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作者:年终
第42节
可惜人虽强大,古代迷宫更加凶险。一大半人在接到邀请时就打了退堂鼓。而也有一小半接受挑战,决定放手一搏——其中大部分死在了迷宫里,而做到成功返回的那几位,也没有任何一人被残火承认。
已经整整十年没人声称自己是“最后的勇者”了。哪怕是强如戈德温·洛佩兹,也没有直接冲到教皇面前打出这个旗号,而是走了另一条更为低调的路——地平线团长是从克莱门学院方取得的迷宫进入许可。
“所以,杰西。就算您知道很可能丢掉性命,而残火和预言也没有实际关系。您依旧要试试看吗?”
“当然。”杰西·狄伦的笑容十分明媚,“请您给我们许可……是的,我们,我打算和艾德一起去。”
艾德里安深深地盯着那双蓝眼睛,最终没有出声反对。
他们有协议。如果狄伦没有寡廉鲜耻到立刻翻脸不认,他可以在离开这里后好好问问对方的计划。那个古怪的家伙绝对有什么计划——那双蓝眼睛扫来时,里面的挑逗和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艾德里安发出轻声的叹息,扭过脸,冲教皇的方向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克莱门学院的典礼大厅依旧热闹。
实际上在吻下去前,奥利弗只问了一句话。
“你相信我吗?”他的表情非常认真。
尼莫几乎是立刻回忆起了这句话的耳熟之处。他曾经这么问过奥利弗,就在青鸟与文森镇的战场。于是他愉快地给出了奥利弗当时的回答。
“当然。”尼莫说。
奥利弗微微一笑,他俯下身去,右手托住尼莫后脑,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深吻。
尼莫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瞬间因为震惊而紧绷,但他没有推开奥利弗。在那短暂的惊诧过后,他非常配合地加深了这个吻。
“介意解释下吗?”长吻过后,尼莫戳了戳盘子里的奶油。“……你们那边的栗子蛋糕尝起来不错,我希望你下次能直接带一小块过来,不要用这么迂回的方式。”
坐在尼莫身边的海登两眼瞪得溜圆,而其他女性护理选择转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直关注这边的后勤专业发出了一小串吸冷气的声音。除此之外,倒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边——这会儿来回走动问候的人不少,大厅不再一览无余,而战斗专业根本不屑于向这边投来多少关注。
“不少人在谈论你。”奥利弗说,他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朵,呼吸还带着些喘息的意思。“现在的我听得见。他们以为你是来……”
“努力爬上谁的床。”尼莫面无表情,“我听到了,奥利。”
“所以我决定减少一部分麻烦,省得太多人来你这边找事。”
“你担心我?”尼莫挑起眉毛。
“……呃,其实我更担心来找事的人。”奥利弗干咳一声,“如果哪天哪个战斗系的贵族找上门来,你会为了避免冲突假意奉承吗?”
尼莫想象了几秒,诚恳地摇摇头。
“而且我也不想看到别人拿你找乐子。”奥利弗耸耸肩,就着尼莫的叉子吃了口奶油。“正经来说,你已经被部分人注意到了。如果我那位便宜堂哥真的查到了这里,以他那性子……”
奥利弗绷起脸,又给自己叉了一块奶油蛋糕。“……这样的情侣传言有助于打消他的疑惑。好了,这就是我的想法。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尼莫严肃地指出,“你把我的蛋糕吃完了。”
奥利弗轻笑几声,扬起一直放在暗处的左手,将一碟吃了一小口的栗子蛋糕推到尼莫面前。
“不用等下次,我这次就带来了。”他小声说道,“尝尝看,比你这个好吃多啦。”
第154章三幅画像
栗子蛋糕的确不错。
尼莫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嘴里还留有那股细腻的甜味。海登并没有立刻跟上——和绝大部分学生一样,他选择趁典礼后的空闲下午四处转转。会有专门的教务人员引领新生自由参观,初步熟悉下这个大得过分的学院。通常来说,这会是入学后第一次同级之间的交际。
两人简单商议了会儿。尼莫的状况比较特殊,他现在已经吸引了足够注意力,在非正式场合进行交际极容易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毕竟这里的教师阶层也算是高手云集,在摸清这里的具体情况前,贸然使用法术是个糟糕的主意。
向来不喜交际的魔王先生愉快决定先一步回到宿舍,将探查的重任交给自己的恋人。
再次进入这个房间后,那股让人浑身紧绷的陌生气氛散去不少。这里的气息干净而纯粹,在进入学院前,他将自己和灰鹦鹉的气息封了个彻底。这会儿灰鹦鹉在床幔后散发着极微弱的生命气息,如同一只真正的鹦鹉。
尼莫将门关好,舒了口气,耳朵开始慢慢发红。
自从知道自己身份的真相,出于某种不知名的感情,他总希望在奥利弗面前表现得更加沉稳持重一点。可惜表面上虽成功,实际上事与愿违。尼莫揉了揉耳朵——是的,现在他终于领教了什么是“爱意”。甚至就在前不久,他还认定在经历这么多后,自己不会再因为针尖大的小事怦然心动。
事实证明他错得离谱。
尼莫转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终于将嘴巴里让人心跳加速的甜味冲淡了些许。独自一人时虽然容易失态,但冷静起来也相对快得多。
安来得格外准时。
“你知道我在这里?”尼莫打量着对方的圆帽和围裙,挑起眉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廓还在微微发烫,但肯定没那么红了,应该能够逃过女战士过于敏锐的探知。“这身打扮很……呃。”
“闭嘴吧,别勉强。至于我怎么知道……你除了这里还能去哪?”安翻了个白眼。她没有做夸张过头的伪装,只是少见的化了淡妆,顺便给自己弄了副式样简单的眼镜。
女战士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藏起了右眉处的丑陋伤疤,简单的妆容压下了眉宇间的英气。她刻意调整了体态,塌下肩膀,微微躬起背——猛一看的确不再像个战士。规规矩矩的宽松长袖遮住了肌r_ou_线条明显的手臂,袖口束起。没有裙撑的黑色长裙简洁利落。安·萨维奇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位完美的校工。
“别说我了,你看看你自己……哎哟,这腰紧的。”安促狭地啧啧道,从小推车下层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奥利弗去打探消息了吧?你们的决定很明智。就你现在的情况,在奥尔本这种地方……”
她冷笑了两声,没再说下去。只是将布袋丢给尼莫。“这是之前说好的东西,要我帮忙吗?”
“不用。”尼莫说道,“我自己来就行。”
“唔。”安随便扫了眼室内的装潢,表情波澜不惊。“那我先走了,待太久会惹人生疑。我通常负责校区西北角的清扫,图书馆和资料室在那附近,你去那边也不会显得可疑。”
“辛苦了。”尼莫掂了掂手中的袋子。
安则熟练地推推眼镜,就像真的戴过数年那样。她再次摆出副麻木的表情,拖着小推车离开了房间。
看来安那边也很顺利。尼莫拎起袋子,掀开厚厚的床幔——
然后整个人陷入沉默。
柔软舒适的床单上全是饼干渣和果皮果核。灰鹦鹉张开翅膀,仰躺在床正中央,斜眼看向尼莫——后者差点一个冲动扔出个清洁咒。沉默的几秒过后,尼莫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认命地拿起了床边的软刷,开始自己收拾。
“啊哈。”灰鹦鹉小声哼唧,耀武扬威的感觉又回来了。“你还真的不敢用深渊法术!”
“这叫伪装。另外不是我,是我们。你也不准出手,巴格尔摩鲁。”尼莫板着脸,将最后一片果皮扫进小簸箕。
“呸!”灰鹦鹉打了个长长的嗝儿,随后啐道。“说实话,你是不是被人类洗脑啦?我……我居然还怕你,我可真是……”
“我想问很久了。”尼莫拎起布袋,抓了本书钻进床幔。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强忍着床铺被糟蹋的怒气。“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
“我知道,深渊里某些种族会通过交配行为来确定地位。我也知道不少恶魔会拿人类来取乐。可是你!你难道不是自愿被那个拉蒙按着——”
尼莫毫不犹豫地伸手卡住鸟脖子。
“那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他严肃地说道,“如果你指的是这个,那么你可以闭嘴啦。”
灰鹦鹉被抓住的脖子正微微颤抖,金黄色的鸟眼不时偷偷扫过来。可它坚强地继续哼唧,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过这样也挺好。”尼莫说道,另一只手解开布袋口。“我不会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感到太过抱歉。”
灰鹦鹉警惕地瞪着被从布袋里拿出来的瓶瓶罐罐。
“谋杀——”
“闭嘴。”尼莫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句子。“小声点儿,如果我的室友刚巧回来——”看海登那个状况,尼莫不认为对方能在交际场合撑多久。
“我可是上级恶魔!被发现就被发现,大不了到时候弄死那个不长眼的人类,再横扫这个破院子。”巴格尔摩鲁挣扎着做了番心理建设,随后开始啄尼莫的虎口。“反正只是些脆弱的……”
“那我就横扫你。”尼莫不怎么熟练地威胁道,拧开了其中一个小瓶。但里面并没有奇怪的味道钻出来,倒不如说,根本没有任何味道从瓶口飘出。
“哎哎,这是什么?”鹦鹉哆嗦着问,蹬了蹬腿,语气有点软。“你……你真的生气啦?”
“染剂。”尼莫将附带的小刷子伸进瓶口,刷柄上的袖珍法阵流畅地运转。“最好的染剂,这里的清洁女工能弄到不少,毕竟她们要涂抹和修复各种破损。就算戈德温动不了克莱门的学生资料,可谁都知道风滚草带着只灰鹦鹉,我们得谨慎点。”
“骗人!”鹦鹉哆嗦着尖叫,用眼瞄着刷子。“这绝对是什么药剂,如果只是要伪装,你们为什么不早——”
“外面的染剂有味道,会掉色,还会黏在一起。魔法又容易留下痕迹。”尼莫耸耸肩,举起刷子。“你看,我这不是来尽早准备了吗?”
“……救命啊!!!”
这惨案的始作俑者拍了拍长裙上的尘土,打开了面前的门扉。安用胸口的铜牌敲了敲门边的小铜球,整个空间倏然被魔法灯的光芒灌满。
无数画像嵌在墙壁上。房屋中央则展示着各式奖杯和盔甲,甚至于武器。克莱门学院的名人纪念堂,保存着不少在克莱门就读过的伟大人物的物品——有些是捐赠,有些则是学院拍下的遗物。
这里通常少有人来,清洁女工们每周只需要清扫一次。尽管地方很大,但清扫并不复杂,磕碰也少,十分适合刚入职的新人。同样不敢留下太强力的清洁咒痕迹,安仔细地擦拭着玻璃上的蒙尘。比起在战场上杀敌,这点运动量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十分利落地打扫着这片空间,只不过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安,克莱门学院是个很木奉的地方。”记忆中笑容温暖的青年拍了拍她的脑袋,“比这里有趣多啦。”
“我长大了可以去吗?……和哥哥一样?”
“……抱歉,恐怕不行。”
“为什么?”
“恐怕等你更大一点,我才能跟你说清楚。”青年叹了口气,“现在别问,好孩子。来,哥哥给你讲点别的故事,好吗?”
“将来我也想去克莱门念书。”她的确曾有过这个愿望。
“我跟你提过洛佩兹吗?呃,不是那个很凶的洛佩兹,是另一个,我的同级。你还记得弗林特么?”
“嗯。”
“那小子上个月偷了清洁女工的染剂,把教授的豚鼠染成了紫色,结果被罚扫了三个月的纪念堂。手动清扫,不许用魔法的那种。”
“……哥,那只豚鼠没事吧?”
“它活蹦乱跳着呢。其实有不少姑娘也在打那染剂的主意,毕竟染色效果好得吓人。如果不是教授魔力高强,那只豚鼠估计一辈子都要是紫色的啦。”
“我想看……紫色的豚鼠……”她入睡得很快,记忆中的对话戛然而止。
安挺直脊背,看向面前的大画像——当初弗林特·洛佩兹在亲自打扫名人纪念堂的时候,应该没想过自己的画像有朝一日也会出现在这里吧。
可惜画像上并没有弗林特·洛佩兹的长相。上面画的是锡兵佣兵团团长广为人知的样子——残火之剑,以及古怪的面具。
而左侧是他兄弟的画像,过早去世的伊曼纽尔·洛佩兹。这位洛佩兹倒是正大光明地露着脸,一副审判骑士的打扮。伊曼纽尔长相英俊,和她的团长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气质上要忧郁不少。安撇撇嘴——如果她没猜错,弗林特·洛佩兹八成也有着极为类似的长相。
伊曼纽尔,那位“很凶的洛佩兹”。艾德里安·克洛斯之前的审判骑士长,戈德温的父亲。安打量了会儿那双黯淡的绿眼睛,将视线转向弗林特的画像右侧,随即整个人僵住了几秒。
弗林特的画像右侧自然不是空着的。
上面同样是一个青年,穿着讲究的法袍。咖啡色的长发被束起,一丝不乱。他的长相偏柔和,脸上的笑容如同春风。只不过这一切都是由颜料堆砌而成,被定格在画布上。
他的法杖就在不远的玻璃柜中,被分在遗物那一类。画像和法杖边都摆了块ji,ng致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华丽的文字,用简单的几句话概括了这位死者的一生。可惜大部分文字被弯弯绕绕的装饰性笔画埋没,几乎无法。也就金属牌最顶上的那行大字还算清晰——
是的,她早该料到这个。安颤抖着吐了口气。
……自己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看到过这张脸了。
女战士像被火焰烫了似的收回视线,没有再说什么。她飞快打扫完了剩余的部分,迅速离开了空旷的纪念堂。失去了魔法灯的照耀,厚实的窗帘又将阳光完美地阻挡在外,墙面上的画像们再次浸入黑暗。
第155章故事的起点
惨叫声,飞jian的血花,堆满杀意的灰暗脸孔。
奥利弗在半睡半醒中蹙起眉头,下意识向身边探出手臂,却没有像往日那样摸到恋人温热的躯体。仿佛脑海深处炸起无数冰屑,他登时一身冷汗。在大脑彻底清醒之前,奥利弗的身体率先行动起来——他一个翻身下床,几乎是凭本能猫一样缩进角落。整个过程不到两秒,他的两只手臂已经在身前摆成防御的姿势,完美地护住了心脏。
书桌被撞出闷响,睡前没看完的书塔倒塌,散落一地。
屏住呼吸,隐匿了片刻,他的思维才开始缓缓转动。
白日的记忆慢慢从脑海深处浮出。是的,他参观了他们的新校园,回来和尼莫简单交流了半个小时左右——在尼莫的室友回来之前,他们还共同嘲笑了巴格尔摩鲁的新造型。奥利弗看向面前黑暗而空旷的房间,苦笑着抹了把额头渗出的冷汗。
已经结束了。奥利弗吐了口气,使劲搓搓脸。凋零城堡已然消失,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地狱。可那些关于死亡的片段依旧时不时造访他的梦境,奥利弗偶尔会从梦里惊醒——只不过在前些日子,他可以在下一秒抱住尼莫,靠恋人的气息再次陷入沉眠。
而今天他只摸到一片冰冷。朦朦胧胧间,他差点又把这现实当成一场梦。
习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奥利弗心想道。他没有去开灯,而是坐在原处,将手指cha进被冷汗浸shi的头发。他不怎么熟练地探知着,然后安心地在两扇门之外察觉到了那熟悉的呼吸,甚至还有巴格尔摩鲁的细小鼾声。
尼莫还在睡,一切平安无事。
尼莫不需要知道这些,他自己早晚可以摆脱这件事情的影响。奥利弗活动了下肩膀,终于决定站起来——幸亏他的室友不在。自己也算是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上课,吵到别人总不是什么好事。
学院对第一晚的住宿没有强制规定。不少人是随亲朋好友一同前来,而学院明天会正式封闭,不少人会选择去和亲友们在附近的旅店住一晚。克莱门学院把所有细节都准备得很完备,学生们甚至可以不提前收拾行李,早晨回来换个衣服拿上书本就好。
自己那位室友八成也是其中的一员。自从典礼聚餐之后,那个大块头青年便提前离开了大部队,那是他到目前为止最后一次见到对方。
然而他一只手撑上地板,还未使力,宿舍门便无声地滑开了。奥利弗后背炸出一片热汗,左手直接抓住不远处的四弦琴,差点下意识把安息之剑拔出来。
他的大块头室友正站在门口,嘴巴微微张着。
此时正值凌晨,走廊柔和的光投进门扉,不至于刺目,但也能将房内的事物映照得足够清楚。典礼上为尼莫打抱不平的大块头青年正僵立在门口,沉默地望向自己大半夜窝在墙角的室友。
奥利弗干咳两声,将怀里的四弦琴放下,然后迅速站直身子。
他的新室友块头的确不小,光是坐着就威慑力十足。奥利弗粗略估计了一下,大块头青年的身高绝对超过了两米。而对方的肌r_ou_同样结实得夸张,几乎要爆出来。奥利弗自认不算瘦弱,可在这一位面前几乎算得上纤细。
既然两个人都醒着,那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奥利弗燃起魔法灯,硬着头皮继续这场尴尬的对视。
大块头青年就那么安静地站在门口,几乎要把门给堵死。奥利弗吸了口气,整了整睡袍,率先走向前。
“奥利弗·拉……伯恩。”他再次干咳几声,伸出右手,“我好像还没正式做过自我介绍,我记得您是,呃……”门口金属牌上的名字从脑海中冒出,奥利弗尴尬地卡了壳。
“奥利弗·埃尔默。”大块头青年反而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伸出大手,热情地和奥利弗握了握手。“我习惯啦,别在意——要不这样,我叫你奥利弗,你叫我埃尔默就好。”
“谢了,埃尔默。”奥利弗坚强地绷住笑容,“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可能过一会儿才能睡。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先休息……”
“正好。”埃尔默耸耸肩,“现在四点啦,我得提前收拾一下。如果你醒着,我的隔音法阵刚巧可以省下来。你要睡的时候给我打个招呼,怎么样?”
奥利弗瞥了眼时间,的确是凌晨四点左右。他并不清楚自己能不能再次入睡,只能先点点头。
眼下埃尔默身上穿的不是制服,只是一件简单的麻布短衫。它此刻shi得几乎要滴下水来,散发出一股不小的汗味。大块头青年像是刚在外面剧烈运动归来,整个人都辐s,he着热意,而当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奥利弗注意到对方背后的巨剑——不过就算是光线昏暗,他也能立刻分辨出它的材质。
一柄木剑。
奥利弗没有出声,他的室友正在隔壁仔细地收拾行李。就算知道奥利弗醒着,他的动作依旧很轻。为了表明自己真的没有入睡的意思,奥利弗索性再次拿起琴,生涩地弹起尼莫教给他的曲子。
“弹得不错。”显然是察觉到了奥利弗的意思,埃尔默的声音中满是笑意。对面的动静瞬间大了起来,听声音的节奏,埃尔默收拾的速度快了不少。“奥利弗,听你的口音……你也是奥尔本人吧?”
“嗯,小地方来的。”奥利弗将自己的出身轻飘飘地带过。“多亏主教大人的提携。”
“我也一样。”埃尔默自然地接了下去,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不过我……还没那么优秀,我们家自费了一部分。”
“你刚刚是去练剑了吗?”奥利弗决定将这个危险的话题抛掉,他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我见你背着把剑,咱们后勤也有剑术课?”
“没有没有,个人爱好而已。”埃尔默连忙否认道,声音里掺杂着书本撞上木桌的闷响。“我也不瞒你,我的魔力其实……也说得过去,但绝对谈不上什么天才。我们那边地方小,名额有限。但到了这儿,如果好好练习,说不定能被哪个贵族老爷招过去呢。至……至少,能当个护卫什么的。”
奥利弗停住了弹奏,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考上克莱门学院,埃尔默绝对弱不到哪里去,可是……
“我弟弟才是真正的天才。”埃尔默性格同样开朗,这会儿算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可惜他,呃,因为某种原因,没法读书。我的学费是他用工钱付的,如果能尽早找到能瞧上我的家族,哈姆林他也不至于太过辛苦。”
“工钱?”奥利弗禁不住接话道。
“是啊!别看我弟年纪小,人可厉害得很。他跟我说在拉德教谋了个不错的工作,唉,要不是哈姆林天生……腿脚不太好,怎么可能轮到我在这儿呢?说实话,如果他的腿能治好,我就算去码头搬货也得把他这个厉害术士供出来,结果现在……”
“试过去找治疗师吗?”尼莫说不准能治,或许他可以和自己的恋人商量下,奥利弗思忖道。如果状况真的很糟,他们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没用,我找过。你看,我已经二十四啦,这是我能拖到的最后一年。”可惜埃尔默很快打断了他的思考,大块头青年的语调里多了点儿苦笑。“能治好,身体必须在理论上‘存在更健康的状态’。但哈姆林的情况不是那样,他……他生来如此,一开始神便将他塑造成了那个样子。不是有说法吗?生来带有异常力量的人,r_ou_体上总带有不可修复的缺陷。偶尔会有几个不残疾的幸运儿出现吧,但我家哈姆林没那么幸运。”
“……我很遗憾。”奥利弗小声说道,轻轻拨弄着琴弦。
“没事儿,别往心里去,就随便聊聊。”埃尔默的声音又欢快起来,“这种先例又不是没有,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呢。你瞧,撇开结局不谈的话,洛佩兹兄弟也是这样呀?”
奥利弗差点把琴弦拨断。“什么?”他的声音大了点。
“你不知道?啊,也是,你可能没关心过这个。”埃尔默听上去兴头起来了,“我特别崇拜弗林特·洛佩兹,他真的厉害!你知道吗,他甚至没有念到咱们这一级就辍学啦——这是我邻居家的学长告诉我的,绝对真实。”
“哦,哦……”奥利弗虚弱地回应,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呢?”
“他们兄弟俩当年遇到了困境。一直在资助他弟弟的主教意外去世,刚巧又赶上拉德教改革,一时间没人接手这件事。为了供他的弟弟读下去,弗林特·洛佩兹自己退学创立了锡兵,去做任务挣钱。剩下的事情你该知道了,锡兵佣兵团就是个传说——”
奥利弗麻木地咽下一口凉水。“锡兵的事情我听说过一点。话说回来,他……他的弟弟后来怎么样了?”他有点好奇戈德温·洛佩兹的父亲是位怎样的人。
“他弟弟也争气,伊曼纽尔·洛佩兹直接爬上了审判骑士长的职位,风评特别好。审判骑士长呀!我还没有见过那种地位的人呢,谮尼在上。小洛佩兹——哦,就是伊曼纽尔,听说也十分敬重他的哥哥。可惜兄弟俩的结局都有点莫名其妙,唉。小洛佩兹急病去世,大洛佩兹不知所踪,希望他还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