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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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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作者:年终

第5节

“你动手了吗?”安拿出水袋灌了两口。

“我不敢,我第一次见人怕成那样。就像……就像只动物那样哀鸣,对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什么奉承话都说得出口。他拼命强调自己是无罪的,是他的妻子先动的手,他只是自卫。”

“我下不去手,因为他还活着……我形容不出那种感觉。我正犹豫那会儿,突然有个小女孩揪着追踪符咒冲了进来,大哭着求我们不要杀她的爸爸,一个劲儿尖叫妈妈才是坏人。我当即丢了剑,完全没了主意——毕竟父亲从未对我说过谎,当时我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安用手托着腮,挑起眉毛。

“不一会儿跟进来几个士兵,一个上来护着女孩,另一个去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士兵说男人长期用深渊魔法控制妻女,妻子挣脱了魔法想带女儿逃走,目前下落不明。他想要男人妻子的情报,声称找不到尸体无法定罪。我以为这次疯狂的教学要结束了,结果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父亲却突然拾起剑反手杀了那个男人——一剑正中胸口,血喷得到处都是。你知道吗?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父亲帅气极了,他干脆利落地杀了个法律无法惩治的混蛋。”

“去探男人心跳的士兵突然喊了起来,指出尸体颈窝慢慢浮现的魔女徽记。你应该听说过……东部魔女喜欢诱骗男人。她们在女儿到了合适的年纪后就会诈死脱身,并把罪责推到丈夫身上,好让孩子积攒起足够的痛苦成为新的魔女。也就是说那个男人没有说谎,他一开始就是无辜的,但是……”

“按理说那东西出现得不会太快,”安撇撇嘴,“你老爸没被抓走?”

“没有。”奥利弗低下头,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当时我慌得要死。突然士兵消失了,小女孩也消失了,只剩那具尸体还瞪着眼。然后父亲问了我那个问题——他问我,你懂‘杀死’是什么意思了吗?”

“‘这只是一个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怎么一口气杀死成千上万的人。但你真的懂得那意味着什么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是的,他记得每一个细节。当时他正值少年,对自己的力量有些小小的自满。常常忍不住幻想在壮烈的战争中抵御千军万马,当一个够格面见国王的英雄。

但这一切都终结于那个y暗的洞x,ue。

“奥利,你要知道,现实不会给你时间去调查每个敌人的无辜与否。女孩不会来,士兵也不会来,徽记更不会被发现。很多时候当你杀死了一个人,你就杀死了这世界的一部分真相。”记忆里的父亲语调有些冰冷,“告诉自己他们都死有余辜是最简单的方法。如果这样骗不过自己,那就拼命强调自己多么悲惨——啊,悲惨的遭遇,最有效的自我麻醉。当然,如果你连悲惨的过去都没有,就只好到处宣扬自己本无恶意了。记住,这都是懦夫们常见的做法。”

“杀戮本身永远不值得赞颂,它应该是你最后的手段,不应当是炫耀力量的工具。而且很遗憾的,当你发现自己错了的时候,你就是要一生背负着这个错误,没有逃避的方法。你所能做的只有负起责任。”

“而且更糟的是,出于善意的行动不一定会促成理想的结局。那些闲人传颂的鲜花和荣耀或许永远不会出现,你要面对的可能是恶意、愚蠢或者冷漠。这个时候你手握着让他们臣服的力量,你能控制住自己吗?”

“如果你拿起剑,那么这都是你注定会经历的。大家喜欢说作恶有代价,我现在告诉你,行善也有。能理解这份痛苦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英雄’,我可不希望你对那些傻了吧唧的歌谣照单全收,然后又擅自对现实失望。”

“现在回答我,奥利,你要拿起这把剑吗?”

他扬起剑,剑身上还沾着那个男人的血。

“所以你怎么回答的呢?”安的问话将奥利弗扯出了回忆。

“我说我无法想象。”奥利弗平静地答道,“所以我放弃了。”

“因为害怕?”

“不,因为我知道自己多么自私和无知。我只能从保护身边的人开始慢慢努力……我想这应该不需要能瞬间杀死千万人的力量。”

“难说,万一有天你要为了珍视的人和大多数人为敌呢?”

奥利弗思索了片刻。“……我可以带着那个人一起逃走。”

仔细想想,那应该是他唯一一次见到父亲严肃的样子。在他们离开洞x,ue之前,他也问了父亲一个问题。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他看着岩石上男人渐渐消失的尸体。

“不,曾经是真的,我只不过调快了一点节奏。”派博尔·拉蒙的脸上并没有笑意,“我很高兴你没有动手,奥利。这一点你不像我。”

第16章最糟的状况

“327测试点的西摩尔蠕虫因为非自然原因死亡。”

“谁负责的诺埃?”

“芬里尔·特洛伊的钢狼佣兵团。”

“监视虫的影像?”

“八十三分钟前有两次有效袭击的记录,一次物理袭击,一次疑似迷惑术的ji,ng神法术攻击。都不致死。”

“让特洛伊上报原因。确定人为袭击后,在诺埃的测试场地释放潘多拉忒尔。”

芬里尔胸口的锡章突然活物似的上下扯动他的前襟,他将它熟练地取下,翻到背面公会总部传达的简讯——然后全身一震。

索恩正百无聊赖地指挥着监视虫在空中跳八字舞。芬里尔动作幅度不小,他一分神,八字舞顿时散做一团。

“怎么啦?”索恩打了个哈欠。

“撤退!”芬里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掏出口袋里的水晶片捏碎,并冲它愤怒地命令道。“所有人,立即撤退!”

“西摩尔蠕虫断气了。”芬里尔一把揪住索恩的后领,朝森林中那团静止的黑影冲去。“见鬼!”

“不可能!我的虫子十分钟前刚确认过,那会儿它还活得好好的!最近接触它的那俩小子早跑远了,没人再碰过它。就算我漏看,要弄死它也不可能不出动静……哎哟你悠着点——”索恩被衣领勒得直翻白眼。

“总部不会出错,它的生命迹象消失了。”芬里尔踏着树枝飞快前进,从牙缝里把词一个个挤出来。“他们要我们立刻确认死因,然后开启补救程序。”

“等等,等等。补救程序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

“还不是因为有个传说等级的傻瓜对它下手了!”

他们离那只巨大的蠕虫不算远。现场还残余着不少冰块和碎尸,树木在蠕虫的碾压下东倒西歪,阳光暴晒着袒露出的地面——它正透着森森的寒气和血液的腥臭。

芬里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气都没多喘一口,把手里拎着的索恩随手一丢,掏出鉴定水晶直接捅进蠕虫巨大的尸体。蠕虫安静地趴在那里,战斗时浮出的眼球此刻全部沉入体内。原本shi润的黑色皮肤失去了水光,脆弱得像晚餐布丁。

“有人故意这么做的,是‘美梦’。”芬里尔冲瞬间浑浊的水晶眯起眼睛,“按理说蠕虫能扛住整整十酒桶的量,这只不知道为什么……”他把水晶拔了出来,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路,“……魔力衰竭得厉害。”

“‘美梦’?”

“最近刚流行起来的恶魔毒素。价格挺高但并不难买,没法溯源。”

“如果有人故意这么干,应该没必要启动程序——”

“没用的。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团里其他人应该已经成功撤退了。”芬里尔深吸一口气,嘴角带了丝苦笑。“我们没法确定凶手的动机。只是几百个黑章预备役,总部不会介意的。”

“你是说……”

“我是说,这里要被清场了——记得把你的虫子弄回来。”

与此同时。

“……带着那个人一起逃?你最好早点治治你的理想主义。”安不咸不淡地评论道,没有半点儿共鸣的意思。“和平地区的人才会这么多愁善感——等人家把刀卡上你或你老婆的喉咙,你保准没有心情去考虑他是不是无辜的。”

奥利弗低笑几声,没有回应。他伸了个懒腰,重重地仰躺上草地,夏日的天空蓝得惊人。疲惫让他的思维有些散乱,他无意识地朝那片深蓝伸出手——结果奥利弗还没来得及把胳膊伸直,就直接被另一条胳膊别了回去。

尼莫睡晕了头,一胳膊甩上了奥利弗的脖子,力道还挺大。奥利弗被击得喉咙一麻,差点咳嗽出来。他无奈地朝外挪了挪,突然感到了轻微的震动。

奥利弗困惑了几秒,尽管“被睡梦中的人无意识搭上”听上去挺让人激动的,可他完全不认为自己会因为脖子被男人猛击而感到心动。接着他发现整个世界都在轻微地震颤着。他赶忙爬起来,而安已经摆出了时刻准备战斗的警惕姿势。

尼莫则因为胳膊被掀开而微微皱眉,不清不楚地嘟囔了几句,随即发出轻微的鼾声。

与此同时,震颤变得更加明显。

“地震?”奥利弗在愈发清晰的地裂声中大声询问。

“不知道!”安吼了回去,“这里不该有地震——我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灰鹦鹉突然用法术劈开藤条,丝毫不见刚刚一蹶不振的状态,它绕着他们飞了圈,激动地扑闪着翅膀。“终于——”它尖叫,“同类的气息,是同类的气息——哎哟!”

身边有三个活物扯着嗓子吵闹,就算是死人也要被吵醒了。尼莫昏昏沉沉地爬起来,有些愣神地望着那只在空中疯狂得瑟的鸟。

“什么情况?”他小声问道。

尼莫的大脑还泡在刚睡醒的混沌状态里,头发也没来得及整理,稍长的头发正散乱地搭在肩膀上,蹭得他脖子发痒。他几乎要认定自己在做梦,这一切都是个荒唐又漫长的梦境——从地理位置来看,诺埃这片地方压根不会有什么地震,这绝对不是现实。

奥利弗眼看这个人又要躺下,赶忙上去顺着领子把他揪起来。

“……你干嘛?”尼莫有点不满。

“现在可不是睡午觉的时候。”安四下打量着,“感谢他吧,换我就直接上脚了。”

“它来了!”灰鹦鹉还在干嚎,仿佛要过来的是它的暗恋对象。“它来了——!”

尼莫揉揉眼,被嚎得清醒了不少。他们没有困惑太久,很快震动的元凶出现了——一道猩红的气柱从蠕虫附近喷出,它的顶端并没有像普通气体那般自然散开,而是章鱼触手似的分头扑向地面。震动正随着气柱的喷出而逐渐变得和缓,可这并没有让他们安心多少。

“那是什么?”尼莫瞪着气柱,有一道毫无疑问正朝他们的方向扑过来。

“潘多拉忒尔,深渊的美人。”鹦鹉不怎么悦耳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向往。“她们跳起舞来那样子……啧啧。”

其余三人完全无法理解也不打算理解它的审美,他们连那东西的胳膊腿都分不清。

“它会做什么?”安警惕地盯着那道气柱。

“我怎么知道!”鹦鹉鸟眼瞪得圆圆的,“不是所有上级恶魔都认识彼此的,你会知道街上迎面走来的漂亮姑娘想干什么吗?”

“但我至少能看懂她的表情。”安咬着牙回敬。

他们可不在乎它是不是鹦鹉的梦中情人,在场的人类们有更重要的东西去关心——尽管谁都不想相信,但鹦鹉确实明确地表达了一个意思。

正要袭来的东西是个上级恶魔。

“好吧,她看起来不太高兴。”鹦鹉小声说,“准是你们这些人类惹她不开心了。”

“我在书里看到过,上级恶魔的本体应该无法离开深渊才对——”尼莫皱起眉,努力回忆那本神职人员的自传,试图回忆更多细节。

“是啊,换个你们能听懂的比方——那顶多是她的一条胳膊。”鹦鹉说道,“多么遗憾……”

尼莫可一点都不觉得遗憾。他转过头打算问问安下一步的计划,却发现剩余两人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们没事吧?”他把原来的问题咽了回去,换成另一个。

“你没有感觉到吗?”奥利弗换了个站姿,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稳。“……压迫感。”

安的情况看起来比奥利弗稍微好些,她沉默地点头附和。

尼莫闭上眼用力感受了下,“没有。”他有些挫败地摇摇头,看向奥利弗。“很难受吗?要不要我扶你下——”

奥利弗微笑着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站稳。安则深深地看了尼莫一眼。

“我听说过一次。”她哑着嗓子说道,“我一直以为那是假的……但是……”

“之前喝酒的时候听佣兵们提过,某届黑章测试里混进了恶魔术士,他吓退了西摩尔蠕虫……但那是将近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吓退?”

“是,我也很好奇,恶魔术士可不是爱好和平的类型。所以我问了。得到的结果只有一句话——黑章这套东西算是各国用来维持稳定的手段,它们不会允许太过强大又富有攻击性的黑章存在。”

“可解决方法不是有很多吗?比如不给那人黑章,或者等他成为黑章后再取消……”尼莫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俩不愧是同乡,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理想主义傻瓜。”安无力地咧咧嘴,“夜长梦多,上头那些家伙们比谁都清楚。西摩尔蠕虫被称为黑章天花板,可能指的不仅仅是它的实力……或许我们根本就不该反抗它。”

“你想得可真多。”鹦鹉不屑地cha嘴道,“那虫子健康得很,那种伤势跟你们被小刀割破手指没什么区别——妈的,我讨厌这种为了让你们听懂疯狂比喻的说话方式,我要变成该死的诗人了——总之,它的魔力充沛到够它濒死回复个三四次,口感特别浓郁。”

“你把它弄死了?!”尼莫掐住鸟脖子,猛地晃了几下。

“呸,没有!”鹦鹉吼叫道,看起来很想吐尼莫一脸口水。“你以为我不想吗,你看我这体型吃得下吗?我只能多吸两口魔力,还吃剩了不少,它活得好好的——!”

它还没尖叫完,远处蠕虫的影子随着红雾卷过泡沫般粉碎了。

“……好吧,现在它死了。”灰鹦鹉悻悻补充道,“反正不是我干的。”

“也就是说,他们会弄出个比西摩尔蠕虫更强大的恶魔来除掉‘不安定因素’,是吗?”奥利弗指着已经触及草坪边缘的红雾总结道,“顺便把我们这些小角色打扫干净?”

那雾气如同漫入森林的猩红潮水,近点看来很难说是气体还是液体,它扫过灌木和树干,植物们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而在红雾边缘,十来个人和数只动物正朝他们这个方向狂奔。

有只鹿似乎受了伤,跑得慢了些,后腿被雾气追上。碰触到新鲜血r_ou_的雾气顿时活了过来,猛地将那只鹿整个包住——

然后撕了个粉碎。

第17章无知者无畏

尼莫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他胸口的金属块开始发烫。他们离红雾还有段距离,看得不算清晰。可血r_ou_飞散的场景就算在这个距离看来还是让人脊背发寒。

“我们在边界附近。”尼莫抓住那个小小的金属方块。

“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义。”安从腰包掏出本撕了小半的羊皮纸册,快速翻动。“已经不是合格与否的问题了,我们得先活下去。”

尼莫认得这个。虽说一般行走在外的冒险者们多多少少都会用些简单魔法,可复杂些的魔法难学又难用,除了老练的法师没几个职业能用顺手。请不起专职法师的情况下,直接购买符咒书是最方便的做法——用的时候直接撕下纸页,用魔力燃烧触发就可以,简单又快捷。这东西除了贵得吓人外没别的毛病。

对于并非贵族出身的普通冒险者来说,这基本等同于最后的保命手段。

“那东西能被挡住吗?”奥利弗没了剑,两手空空,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跑不过它,把后背交出去死得更快。它不是完整的上级恶魔,力量也散得到处都是,我们还有点希望。”安刷地撕下一页羊皮纸,拿着纸页的手微微颤抖。“你俩有信仰吗?有的话,现在是时候祈祷了。”

ru白色的半球形屏障以他们为圆心展开,刚好覆盖到往这个方向逃命的人。人们并没有因为被魔法护住而减慢奔跑的速度,红雾在触到屏障边缘后却真的迟缓了下来。它开始缓缓沿着屏障试探性地往上爬。

安的嘴唇全无血色,有些吓人。她急促地喘息着,额头全是汗光。

“不行,屏障太弱。”她用沙哑的声音宣布。

而尼莫则出神地望着那片扭动的红雾。自从对上西摩尔蠕虫,这个世界就开始失去它本应有的真实感。此刻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明明该是很危险的生物——可和面对西摩尔蠕虫不同,直视蠕虫的眼球时他还能尝到点死亡的腥苦,现在他却连礼节性的恐惧都撑不起来。

尽管奥利弗和安都表示压迫感让人难以忍受,压迫感以外的某些东西却缠上了他。奇妙的杂音伴随着空气颤动,敲打他的鼓膜。并非脚踏草地的奔跑声,人们的哀嚎或动物的喘息。它不是源于自然的响动,更不是某种语言,可旋律里确切地带着思想和情绪。

他疑惑地分辨着那些繁杂的情绪。

红雾中探出几根细细的气柱,正在ru白色的光罩上疯狂而凶狠地乱探。

杂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尼莫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喉咙因为干裂而火烧火燎地痛。

“奥利弗。”他不敢去打扰正疯狂点燃符咒纸页的安,“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

“奇怪的声音。”尼莫开始怀疑向他人求证是否是个好主意,自己听上去蠢透了。

“我听不到。你可以问问那只鸟,说不定有什么意外发现。”幸运的是,奥利弗没有立即怀疑或否定他。

“我可什么都没听到,”灰鹦鹉美滋滋地旁观着一切,“反正我和这小子都死不了,至于你们——你们就不能豁达点吗?人类连一百年都很难活到,早死个几十年也不用太沮丧嘛。”

“如果知道它的想法,你能跟它交流么?”尼莫紧张地舔舔嘴唇。

“我们种类不一样,你觉得呢?”灰鹦鹉理着羽毛。“我说过,你不用理会这些——她是不会伤害同类的,她们从来不伤害同类,出了名的温和可爱。你在那边老实待着就行,她能嗅出你的气味。当然,你要动手就是两回事啦。”

“温和可爱”的潘多拉忒尔正用身体狠狠挤压着一层套一层的防护罩,后者发出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它似乎并不打算放弃这块硬骨头,对屏障内部那几十具鲜活的r_ou_体势在必得。

“两回事?”

“杀戮前得先确认地盘。现在这里是她的领地,整个儿都是。我警告你,她可不是愚蠢的虫子,是货真价实的上级恶魔——在深渊里我们还能热情地来一架,可现在不行,我干不过她。虽然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她至少把十分之一的身体送出来了,而我就弄出来指甲盖儿那么小一块!如果你现在上去挑衅,她会集中全部力量先把你解决掉,而且会解决得很轻松。”

“我一直想问……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不知道!”灰鹦鹉气呼呼地叫道,“总之不会有什么好事。如果最糟的情况发生,这趟我就只能当只该死的鹦鹉啦——你知道上来一趟多不容易吗?”

“也就是说,你不会死。”

鹦鹉止住话头,狐疑地瞪着尼莫。

“按理来说上级恶魔不会被束缚住,更不会听人指令。但就刚刚安的态度来看,佣兵公会应该有控制上级恶魔的办法。”尼莫缓缓说道,语气中依旧残余了几分不确定。“理论上,他们应该不会允许它……呃,她到处乱跑。也就是说……”

奥利弗像是猜出了他想说什么,翠绿的眸子里带了些惊讶。

“……假设巴格尔摩鲁没有说谎,它自己确实是上级恶魔,而上级恶魔之间需要先行厮杀。那么我……我或许可以把那东西所有的注意力吸引住。只要找到公会设好的控制边界,她够不到我,我也可以继续拖时间,我不信他们会允许她长时间游荡在外。”

“你疯了吗?”灰鹦鹉怒气冲冲,就差一翅膀扇上去。“多管什么闲事!”

“……但这个办法理论上可行,不是吗?不试试看的话我得做一辈子噩梦。奥利弗,你和安带着那些人离远点,我把它引开,如果没成功的话——”

“我跟你一起去。”奥利弗打断了他的话,表情郑重而认真。

“你……”

“你没有战斗经验,可能在找到法术边界前就被抓住。”奥利弗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用担心武器问题,我也有我的手段。”

“你们根本就不清楚上级恶魔的力量!”灰鹦鹉一副被侮辱了的架势,“你们两个愚蠢的——”它被愤怒卡住了喉咙,想不出更恶毒的词来攻击面前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货。

“厉害点的恶魔术士都能毁掉一座城,上级恶魔的力量我确实无法想象。”奥利弗沉声道,“所以呢?趴在地上,祈祷谁来救我们吗?我可不喜欢心安理得等人为我拼命——更何况,我欠这家伙的人情已经够多了。”

安的符咒册眼看就要被撕光,从林子里逃来的人本能地蜷缩在离红雾最远的屏障角落。ru白色的光辉变得透明,嘎吱嘎吱的挤压声愈加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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