有一句才能被他接收到,努力才有希望不是吗?”
季冰淡淡地朝她笑了:“好,谢谢你。”
姜小梅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接着又说:“不过一般的书不行,有没有他熟悉的或者喜欢的书,这样可以更有利地刺激他的意识。”
季冰想了想,“有,我明天拿给你。”
方形红木餐桌上,破天荒的一家三口聚齐用餐的场面,看得柳姨热泪盈眶。
季冰拉开椅子,坐在了距离父亲最远的位置,餐桌另一头的季父视而不见,接过柳姨递到手里的热毛巾,擦了擦手,慢悠悠地开口:“今天自己去公司报道,该做什么有人给你安排。我上午有三个视讯会议,电话是接不通的,下午在飞机上,德国实验室那边有点问题要处理。明天b城有个人工智能峰会,你去一趟,看看有没有入眼的项目。”
季冰拿起叉子将培根卷塞进嘴里,头也不抬,含糊地应:“知道了。”
季母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儿子,将杯子推到他面前,轻声说:“慢慢吃,喝点水。”
季冰抬头,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妈,我都二十好几了,不用人教着吃东西。”
季母眼神闪过落寞的神色,柳姨看在眼里,心疼地接过话:“少爷呀,太太这是关心你,毕竟你们母子俩,有好些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季冰不置可否,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喝掉一半,放下之后,就听季父又开口:“吃完就走吧,公司九点上班,你八点半要到,半个小时熟悉环境,够吗?”
季冰霍然起身,拎起椅背上的西装,转身丢下一个字:“好。”
走到玄关处,撞上正好从楼梯上下来的姜小梅,季冰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姜小梅小碎步跑近,季冰扬着不高不低的声音对她说:“我的人就交给你了,帮我照顾好他。”
姜小梅:“……好好好。”
车子在高速上一路疾驶,不出半个小时下到市区,汇进城市早高峰的车流里,朝向中心地带艰难地挪动。
在某个濒临瘫痪的十字路口,季冰接到了李如的电话。
“什么事?”
李如的声音萧索低沉:“季冰,谢嘉琪的判决下来了,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季冰眼眸森寒:“你想说什么?”
“她引产了,就在前几天,现在人在医院,等身体恢复之后,直接送去服刑。”李如顿了顿,缓缓地说:“她想最后见你一面。”
“免了。”拒绝几乎毫不犹豫。
李如的声音带上哽咽:“就一面,几句话,算我替她求你,行吗?”
“你的面子有多大?”
“季冰!”李如终于忍不住吼出来,声音悲怆愤慨:“你一定要这么绝吗?她这辈子就喜欢你这么一个人,喜欢了那么多年,最后却落到这样的下场。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想最后看看你,你连这一丁点可怜的诉求,都不能施舍给她吗?”
季冰一哂:“别圆了,她的喜欢没那么感天动地,充其量就是自私和占有欲在作祟。”
“季冰!”电话那端陡然刺进来一道凄厉的女声,撕心裂肺地哭喊:“你毁了我,我只是喜欢你,你为什么要那么狠?”
“你别激动。”李如大喊一声,那边各种动静瞬间被搅进一番胡乱中,谢嘉琪的哭声被拉远,李如的声音再次清晰:“抱歉,她一定要我开免提,说想听听你的声音。”
季冰冷笑,突然话锋一转,对李如道:“那你把电话拿给她,不是要最后说几句吗?”
李如一愣,沙哑的声音透着错愕:“你愿意跟她说话?”
“隔着电话,跟谁说不是说呢?”
“……好。”
那边一阵衣料的窸窸窣窣,然后是李如的低声劝喝:“你安静点,季冰要跟你说几句话。”
季冰等着手机里彻底息声,然后缓缓开口:“谢嘉琪,你是不是一直想住进我们家,想当季太太?”
他伸手按住蓝牙耳机,将自己的声音清晰而又准确地传达进对方耳朵里:“你别想了,那个位置永远都不会是你的。顺便告诉你,前几天我母亲去医院,把拜你所赐如今还躺在病床上的黎子清接回了家,正悉心调养着,我们一家人都在等着他彻底恢复过来,然后挑个好日子,给他个名分。”
一刹那的死寂,然后是凄厉而又疯狂的尖叫声几乎要撕破耳膜,季冰摘掉耳机,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银灰色跑车在两座被z形连廊连接的摩天大厦前转弯,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偌大的地下空间,车子琳琅满目一排接着一排,季冰找到一处空位,将车子停稳,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拿起手机再次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对方那边刚接起来,他就开门见山道:“我给你个地址,你今天去帮我取个东西。”
对方应下,季冰又接着道:“应该在卧室的书柜里,你到了之后拍照发过来,我告诉你是哪一本。”
挂了电话,季冰打开车门走下去,沿着长长的人行窄道,走到尽头电梯处的位置,伸手按下上行按钮。
在他渐渐找回的记忆里,黎子清有写周记的习惯,里面记载着他高中年代的琐碎生活,也有着他们青涩初恋的美好回忆。
如果那本周记还在,能不能借此来唤醒他的意识呢?
第93章漫长的苏醒
s城机场的候机室,季冰收到执行秘书发来的邮件,阅读完几份初步拟定的合同,逐一回复过去,又将峰会的大体内容快速过了一遍。
ji,ng神高度集中的他,直到被身旁的人出言提醒,才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已经振动许久了。
来电显示是家里的座机,他额角一跳,飞快地接起来,那一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姜小梅的声音激动中带着哽咽:“季冰少爷……”
季冰一颗心提到了天边儿上:“是不是他——”
“太感人了!”姜小梅打了个哭嗝,手机里头响起哗啦啦抽纸巾的声音,“原来你们上学那会儿就在一起了,中间还分开了那么多年,却仍然对彼此那么坚贞不渝,天哪,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故事啊!”
季冰:“……”
“你放心……”姜小梅抽抽噎噎地继续说:“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争取早日把他唤醒的!”
季冰:“……谢谢你,辛苦了。”
“但是,季冰少爷,你工作忙完了一定要早点回来,故事书里说了,睡美人醒来的关键因素是王子的吻哦!”
季冰:“……”
这姑娘脑子怕是有病。
沉睡中的黎子清捎来一句话:我也觉得,所以你能不能阻止她读我的周记,否则的话,信不信我晚上托梦给你?
季冰这一去,没想到竟足足耽搁了大半个月,b城的峰会用掉了两天,返程之际却又接到集团o的求救电话,说他去美国的商务签证刚过期,后天有个在旧金山的紧急会议,必须他们这边人员到场,所以想让季冰作为他的backup代为出席。
季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他爸的主意,手段可谓是堂而皇之地刻意,越洋电话拨过去,执行秘书的声音甫一出来,季冰当即就给挂了。
然后给o回了消息:好。
这是他与自己父亲之间的拉锯战,无意去连累其他人。
在旧金山被绊住脚步,留了差不多两个礼拜,这期间他往家里打过很多通电话,前几次都是柳姨接的,热情地嘘寒问暖,他也没办法驳人美意,心里揣着着急回了几句,然后电话就又转到他母亲手里。
“我知道你是挂念他才打回来的。”季母心思通透,上来就开门见山,声音轻柔和缓:“他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姜小梅呢?”
“在读东西给他听,你要是想问问情况,我叫她下来。”
“不用了。”
母子俩各自陷入沉默,最后仍然是季冰率先说:“那我先挂了。”
季母轻轻地回:“好。”
季冰放下手机的动作停在半路上,重新举起来,声音缓缓透出几分感情,对她道:“快入冬了,你也要注意身体。”
季母声音颤颤,却仍只重复一个字:“好……”
终于有一日,电话让姜小梅接着了,季冰还没开口说话,对方突然压低声音嘘了一下,然后语气急急地说:“季冰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季冰心下一抖,忍着脑海中轰然开始嗡嗡作响的嘈杂声音,沉静地问:“出什么事了?”
姜小梅凑近了些,语气焦急又沮丧,讷讷道:“我也说不好,就是,前几天家里来了几个外国人,穿着白大褂,拎着几只硕大的金属箱子,一股脑地涌到那个房间里,还把门给关上了。我怕是有事,就在门口守着,他们在里面叽里呱啦地说得我也听不懂,可一直呆到深夜才出来。我等他们都走了以后,慌忙进去看了看,人好好地睡着,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不像有事的样子,后来听太太说是请了医生来治病,也没说不让跟你讲,我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就等着你打电话回来。”
季冰缓缓握紧拳头,呼吸随着对方一句一句吐出来的话变得粗重又急促,却在她说完之后,眸色掠过一丝幽暗,沉声道:“我知道了。”
“哦对了,”姜小梅语气里突然浮上几分浓浓的愧疚和懊恼:“季冰少爷,还有那个日记本,前几天突然不见了,我想了想,好像也就是那几个外国人过来之后不见的,我当时放在床头柜上忘了收,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走时拿错了。”
挂了姜小梅电话的季冰,第一时间就是收拾东西订票回国,去他妈的狗屁会议,那人摆明了就是想把他拖在这里,虽然还猜不出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直觉让他打从心底感到害怕。
他不能打电话质问,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行踪,他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然后把他的黎子清,从恶魔的手里解救出来。
雾,一团浓到化不开的铅灰色的雾,遮天蔽日,屏退了所有的光。
渐渐晕染的黑暗中,鬼魅般的声音擦着耳朵扫过去,问他:你是谁?
我是谁?
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嗓子眼像是被灌了铅,他难以忍受地开始疯狂地大喊:我是黎子清,但是我在哪儿?
鬼魅般的声音还在继续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