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理解。可是路标镇附近的边境森林出现了异变——”杰西笑眯眯地摩挲着下唇,“我想你们会感兴趣的。”
远方某个不知名的荒野,林地已经开始冒出片片黑烟。估计是哪个法阵jian出的火星引燃枯草,战场中心燃起火光。
奥利弗终于放下了骨剑。面前魁梧的男人自称杀手,可他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敌意或恶意。
“奥利弗·拉蒙。”奥利弗伸出手和对方握了握,随后利落地站起身,将卡在盔甲缝隙的细小断枝取出。“您见过洛佩兹?”
“见过一次。”兰迪闷声说道,“地平线往孤岛那边塞了不少危险分子,他们可不会对这张脸有好感。”他的口气严肃下来。“……可我记得洛佩兹没有亲戚。”
他的话语没有影响他的动作速度,兰迪将金属巨盾往身后一立。厚实的盾牌犁起一排泥土,法术与金属的撞击声在另一面炸起。
“……这张脸算是个巧合。”奥利弗无力地咧咧嘴,“刚刚您在车厢中挡住我也是因为这个吗?”
兰迪耸耸肩。
奥利弗回给对方一个略带感激的微笑,伸出手尝试立起防御法术。可在他开始引导魔力一刹那,脖颈上的剧痛再次来袭。奥利弗咬紧牙关,硬是保持了站姿。
“不要用防御类法术,这里只允许物理防御。”兰迪对他皱起眉,“你……”
他还没说完,奥利弗再次出手。他将安息之剑向前横劈一道,巨大的冰刺随着剑气生长——尽管不如冰盾那般牢固,也算将两人和辐s,he开来的混乱暂时隔开。
“为什么找我合作?”做完这一切后,奥利弗不由地单膝跪倒在地,好抵抗太阳x,ue处锥子刺入似的疼。
“你看起来最合适。”兰迪干脆地说,“我不擅长长时间高强度战斗,暂时需要个靠得住的合作者。而你好像对当前境况一无所知。”
奥利弗瞬间忘记了所有不适,他的目光从兰迪的脸扫到对方结实的肌r_ou_上,然后再次移回兰迪的脸。面前这位怎么看都像耐力超绝,一个能打十个的类型。他坦荡地用目光表明了自己的疑问。
面色严肃的杀手无视了他疑问的眼神。他伸出胳膊,果断架住奥利弗:“你对现在的情况了解多少,拉蒙先生?”
“完全不了解。”奥利弗拍拍对方的胳膊,退了一步。“谢了,我自己能站稳。”
“你的队伍招募了艾德里安·克洛斯,我当时还想是哪个不要命的狂徒这么不讲究。”兰迪摇摇头,“但您刚刚的茫然不像是装的,您是真的一无所知?”
“是的。”承认自己一无所知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奥利弗使劲按了按太阳x,ue,从喉咙里挤着句子。“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随便说点儿……我有三个问题。”
“问吧。”兰迪竖起盾,他们身边的冰刺开始不自然地崩塌。
“第一,为什么要厮杀?第二,为什么不能使用防御法术?”奥利弗同样抬起脚,摆好防御姿势。“第三……他们为什么在笑?”
四五个囚犯向两人冲来,脸上都挂着略带疯狂的笑意。其中一个双臂突然化为暗紫色烟雾,直直向奥利弗扑来。而奥利弗敏捷地后退一步,甩手就是一个净化法阵。
烟雾霎时在白光下散去,那人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是在拉德教待过的杂种!”
这声惨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奥利弗吁了口气,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聚集的敌意陡然重了几分。
“前两个问题我可以一起答。”兰迪抡起盾,盾边直接击中另一个人的腹部,直接将其甩飞。“因为这是死囚军团的淘汰测试,他们只要尖刀,不需要注重防御的类型。杀人越多,初始的待遇就越好。”
“所以他们之所以在笑——”奥利弗果断起跳,一只脚蹬上兰迪的盾牌边缘,高高跃起。当他再次落下时,伴随的是夹杂冰碴的剑风冲击。
面前的敌人被生生逼退十几步。
“——就是因为这个?”奥利弗落回兰迪身边,小声说完了后半句。既然死囚军团追求的是战力,他可不想早早把全部实力暴露出来。
“可以这么说。”兰迪将盾牌往地上狠狠一磕,地面隆隆作响,刚打算围上来的敌人又一屁股坐回地上。“不用接受死刑,能舒舒服服活着,还能合法杀人——只要能从战场上活下来。”
两人拨开灌木,几乎同时开始向树丛更茂密的地方前进。
“您是杀手。”奥利弗随手甩出一道剑风,面前恼人的藤蔓应声而断。“为什么这种时候反而不想动手?”
“这是我……”兰迪皱起眉,刚想回答,突然身形一顿。
他的影子中伸出无数枯藤似的的影藤,将他死死缠在原地。一个枯瘦的身影从黑影中钻出,绕到兰迪身前,右手尖刀毫不留情地捅向杀手的心口。奥利弗几乎在下一秒便出了剑,可眼看就要来不及——
兰迪只做了一件事。
他扯起身后宽大破烂的黑色披风,飞扬的黑色布料将那冲上来的身影牢牢罩住。动作不紧不慢,活像舞台上的魔术师。而他的魔术同样神奇,只不过带上了浓重的血色。
当他再次松开披风时,披风已经被鲜血濡shi,而那鲜血并不是那位杀手先生的。
偷袭的法师踉跄地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望着对方。他就像一瞬间撞上了某个看不见的钉板,伤口数量繁多却并不致命——但若放着不管,他绝对会在短时间内失血而死。干瘦的男人骂了句脏话,飞快地溜走了。
奥利弗放下剑,他震惊看向兰迪。那位杀手的衣着并不复杂,胸口薄薄的布料被肌r_ou_撑得鼓起,完全不像藏有什么尖锐的利器或机关。
另一反面,风滚草的新任团长不至于自大,但也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相当的自信。他自认不会判断错误——在那一瞬间,极短的一瞬间,杀手兰迪身上无疑出现了两个人的气息。不是某种象征,是确确实实的两个人,两个活人。
一抹雪白从斗篷的缝隙中滑过,一道视线拂过他的脸。
那不是他的错觉,奥利弗十分肯定。
怎么回事?
如果他没有感觉到“第三人”的存在,奥利弗可以极其自然地忽略兰迪的手法——毕竟谁都有几招看家绝活,他们绝对没有熟悉到可以抖出老底的程度。但是那是一个人,一个可以在瞬间出现又消失的活人。
奥利弗吞了口唾沫,他仔细确认了遍,兰迪身上的气息又回归了之前的情况。自从自己被打入牢狱,现实变得如同梦境般荒诞,他好不容易以为现况能步上正轨……
“走吧。”高大健壮的杀手沉声说道,活像刚刚那真的只是次普通攻击似的。
奥利弗没有动,他蹙起眉,开始思考最有礼貌的询问方式。兰迪帮了他大忙,但他的状况古怪也是事实。如果可以的话,奥利弗不想因为一点猜忌就和对方彻底撕破脸。
可他还没有想好合适的表达,答案就自己走了出来。
几道寒光闪过,肥胖的监视虫落在地上,非常直接地咽了气。
“无所谓啦,兰迪,他发现我了。”一个声音说道。
那声音清脆悦耳,听起来属于一位年轻的女性。随后一个姑娘出现在奥利弗的面前——她的头发和兰迪一样短,只不过是灿烂的金色。眼睛很大,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一丝天然的笑意。她的身材纤细结实,只是个子有点矮,看起来甚至不到一米六。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弥补这一点,娇小的姑娘脚踏着金属鞋跟高得夸张的怪鞋,一眼看去简直像踩了高跷。
她从兰迪体内走了出来,字面意思上的。就像那个大块头青年只是一个幻影,一团带有颜色的烟尘。
“莫拉。”兰迪用力抹了一把脸,“这太危险了。”
“反正他发现我了。对不对,可爱的先生?”年轻姑娘做了个夸张的鬼脸,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莫拉,杀手。以及这截笨木桩的女朋友。”
她的指尖上套着勾爪似的尖锐刀刃,刀刃上还沾有赤红的血迹。
而她的脖子上没有金属项圈。
第124章触不可及
奥利弗好不容易管住了自己的下巴,好让自己不至于傻兮兮地张开嘴。自称莫拉的女孩朝他大方地点点头,随便做了个招呼的手势,指尖上的刀刃闪闪发光。
“奥利弗·拉蒙。”他咳嗽了一声,“黑章。”
“其实我刚才听到啦,但我喜欢有礼貌的人。”姑娘满意地点点头,语调十分愉快。“按理来说,我们应该现在将你灭口——真可惜,这会儿我们不能杀人。”
奥利弗有点不确定要不要握紧剑柄,进行初步的防御。
“别闹,莫拉。”兰迪活动了下脖颈,关节发出不怎么清脆的闷响。“他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
“我当然知道啦,多嘴!”年轻女孩不满地撇撇嘴,“我这不是吓吓他吗?你吃醋了吗?……你得承认,兰迪,他可比你帅多了。”
“……”高大的男杀手扭过头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莫拉幽幽地说,“刚刚的车厢里有位大胸脯女士,你还专门扭头看了人家好几眼,心跳都加快了几秒。好几秒!”
“我……”
“当然,我能理解。”莫拉假装抹抹眼泪,还特地抽了抽鼻子。“所以我决定多跟这位英俊的小伙子聊两句,你可不能有意见。”
“……”奥利弗眼看着娇小的女杀手向自己逼近,连忙退了几步,决定将自己从面前两个人的打情骂俏中摘出去。“我有男朋友了。”他的口气无比坚定。
两位杀手同时看向他,一个目光充满悲痛,一个眼神里藏着隐隐的欣喜。
“真可惜!”莫拉看上去很想捶树,“说不定我能喜欢上你呢,这样就可以跟这截笨木桩分手啦——”
兰迪还是那副严肃的不爽表情,这会儿他正抬头看天,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突然他吸了口气,再开口时,他的语调没了之前的轻松。
“莫拉。”他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矮个儿姑娘和兰迪迅速交换了个眼神,直接原路返回,钻回对方的身体——r_ou_体交错没有任何障碍,不是相融,莫拉更像走进一团不透明的虚影。而她的身影刚刚消失,一只监视虫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
这就说得通了,奥利弗飞快地思考着。
为什么兰迪声称自己无法进行高强度长时间的战斗,为什么身为杀手却只装备了厚重结实的金属盾,为什么在攻击时身体动作能少则少——如果藏在他体内的姑娘需要随他一起活动,这一切都能得到解释。
可如果要保证不露馅,他们必须以完全一致的动作行动。两人的动作同步率和心意相通的程度绝对堪称恐怖。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们这是……?”他含蓄地向兰迪发问,“是什么法术吗?”
“是诅咒。”兰迪漫不经心地拎着盾,余光瞟着那只监视虫。“挺多年了,别在意……嘘。”
兰迪纵身跳进灌木丛,奥利弗几乎和他同一时间藏了起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混在一起,在他们附近盘旋,浓重的血腥味穿过树丛,钻进他们的鼻子。在外面转悠的比起人类,更像是某种杀晕了头的野兽。
“您找我合作……是希望我来牵制敌人,尽量减少自己的动作幅度。”等外面的敌人走远,奥利弗小声嘀咕道,“莫拉小姐得自己活动,对吗?你们的同步到底是……”
“十四年的练习。”兰迪没有看向奥利弗,他拨开一点灌木树叶,向外窥视了一番。“现在你该担心一下你自己,拉蒙先生。”
他瞥了奥利弗一眼,眼神里几乎没有情绪。“我建议你把刚刚那个家伙杀掉,他受伤了,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为什么?”奥利弗拧起眉。
“我们有我们的目的,但你最好别心软。”高大的男人脸色平静,“哪怕杀上一个,你都能进入流动军营,离这个鬼地方远点儿。我只需要一个不会背后捅刀子的临时合作者,不需要一个滥好人。”
“尽管要面对无止尽的战争,但逃走机会总比困在凋零城堡高得多。说句实话,沦落到凋零城堡,你的下场可能比那些没有战斗力的消耗品还惨。”
奥利弗轻轻摇了摇头。
“……你不是黑章吗?杀个把人怎么还这么啰嗦。”
“我杀过一个人。”奥利弗垂下目光,“那感觉糟透了。”
“这些又不是平民,他们本来就是死囚。”
“理论上我们也是死囚。”他无力地勾勾嘴角,“但至少我不觉得自己该死。”
兰迪转过脸,眉毛扬得高高的。
“如果我现在给自己找个‘迫不得已’的借口,”奥利弗深吸一口气,“那么绝对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毕竟借口这种东西永远不缺。”
“有意思,我开始好奇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啦。”兰迪低声嘟囔。
一道火柱向两人藏身的灌木袭来,奥利弗敏捷地退开。他渐渐掌握了和项圈和平共处的节奏,攻击性的冰刺再次巧妙地立起冰围栏,为两人赢得了充足的逃跑时间。
他们得撑上三个小时,现在时间过去多久了?
奥利弗飞快地蹬着地面,冲向树丛相对稠密的地带,默默地估着时间。
“尽管我不介意随手帮帮你。”兰迪边跑边开口道,“话说在前头,莫拉她虽然没被逮住,但她弄不开这种项圈。”
奥利弗用剑气劈倒几棵树,然后小心地隐蔽起自己的气息,将自己藏在枝叶混杂的枝叶堆之中。剑气一路向前,直直向远方前进,制造出了不小的声势。
“谢谢您的好意。”奥利弗连嘴唇都不怎么敢动,纯粹用气声发音。“我会自己想办法……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具体罪名,那些人坚称我是缄默骑士,可我发誓我不是。”
“……如果你这样的是缄默骑士,深渊教会的名声可不至于那么臭。”兰迪哼笑一声,老练地躲在树丛中。“公平起见——你刚刚关心的事情,关于我们的诅咒。”
杀手将后盾往树叶里收了收,换了个自然些的坐姿,显然在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奥利弗往外挪了挪,给兰迪腾了些空间。
还没挪几步,他的手按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差点被扎破。奥利弗下意识往y影里看了眼——一个爬行类的颅骨正安静地躺在那里,眼眶和巨大的颞孔紧挨着,头骨的下颚部分早已消失,两根犬齿倒还算完整。
“总的来说,我们无法碰触对方。”兰迪在旁边无所谓地说道,“拿着东西间接碰触也不行,只是这样。”
“可我能碰到你。”奥利弗拿起那个不小的颅骨,比了比大小,开始试着用法术弄掉上面的泥土和污渍。
“是的,所以只是针对我们两个的诅咒。”
“……有解决方法吗?”在往骨头上打了几个束缚术后,奥利弗几乎立刻问道。
“最简单的就是分手,但一直没成功。”兰迪还是那副臭脸,但眼神柔和了许多。“没办法,我还是最喜欢她,她也没有找到更喜欢的人。所以我们只能凑合着选难点的那条路了。”
奥利弗有点心酸,他大概知道无法碰触心爱的人是什么心情。这才和尼莫分开一天,他的心情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十四年又是什么概念?
可兰迪看起来平静极了,就像在叙述他人的故事。
“还有半个小时。”一个明显被魔法放大过的声音从天空中落下,“请各位抓紧时间。”
话音刚落,暴风卷开堆在一起的断树。幸存者的目标越来越有限,攻击越来越疯狂。终于有人不计后果地爆发开来,似乎等着他的不是死囚军团,而是黄金铸就的王座。
一直谨慎逃亡的两人终于无法再躲避。
“让我看看你的‘仁慈’能撑多久吧。”兰迪哼笑道,站起身来。“现在你得认真起来了,拉蒙。”
奥利弗面对着巨浪般澎湃的杀意,将那个颅骨扣上了脑袋,它在法术的加工下大小刚好合适——那应该是小型地龙的颅骨,上颚边缘利齿参差,长长的犬齿尖锐依旧。鼻孔、眼眶和颞孔混在一起,多孔的异形颅骨散发出让人背冒寒气的死亡气息。
束缚术生了效,颅骨遮住他的上半张脸,成功变为一个y冷诡异的头盔。尽管透过眶骨和颞孔的空洞能看到他的大部分面容,但在y森白骨的衬托下,没人会再将这张脸和那位阳光般灼人的地平线团长联想到一起。
“这不是‘仁慈’。”成功将面孔藏起后,奥利弗叹了口气,握紧同样惨白的安息之剑。“这只是……”
他没能找到合适的词。
就算他真的下了杀手,或许绝大部分人都可以理解他的无奈。但一路走来,他见过不少绝境之中尚在坚持原则的人们。如果在这里跨过自己的底线,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再堂堂正正地面对那些“平凡”的人。
如果他再弱小一些,可能他真的别无选择。但现实并非如此——他足够强,比对方强得多,奥利弗深知这一点。
……那么就算那是愚蠢的,不知变通的,毫无价值的坚持。
比起放弃原则后,深夜中无数次注定没有结果的自我质问。他选择承受这份坚持的代价,他选择问心无愧的一夜安眠。
另一边的尼莫正盯着闪烁的布告栏,只觉得胃里多坠了一块冰。
“上级恶魔的茧?”尼莫的声音非常干涩,而他已经懒得去掩饰。
“最近几天才出现的东西。”艾德里安·克洛斯收回视线,“按理来说孵化不了,它会被法则束缚。路标镇暂时不会有事。”
“别那么确定,咱们这不就有一位完整的……咳嗯。”安及时止住话头。
“……关于这一点,我保留意见。”骑士长扫了眼尼莫,“如果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公会应该派出第一梯队的佣兵团。但你们看到了——”修长的手指向光屏下半部分点了点。“目前全是些中等佣兵团在探索。我猜各个宗教的人也在路上。”
“这不是很好吗?”杰西拍了拍手,“最近前往路标镇的人肯定多得要命,那边的驻军一定快忙疯啦,我们刚好混进去!您说对吗,莱特先生?”
尼莫没有回答,他慢慢地抬起右手,然后缓缓抓紧自己的左臂。
他不久前才对灰鹦鹉提过这件事。而那个黑暗的夜晚,在他的左臂被拉特里夫猎狼咬断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当时的他没能察觉左臂的丢失,可现在的尼莫能够清楚回忆起左肩那份不自然的空荡感,周围的空气因此变得愈发冰冷——那个时候他的确愿意放弃左臂,取得身体的自由,拼尽一切力量活下去。
“我们的动作得快。”他的语气格外坚决,带着一丝他自己未能察觉的威势。
“——那东西很危险,可能比他们想象的危险得多。”
第125章黑暗中的繁星
天终于快黑了。守门卫兵乔纳最后调整了一下反幻术装置,将所有指标调到最高,随后打了个哈欠——不知为何,近几天造访肯雅塔的人突然增加了个几倍,他工作量也随之翻了几番。乔纳的喉咙火烧火燎地痛,脖子直发僵,腿麻得不像自己的。身为一个单身汉,换班后酒馆里冰过的酒是他眼下唯一的支柱。
日落之后就可以解放了。乔纳咳嗽几声,清清嗓子,试图减弱喉咙里有沙粒摩擦似的肿痛。他再验过两个——不不,一个就收工。然后绝对要去酒馆好好喝一杯。或许今晚他可以奢侈一把,多点两个小菜,好好犒劳一下累得站不住的自己。
见鬼,他看了整整一天的人脸。哪怕闭上眼,黑暗中都要到处飘起人的五官。男女老少在他眼里渐渐变成同一个样子,他的人生快被这份该死的工作污染了。乔纳在心里愤怒地咆哮,试图回想几秒酒馆里漂亮的女招待,却发现往日仿佛刻在心里的容貌变成了模糊的一团。
他泄气地抬起眼,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
他最后一个处理名额终于从浓稠的夜色中显出身影。那是个披着棕褐色兜帽的人。瞧那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和廉价的兜帽,八成又是哪里来的粗鄙男人,一个傻大个儿。乔纳心酸地想了会儿自己不足一米八的个头,暗自腹诽道。
然后守门卫兵的心情变得更差了。
他听到了运尸车特有的铃铛声响。那个运尸人连马都买不起,拉车的甚至是只富勒山羊。简陋的木板车上躺着三四具棺材,看用料也高档不到哪里去。浓烈的腐臭直冲他的鼻孔,然后一路打上他的天灵盖。
乔纳差点绝望地骂出声,尸臭可不容易散掉,待会儿进酒馆八成得迎接老板娘的怒吼。他绝对得给这瘟神找点儿不痛快,这家伙把他今天最后的盼头都毁了大半。
“脸,身份证明,目的。”倒霉的守门卫兵用沙哑的喉咙低吼。
那人顺从地摘下兜帽。
乔纳下一句嘲讽刚冒出喉咙,就被他自己生生咽了下去,甚至差点呛到自己。这是好运气,绝对的好运气。卫兵迷迷糊糊地想道,冰过的酒和女招待的黄裙子在他脑海中登时消散,连个影子都不剩。困扰着他的恼人幻觉瞬间消失,他想不起之前任何一张脸,更别提零碎的五官。
第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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