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将芙蕖熏茶渡入姜无岐口中时,酆如归都未如现下般心跳得厉害。
——因为这相当于姜无岐默许了他可坐于姜无岐腿上。
他望住姜无岐的眉眼,又是忐忑,又是激动地问道:“你不讨厌我坐于你腿上么?”
姜无岐反问道:“贫道为何要讨厌?”
闻言,酆如归收回潜入了姜无岐后襟的手指,亲热地蹭了蹭姜无岐的下颌,继而正色道:“他已然是鬼,魂归地府自无不妥,但奇的是他身上竟是沾染了百余鬼气,鬼气微弱,他与那些鬼过从不密,十之八九是比邻而居,并无过多的联系。”
“按你所言,他邻人当中有百余只鬼?”姜无岐愕然道,“若是这百余只鬼俱是依靠吸食人血存活,怕是已有不少活人为他们所害了。”
“那鬼身上无丝毫怨气,其他的百余只鬼我不曾蒙过面,无从判断,我须得去见他们一见。”酆如归扫了眼楼下又重新端了碗芙蕖山楂羹,正往门外走的那鬼道,“我们且跟上他。”
姜无岐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放于桌案,便与酆如归一道下了楼去。
这芙蕖城内处处铺着青石板,有些生了裂痕,一踏上,青石板的另一头便会翘起,此地昨日大抵是落了雨,青石板底下藏有雨水,一踩到碎裂的青石板,即会激起雨水来。
故而,酆如归的鞋面上沾染了不少雨水,他倒也不在意,全神贯注地盯住了那鬼。
那鬼因穿着的缘故,在人流中颇为显眼,但诡异的是,从那鬼身侧经过的行人不知为何陡然增多,甚至有些戴着斗笠,穿着黑衣的男男女女。
姜无岐亦觉察到此,略微施展身法,破开人群,欲要捉住那鬼,但未及他抵达那鬼所在之处,那鬼早已消失无踪了。
见状,酆如归从河畔折了一枝莲蓬,又挖出一颗莲子来,送入口中吃了。
姜无岐行至酆如归身侧,低声道:“方才实在是大意了,岂料,他竟有这许多同党,未免打草惊蛇,今日便不追上去了罢。那店小二瞧来与他相熟,我们不若先去打探一番。”
酆如归取了一颗莲子以指一击,只见那莲子腾至半空,而后便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姜无岐唇上,姜无岐将其捏于指尖,张口欲食,却被酆如归夺了去。
酆如归剥开莲子,取出莲心后,才送到了姜无岐唇边。
姜无岐吃罢,苦笑道:“贫道与你说正事,你勿要玩闹了。”
酆如归方要出言,却有一个垂髫之龄的女童跑到酆如归面前,摊开手道:“姐姐,我们这莲蓬是不能随便摘的,是要卖钱的。”
酆如归原以为这莲蓬是无主的,顺手摘了一枝,便吃了起来,听得女童向他索要银钱,他当即问道:“多少钱一枝莲蓬?”
女童人小鬼大地道:“这莲蓬原本要十文钱一枝,但我见姐姐你生得好看,便算你五文钱一枝罢。”
酆如归尚是二公子之时亦是姿容过人,容貌闻名于京师,但他从不自矜容貌,可自从成为酆如归后,应是为原身所影响的缘故,一听旁人夸赞他的容貌,他便不由暗喜。
他笑吟吟地从怀中取出十文钱来,交由女童,并嘱咐道:“你且拿好,勿要弄丢了。”
女童谢过酆如归,急匆匆地抓着十文钱,拿过去给一边支着摊子卖莲蓬的母亲了。
酆如归见她母亲穿得一身补丁,女童却身着新衣,便又以一百文钱要了十枝莲蓬,母女俩连连道谢,他摆摆手,便拉着姜无岐一道回九曲楼去了。
姜无岐笑道:“贫道知你心善,但你买这许多莲蓬作甚么?”
酆如归拿着十一枝长长的莲蓬,莲蓬几乎遮住了他的面容,他低喃着道:“从未有人夸过我心善。”
世人多以流言蜚语来断人善恶,姜无岐心知酆如归定是吃过不少苦,遂叹息着道:“你自言自己乃是千年恶鬼,但贫道却从未见你作恶,无人夸你心善,是他们有眼无珠,你不必挂怀。”
酆如归眼眶微热,瞧了姜无岐一眼,赞许道:“还是道长你慧眼独具。”
姜无岐见酆如归目中一片水光潋滟,似有无边春色,一怔,又闻得酆如归答道:“这莲蓬一则可用来与小二哥攀谈;二则可拿去贿赂小二哥;至于三则么,姜无岐,我想吃红豆莲子羹了。”
一走进九曲楼,酆如归便行至那正在擦拭桌案的小二哥身旁道:“我买了些莲蓬来,可否劳烦小二哥请庖厨为我做俩碗红豆莲子羹来?”
小二哥放下抹布,不好意思地问道:“这十一枝莲蓬全数拿来做红豆莲子羹未免太多了些罢?两位方才已用了一桌子吃食了,莫非是本楼的菜量太少了些?”
“我并无要抱怨菜量少的意思,只是我在街上瞧见这莲蓬新鲜,便想尝一尝这莲子所做的莲子红豆羹是何滋味。”酆如归解释完毕,又含笑问道,“小二哥以为两碗红豆莲子羹须得用多少枝莲蓬?”
小二哥答道:“假设两位客官一人小碗,三枝莲蓬足矣。”
“这枝莲蓬我们已吃过了,定要算入三枝莲蓬当中,余下的八枝莲蓬便留予小二哥罢。”见小二哥要推辞,酆如归启唇道,“小二哥圆了我想吃红豆莲子羹的心愿,收下这八枝莲蓬算不得受之有愧,你若是坚持不收,我便当你是瞧我不起了。”
小二哥收入低微,平白得到了莲蓬,心中却是过意不去,但又恐得罪了眼前的客人,便收下了。
他直要往庖厨,尚未踏出一步,却闻得酆如归道:“我适才听见一人摔了碗,便下了楼来,又见他去拾碎片,还道他手头不宽裕,取了碎银来予他,却被他拒绝了,不知是否扫了他的面子?我左思右想,觉得此事不妥,望能向他当面致歉,敢问小二哥可知晓他会在何处?”
小二哥不觉有异,即刻答道:“他是在芙蕖巷口做糖人的,如今应已收摊了,不过客人你是好心,我觉得你不必特意去致歉。”
“多谢小二哥指点。”酆如归又捉了姜无岐的右腕,上得楼去,原先的桌案已收拾干净,由别的客人占据了,俩人便坐在了不久前才收拾好的另一张桌案前。
酆如归坐定,逡巡着姜无岐道:“你可知你身上有一大破绽?”
姜无岐迷惑地道:“贫道的破绽在何处?”
话音落地,他脑中灵光一现,与酆如归几乎是异口同声:“道袍。”
酆如归半靠着姜无岐,狭促地道:“我与道长当真是心有灵犀。”
他将热气吐在姜无岐耳根,而后抿唇笑道:“他既是鬼,见到道士必定会躲,纵然他并未觉察到我们是在跟踪他。”
“却是贫道连累你被那鬼发现了。”姜无岐歉意地言罢,耳根突地被酆如归以指轻轻地弹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去瞧酆如归,那酆如归却又光明正大地抬指弹了下他的耳根道:“这便是你连累我的惩罚了。”
“抱歉。”姜无岐不知怎地忽感耳根灼热,那薄薄的一层肌肤更好似舍不得酆如归的手指般,催着他拿耳根去蹭。
下一瞬,那耳根便又如愿地触到了酆如归的指尖,酆如归莞尔道:“道长,方才的惩罚可是不足够?”
未待姜无岐回应,酆如归便又弹了下那耳根。
姜无岐定了定神,命令自己直起身子来,那酆如归却从背后抱住了他,软声软气地道:“我又忍不住欺负你了,作为补偿我买衣衫予你可好?”
姜无岐无法拒绝酆如归以如此柔软的语调吐露出来的要求,只得应了:“随你罢。”
酆如归得了应允,心满意足地放开姜无岐,手肘抵着桌案,双手托腮,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不多时,两碗红豆莲子羹便由小二哥送来了。
酆如归用得较姜无岐快些,他见姜无岐还剩小半碗,便从姜无岐碗中抢了一勺,但当姜无岐要将自己那碗让予他时,他却故作清高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姜无岐不由失笑,用尽了红豆莲子羹,结过帐,便与酆如归一道去了裁缝铺子。
赶不及量身裁衣了,酆如归不得不去看裁制好的成衣。
姜无岐对衣衫并不在意,由着酆如归为他挑选。
酆如归迟疑半晌,挑了件襕衫,以及与之相配的中衣、里衣,便向掌柜借了内室,好让姜无岐更换。
以免欲念又起,他不敢进去,便在外头等候。
少时,姜无岐换了衣衫出来,这襕衫乃是读书人的日常衣着,上为交领,下摆一横襕,大身面料为米色细布,襟口、袖口、腰间束带、下摆镶有石青色滚边。
这一身襕衫将姜无岐衬得高洁如竹,清风明月般遥不可及。
酆如归付过银两,直欲去牵姜无岐的手,却是踌躇不前,反是姜无岐发觉了他的意图,主动来牵了他的手。
俩人十指相扣,行走于街市中,亲密更胜寻常夫妻,使得酆如归一时间心思浮动,连平日最喜欢的火烧云都无暇分神去观赏。
第88章:野鬼村·其五
火烧云将将要入夜的天空烧得或橙或红,少时,夜幕便彻底降下了。
今夜月隐星稀,星光远不足以照亮前路,姜无岐闻着芙蕖幽香,将酆如归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酆如归顺势往姜无岐身上依偎了上去,又软着嗓子问道:“姜无岐,今夜我与你一道睡可好?”
姜无岐颔首笑道:“你已并非孩童了,怎地还要人陪着一道睡?”
酆如归信口胡言道:“因为我怕黑呀。”
姜无岐自是不信,可也不戳破,但笑不语。
酆如归被姜无岐的笑撩动了心弦,面颊生红,正是心思浮动之际,却猝然闻得有人嚷声大哭。
他望了姜无岐一眼,俩人心照不宣地疾步而去。
不远处的一座宅子内,竟是有人在做丧事,棺材被摆放于正中央,棺材上方是一张桌案,桌案上满是供物,桌案靠近棺材的那处放着牌位,棺材两边则围着孝儿孝女,又有孝媳、孝婿以及几个孙辈,孙辈中知事的已哭作了一团,但懵懂幼儿却还嬉闹着,与旁的哭声格格不入,少时,便被奶娘抱出去了。
酆如归与姜无岐闻得哭声原以为出了事,见状,略略松了一口气,正要下了屋檐去,却见其中一个孝子走到一边准备法事的和尚身边,将那和尚拉出了做法事的大堂,才低声道:“大师,你可能为我父亲招魂?”
和尚拨弄着佛珠道:“头七还魂夜,你父亲若念着你,自会来见你。”
那孝子却急声道:“我等不得。”
和尚白须白眉,面目慈善,呼了句佛号,才问道:“你为何等不得?”
“我与大师明言,大师切勿对旁人透漏一二。”那孝子哭道,“其实我怀疑我父亲是被我二弟害死的,且我父亲那遗书也极有可能是被二弟逼着写的,不然为何父亲会将名下所有的财产全数留予我二弟,却只传我了这间祖宅。”
酆如归暗道:却原来是个贪图遗产的。
他又听得那和尚道:“你不信你父亲只传了你这间祖宅,所以便要扰了他老人家的清静?”
和尚语毕,不再理会那不孝子,兀自准备法事去了。
孝子气急,又不能对和尚如何,便暗暗地扯了一小沙弥问道:“小师傅可知晓如何招魂?”
小沙弥摇首道:“小僧修行粗浅,不知该如何招魂。”
孝子正一筹莫展,小沙弥却口无遮拦地道:“我听师傅提过这芙蕖城外十里有一村落唤作傅家村,千百年前,那傅家村出了一于招魂之道颇有手段的天师,天师为傅家村留下了一口水井,只消于五个时辰内将这井水灌入尸身体内,魂魄便会自行归来。”
孝子端详着小沙弥的神情,见其应不是戏弄于他,便打算着人去取水。
和尚发现小沙弥不在身侧,出来寻他,恰巧听得小沙弥提及傅家村,面色不由一变,骂道:“你不是教人去送死么?”
他缓了口气,又朝孝子道:“据闻傅家村内鬼气森森,白骨堆叠,俱是为厉鬼所食,无一个活人,活人进得傅家村定会成为厉鬼的吃食,还是勿要去为好,再者,那招魂的井水不过是市井传言,做不得真。”
孝子面上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但待和尚与小沙弥离去,他却暗令手下快些去傅家村取还魂水来。
他为了遗产,哪里顾得上手下死活,生怕那傅家村当真有鬼,取不来还魂水,便又调遣了几人同去。
“我们与他们一道去罢。”姜无岐方要下得屋檐去,酆如归牵着他的手却是忽地一紧,他回过首去,满面疑惑,那酆如归竟又撒娇道:“姜无岐,我怕高。”
姜无岐无奈地一笑,打横将酆如归抱起,飞身而下,双足甫立稳,却见那孝子的手下已从侧门策马而去。
酆如归蹭了蹭姜无岐的一副锁骨,又吻了吻姜无岐的下颌,才依依不舍地从姜无岐身上下来。
方一下来,他却已施展身法远去了,若不是姜无岐视力上佳,哪里还能瞧见酆如归的踪影?
酆如归心中暗自揣测道:那傅家村许与白日那鬼有干系。
一眨眼,他便已追上那策马的五人。
他放慢身法,穷极无聊地在夜市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冰糖葫芦还未咬上一口,姜无岐已到了他身侧。
他分明坐拥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却朝着姜无岐道:“我囊中羞涩,吃不起冰糖葫芦,还望道长能救济一二。”
“你既囊中羞涩,为何还要买衣衫予贫道?”姜无岐信以为真,从怀中取出五文钱,交予货郎。
酆如归咬了一颗冰糖葫芦下来,又将姜无岐上下逡巡了一番,才含含糊糊地夸赞着道:“我喜欢道长穿襕衫的模样。”
姜无岐柔声笑道:“你喜欢便好。”
酆如归实在温柔得过分,他霎时心思混乱,这一颗冰糖葫芦衔在口中,无心去品尝,冰糖葫芦颜色红艳衬得他的一双唇瓣鲜艳欲滴,伏在口腔内的舌更是惑人心神。
姜无岐不慎窥见了那舌,忽而记起了白日间,酆如归作弄他时似乎曾以这舌尖轻刷过他的唇缝,当时他直觉得自己的唇缝是被柔软无匹的丝绸抚摸着。
思及此,他登时不自在起来,却见酆如归低垂着首,含着一颗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在其右颊突起了一个半圆,须臾,酆如归又仰起首来道:“姜无岐,你自己可喜欢这襕衫?”
姜无岐思忖片刻,坦白地道:“贫道已穿惯道袍了,穿着这襕衫稍稍有些不自在。”
“是么?”姜无岐当真是不会讲甜言蜜语,连顺着他的话茬讲都不会,实在坦白得教人牙痒痒,酆如归用力地咬着冰糖葫芦,由于正值炎夏之故,这冰糖葫芦微微有些化了,外头的糖衣远不及冬日般脆硬,他咬了颗冰糖葫芦自是不解气,便踮起脚来,命令道,“张口。”
姜无岐全然不知自己是何处惹得酆如归不悦了,依言张口,酆如归的唇瓣却是当即贴了上来,而后他便又尝到了丝绸般的柔软,再接着,酆如归的舌尖一推,竟有一物滑入了他口中,良久,他才意识到那是一枚山楂核,所以,他是又被酆如归捉弄了么?
这夜市人头攒动,众人见得姿容相匹配的一双璧人接吻,大抵都在拍手称好,只有些卫道士暗骂道:“伤风败俗。”
酆如归佯作娇羞地躲在姜无岐怀中,口中却不紧不缓地咬着冰糖葫芦。
“走罢。”姜无岐将山楂核吐了出来,牵着酆如归的手出了夜市,不多时,便轻而易举地追上了那五人。
“他们实在太慢了些。”酆如归一面咬着冰糖葫芦,一面望着百步开外的五人。
那五人已出了城门,酆、姜俩人便也随之出了城门去。
姜无岐见这一路上酆如归不理睬于他,忍不住问道:“贫道是何处得罪你了?”
酆如归斜了姜无岐一眼,又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扁着嘴道:“哪里是道长你得罪了我,明明是我得罪了道长,我强人所难,非要道长你穿这襕衫。”
却原来是自己直言穿襕衫不及道袍自在,令酆如归不悦了么?
姜无岐致歉道:“贫道从未觉得你强人所难,你切勿如是说,贫道不过是穿道袍近两百年太过习惯于此了而已。”
酆如归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即从姜无岐五指中抽出手来。
姜无岐顿觉五指指缝空空荡荡的,仿若那中间生来便该嵌有酆如归的手指一般。
酆如归聚ji,ng会神地吃着冰糖葫芦,双足却未有丝毫停顿。
姜无岐张了张口,不知要如何才能让酆如归一如往常般与他说话。
他还未琢磨出个法子来,不远处却有村落映入了眼中,他望住了那处村落,又听得身畔的酆如归肃然道:“这里头果真有百余只鬼,姜无岐,你且小心些。”
俩人立于不远处,静观其变。
只见那五人下了马去,连刻有“傅家村”三字的大石都还未过,便有鬼哭乍然响起。
眼下本就无甚月光,星光亦是稀薄,于一片晦暗中,这鬼哭着实可怖。
那五人被吓得愣在当场,许久,才有一人回过神来,道:“我们且进去罢,里头的人定是在耍甚么雕虫小技,这里头哪里会有鬼?你们可记得老爷许诺的好处,你们都不要了不成?”
余下四人被他一通激励,虽是提心吊胆,但仍是坚持往里走,然而尚未走出两步,却是撞到了一物。
其中一人取出一只火折子来,一照,前方并无他物。
但奇的是无论如何,五人最多只能踏出两步,无法再多,第三步便会被挡回来。
“莫非是鬼挡墙?”最为年幼的一人这么说了一句,引得四人心慌得两股打颤。
耳畔的鬼哭更是在陡然间应声拔高,几乎是震耳欲聋,钻进耳蜗后,便直直地往脑髓去了,莫要说活人了,连五匹骏马都吓得在原地乱窜。
这骏马的缰绳因无处可栓,自骏马背上垂落,要不是骏马受过训练,此时恐怕早已飞奔而逃了。
“进了这鬼村怕是连命都要没了,哪里还能享用好处?”最为年幼那人说着,骑上自己的那匹马,慌忙抽了一马鞭,转眼跑远了。
被留在原地的四人也不是不要命的,听那鬼哭愈加凄厉,便也骑马逃走了。
鬼原无实体,除非其有些道行,或者吸食过不少人血。
寻常活人一般瞧不见鬼,但鬼可自行决定是否让活人瞧见他们。
适才确是鬼挡墙,由酆如归与姜无岐瞧来,那五人被十只鬼挡着,才致无法走出第三步。
这十只鬼从面貌瞧来有老有幼,有男有女,惟二的共同点乃是他们都曾吸食过人血,且身上无半点怨气缠绕。
他们应该只是为了吓退外来者,并无要害人的意图,因而一达成目的,便欲要回村里去了。
酆如归吃着冰糖葫芦,施施然地行至一只年轻英俊的男鬼面前,笑道:“我们白日可曾见过?”
男鬼突地被酆如归挡住了去路,面生错愕,默认道:“你难不成并非凡人?”
“我自然不是凡人。”酆如归吃罢一颗冰糖葫芦,“我与你们乃是同类,那边的书生才是凡人。”
姜无岐听酆如归唤他为书生,稍稍一怔,才行至酆如归身侧道:“他并无虚言,他当真是一只鬼,出身于酆都鬼城。”
男鬼警惕地道:“那你为何会有r_ou_身,是从旁人处夺舍来的么?”
“夺舍?”酆如归嗤笑道,“我才不屑于去夺舍,这副r_ou_身是我修炼得来的。”
“不管这r_ou_身是你夺舍得来的,亦或是修炼得来的,与我们全无干系。”男鬼客气地道,“麻烦你们立刻离开此地。”
“你要我们走,我们却偏生不走了。”酆如归咬着冰糖葫芦,双目含着一汪软软的秋水,语调却是强硬,“我倒要瞧瞧你们这傅家村可是藏有秘辛。”
言罢,他又一一扫过眼前的十只鬼,傲慢地道:“你们切勿轻举妄动,我修炼千年,要教你们尽数魂飞魄散动动手指便可。”
十只鬼面面相觑,末了,由那男鬼道:“大仙来此有何所求?”
酆如归沉吟着道:“将你们之中相貌最为出众的鬼献于我,与我冥婚罢。”
姜无岐一听,方要劝阻,却见那男鬼不假思索地道:“恕难从命。”
“那便你罢。”酆如归指着那男鬼,勾唇笑道,“据闻你还会做糖人,我将你带回酆都,你便日日做糖人与我吃可好?”
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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