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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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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途作者:年终

第45节

不不,换个角度想,尼莫·莱特没准只是在等待时机,他早晚还是要把那几个对恶魔毫无敬仰之心的人吃掉的。毕竟魔王与它们是完全不同的族群,偶尔与人类厮混可能只是本代魔王的怪癖。

灰鹦鹉歪着头思考了几分钟,认真地下了结论。

一群人类从树下经过。巴格尔摩鲁停住梳理羽毛的动作,挪动两步,将自己藏在了繁茂的绿叶之中。说实话,它不认为自己有藏起来的必要——毕竟鸟类是很流行的宠物之一,学院里不乏各式各样的鹦鹉,甚至有个学生养了只红羽鹰。

但想到尼莫那堆关于“不许被人发现”的告诫,灰鹦鹉还是忍不住心底发毛。这位尊贵的上级恶魔大人缩了缩鸟脖子,再次减小了点自己的存在感。事实证明它的选择十分正确。如果它这会儿还在枝条末端嘚瑟,估计已经因为震惊直接摔上树底的地面。

它认识来人。

尽管外貌被很好地掩饰过,气息也消除得很是漂亮。但以巴格尔摩鲁现在的实力,它能准确地探知到对方的身份——

那是它许久未见的噩梦,塔尔博特·万斯。

再次取得尼莫自愿给出的血液后,巴格尔摩鲁的力量的爆炸式提高。如果单看力量,它的力量应该超越了万斯,导致对方当初在自己身上施下的保密咒自然消解。

可回忆起那份冰冷无情的气息压制,它还是本能地哆嗦了下。

塔尔博特·万斯一身男仆打扮,灰白的长发束在帽子里,手里拎着个硕大的皮质行李箱。他十分自然地混在那群人类里面——与众不同的橘红色瞳孔被幻术掩盖,那双眼睛现在看上去是平平无奇的浅棕。

他的表情谈不上冷漠,也没有几分笑意,活像戴了面具。

一位美艳的中年女性正走在他身边——那女人脸上笑容完美,气质大方,妆容简单而自然。铜红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钻石发夹的光辉在发丝间闪烁。她正穿着学院统一的教授制服,可惜样式简单的素色袍子无法遮掩住那份美丽。

她伪装得同样完美,巴格尔摩鲁想道,又往叶子里缩了缩。可惜她的战力甚至比万斯差得远,可它一瞬间便认出了她。

他们在加兰的海拉姆见过,深渊贤者戴拉莱涅恩。

就算没有亲自参与凋零城堡的战役,灰鹦鹉还是大致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它向来不擅长分析,脑袋里只有一个简单的结论——戴拉莱涅恩约等于麻烦。

那只恶魔并没有大张旗鼓地跟地表作对,他们的确发生过两次冲突。不过就公正的巴格尔摩鲁大人看来,风滚草和这一位只是不巧刚好站在了敌对的立场。戴拉莱涅恩未必会因此憎恨他们,但相看两厌还是少不了的。

其实若是现在打起来,自己未必会落在下风。可它不确定深渊贤者会不会因此发现什么不妙的事情。

于是巴格尔摩鲁选择扭扭屁股,冲克莱门的学生宿舍飞去。它可以尽快报告这件事,立个小功——这样等下回欺负魔王欺负过头的时候,它还能把这件事揪出来将功抵过。

尼莫刚从禁闭室回到宿舍没多久,就被五颜六色的鹦鹉扑了一脸,刚抱在怀里的书本散了满地。

伊曼纽尔的忏悔还沉甸甸地压在他心里,尼莫本来就有点走神,倒也没法真的对灰鹦鹉生气。他只是好脾气地叹了口气,开始捡拾地上的书本。

“下次小心点,巴格尔摩鲁。”尼莫戳了戳灰鹦鹉的脑袋。眼下海登还在校医院,他不用刻意压低声音。

“猜猜我看到了谁?”灰鹦鹉挺起胸脯,“你绝对想不到!这可是重大情报。”

尼莫一边将书本在桌子上敲整齐,一边抬起眉毛。

“戴拉莱涅恩在这所学院里。”灰鹦鹉高声宣布,“他,不,她……算了,它是这里的女教授。”

尼莫一个没抓紧,差点儿又把手里的书掉上地板。虽然他从不认为在凋零城堡后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一位,可他没想过重逢会来得如此之快。

“哪个专业的教授?”尼莫咽了口唾沫。自己的法术不会出错,戴拉莱涅恩的确忘掉了凋零城堡相关的一切。可为了防止太过不自然,他没有抹掉营救骑士长先生时双方在海拉姆发生的冲突。当初的“卡希尔”——那只恶魔绝对还认得“尼莫·莱特”,并且很清楚他黑章的身份。

就算抛开凋零城堡那档子事,尼莫也不认为戴拉莱涅恩会轻飘飘地无视“贫穷黑章混进了奥尔本顶级学院”这种新闻。他们绝对不能在这里撞上。

“不知道,但我记得她的脸。”灰鹦鹉说道,“她不是一个人前来的,还有另一只上级恶魔在——那是我在诺埃碰到过的恶魔。”

“黑章测试的那只潘多拉忒尔?”尼莫惊道,“她不是还被关在佣兵公会吗?”

“不……是,是另一只。它没有告诉我真名,那具身体的名字叫‘塔尔博特·万斯’,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巴格尔摩鲁拍拍翅膀,“灰白长发,橘红眼睛,你有印象吗?”

“你从来没提过。”尼莫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他回忆起了黑章测验时灰鹦鹉短暂的失踪,以及其后不太自然的表现。

以及曙光酒馆附近那位橘红色眼睛的侍者。

“当时我被下了保密咒!”灰鹦鹉尖叫,“那家伙强得要命……呃,我是说,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强得要命。他一副对魔王很感兴趣的样子,我可是好心提醒你!”

塔尔博特·万斯,尼莫不是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正相反,他对它十分熟悉——每一本锡兵佣兵团相关的传记都绕不过这个人。

锡兵佣兵团的顾问,出身不明的神秘剑士,团长弗林特·洛佩兹的剑术导师。他在公众场合一直穿着锈迹斑斑的铠甲,没人知道他的长相。但这么多年过去,那位剑士应该早就超过了五十岁。

如果塔尔博特·万斯真的是人类的话。

“你在诺埃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什么衣服?”尼莫皱起眉头,他自然记得那个侍者给自己带来的古怪熟悉感。“是黑白的侍者服吗?”

“你怎么知道……”

“看来的确是他。如果我没有弄错,我和奥利见过他一面。”尽管马上就要迟到,尼莫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虽然也有重名的可能性,我得去确认下——如果他和戴拉莱涅恩是一起的,应该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干得不错,巴格尔摩鲁。”

灰鹦鹉喜悦地在桌面左右蹦跶起来,头昂得高高的。

“……所以我就不追究你满学院乱跑的事情了。”尼莫好笑地补了句。

巴格尔摩鲁顿时不蹦跶了,它一屁股坐上桌面,蓬起的毛瘪了下去。

“尼莫?”奥利弗把脑袋伸进门,顺便在敞开的门扉上敲了敲。“我这边准备好了,要一起走吗?我们快迟到啦。”

紧接着奥利弗愣住了——他的恋人表情分外严肃,眼睛却闪闪发光,少见的兴奋。

“奥利。”尼莫把厚厚地书摞上桌面,松开双手,郑重地开口。“我有一个计划。尽管我知道这样不好,说实话,我从没做过这种事……”

奥利弗顿时屏息凝神。

“……我要逃课!”尼莫认真地宣布,“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行动,奥利。不过这次我得一个人逃,我们总是共同行动的话太过显眼。”

“……”奥利弗看向天花板,调整了一会儿情绪。“好的。”

“顺便你们今天的课程安排是什么?”

“今天全是室内理论课,不会换教室。”奥利弗眼看对方迅速脱下护理制服,拎出统一配发的制式学生袍——尼莫毫不顾忌地开始当场换衣服,而奥利弗只好看向别处,确保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对的地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戴拉莱涅恩在这个学院,我只知道那家伙在这里的身体是位女教授的。”尼莫搓搓手,“考虑到你的专业内容,我不认为她会教授后勤——不过我得赶快确定她的身份,好小心避开。你今天低调点儿,奥利,最好一直待在教室里。”

奥利弗沉稳地点点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上课。你注意……呃……安全?”他总觉得这句嘱托好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嗯。”尼莫终于将袍子系好,他思索片刻,特地散开头发,好让自己看起来更不起眼。“你也是,有情况用通讯水晶联系我。”

奥利弗飞快地离开,而尼莫长长地吐了口气,内心带着点奇妙的雀跃。

如果搁在路标镇,他要是敢这么逃上一次课,得被老帕特里克按着削上两大桶土豆。而此时此刻,计算了克莱门的一节课值多少钱后,尼莫有种目睹金币熔化的悲壮快感。

尼莫将一缕不听话的头发绕向耳后,蹑手蹑脚地向校区西北角的资料室溜去——那里应该能查到在职教授的基础资料。考虑到奥尔本的国情,女教授的数量屈指可数,而且百分之百是贵族成员,应该不会太过难找。安负责那边的清洁,说不定他还能顺路跟她打个招呼。

可惜计划是美好的,却往往被现实拦腰斩断。

“曼迪夫人,您的身体好些了吗?”尼莫刚走到半路,便听到前方传来人声。他立即将自己藏在了一根装饰石柱之后,彻底消去气息,甚至连心跳都停止了。

“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亲爱的索尔特。”一个悦耳的女声回复道。这次甚至不用闭上眼,尼莫瞬间在脑海中的“星空”中定位了这颗明亮的星辰。那女人是个上级恶魔,毫无疑问。

“病因查清楚了么?您可以多休息一阵,不用这么着急回来讲课。”另一个声音明显属于一位老人,“否则子爵大人要向陛下抱怨啦。”

“噢,不会不会,他向来都很支持我的事业。”女人轻笑两声。“只是普通的头痛症,没有大碍。就是脑袋有点不太清醒。”

“如果您不放心……”

“不,我没事。我可不想让刚刚开始的研究项目因为我一个人耽搁。”

“其实我一直想问……已经这么多年了,您怎么突然想要开始研究特伦特枯萎症?”

“唔。”那女人沉默片刻,声音里多了些古怪的笑意。“您瞧,这就是我脑子不太清醒的地方……我忘记了原因,索尔特阁下。不过这是个有意义的研究项目,不是吗?”

应该是戴拉莱涅恩没错,尼莫几乎立刻做出了判断。他往外挪了挪,从y影中看向边走边交谈的两人——穿着教授袍子的红发女人正微笑着与一位老者交谈,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存在。

接下来事情就简单了。尼莫心想,他只需要查出这位“子爵夫人”究竟在教授哪个学科,并离相关的教学区远远的。

“哎呀,我差点忘了。”曼迪夫人——戴拉莱涅恩的语调非常温和,“我想从这一期的新生里抽调一位助手。您知道的,高年级的早被我挑光啦,我瞧了瞧这期的入学试卷。有个小家伙脑袋还挺灵光。”

“新生的话,恐怕不太符合规定……”

“我相信您会有办法搞定的。亲爱的索尔特,不,亲爱的校长先生。”

“把名字给我,我得先看一下那孩子的家庭背景。”

“好的,好的。尼摩穆尔科斯·怀特,我记得是这个名字。”

石柱后的尼莫痛苦地将脸埋进双手。他原本只想稍微回答点相关的知识,好拿到接触深渊魔法病理学专业资料的资格。

安说得对,尼莫郁闷地抹了把脸——以他的运气,的确不该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第164章早已死去的恶魔

待两人慢悠悠地走过这条小道,尼莫才从装饰石柱后钻出来,整个人沮丧得要命。

他一边欣慰于自己还会因为这种小事闷闷不乐,一边为将要到来的麻烦焦头烂额——其实说句实话,他并不后悔当初填写了深渊魔法病理学的答卷。若是说这片大陆上哪里能查到最为详尽的资料,也就是深渊教会、凋零城堡、佣兵公会和克莱门学院四个地方。

而其两个已经被他们毁掉了。

尼莫虽然已经把深渊教会的资料尽数装进脑袋,但由于它的立场在那里,和致力于分析并根除诅咒类疾病的其他构不同,深渊教会的角度可不算友好——信徒们巴不得诅咒变得更棘些。对他们而言特伦特枯萎症只是绝佳的武器,没人关心它究竟是怎么把人弄死,又如何去治疗。

而佣兵公会总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克莱门皇家军事学院是个非常合适的选择。学院对外人的封闭性极高,他不会再拥有第二次这么好的会。

眼下最大的麻烦是追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地平线。戴拉莱涅恩的行为太不好预测,很难说他发现他们后会做什么——尼莫不是没想过再次消去恶魔的记忆,但他不确定那只为知识而疯狂的恶魔在发觉自己记忆损失后,会不会事先做出什么预防措施。万一戴拉莱涅恩真的因此怀疑到风滚草头上,那只恶魔绝对会想尽办法给他们添堵,让他们暴露真实实力。

更何况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前来。

塔尔博特·万斯。尼莫再次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他本能地觉得那就是当初锡兵佣兵团的神秘剑士万斯,而不是单纯的重名。

等等。

如果奥利弗的父亲——弗林特·洛佩兹的老师真的是只上级恶魔,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在他和奥利弗刚刚遇到巴格尔摩鲁的时候,那只鹦鹉明确地说过,奥利弗的父亲会使用上级恶魔的“支配”。而根据安当时的解释,弗林特能够转移召唤法阵,似乎对深渊魔法理论同样颇有研究。

看了塔尔博特·万斯传授给弗林特的不止是剑术,弗林特应该也很清楚自己老师的真实身份。

可人类应该无法单凭自己使出深渊魔法。如今的尼莫十分确定这一点——要么使用地表魔法触发深渊魔法的法阵,要么和恶魔进行契约,最起码也要用足够的恶魔血r_ou_做媒介。

然而当初奥利弗的父亲里没有燃烧的法阵,身边没有跟着他的使魔。他的确是徒将那个深渊魔法施放了出来。

难道弗林特·洛佩兹真的成了一位没有出现明显异化的恶魔术士?

尼莫用指点点下巴,拼命整理着脑海的信息。如果思维能发出声音,眼下他的高速思考应该能震碎面前建筑的玻璃窗。他就这样械地跨着步子,一路向资料室走去。

二十多年前,塔尔博特·万斯本人没有随军参与远征,之后很快就消失了踪迹。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与弗林特·洛佩兹起了矛盾。时间一长,奇怪的说法纷纷出现,大部分人也就当个逸闻来听。他们能够确定的只有一点——塔尔博特·万斯在锡兵佣兵团毁灭后,再也没有在公众视野现身。

而根据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境况,万斯应该在曙光酒馆工作。虽然加兰的诺埃城和奥尔本的路标镇只隔着片边境森林,来回最多一天,奥利弗却完全不认识面前的万斯。不知道是真的断绝关系还是纯粹不知情,万斯的确和拉蒙家毫无往来。

那只神秘的恶魔如今再次出现,却是和那个脾气古怪的戴拉莱涅恩混在一起。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算了。尼莫小心地探查了下四周的情况,飞快地钻进资料馆。解决眼下的危更加重要,至于塔尔博特·万斯——既然都特地混进学院,那只恶魔应该不会那么快离开。自己可以悄悄观察一下对方的情况。

以尼莫现在的控制力,没有任何上级恶魔能够看透他的伪装。如果万斯先生不是戴拉莱涅恩那样兴恶劣的怪胎,他们甚至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毕竟在锡兵的传说之,那位神秘剑士一直是沉默而可靠的形象。弗林特在清楚万斯真正身份的前提下还能尊他为老师,一定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克莱门学院的资料馆非常大,拥有一个非常漂亮的水晶穹顶。楼梯定时移动,每个角落都塞满了齿轮转动的悦耳细响。这所建筑内部的设计复杂而ji,ng巧,充满工学特有的美感。

可惜魔王先生眼下无法欣赏这份美。

尼莫的确能探知到活物,他能探知到某个强大的气息正在建筑的一角徘徊。看那古怪而缓慢的移动方式,那应该不是哪位无所事事的教授,而是正在打扫的安。

他想先去和安碰个头,交换下情报,好让女战士自己也注意隐蔽。可是安的气息明明就在不远的地方,他却怎么都走不过去。

第十五次失败之后,尼莫沉默地缩进走廊的拐角,靠着墙缓缓坐下。

逃课的确很刺激,但他要怎么向奥利弗解释自己整整两个小时都毫无收获这件事?无论是安还是教职员工的资料室,他哪个都没找到。这地方比伊萨梅尔大迷宫都更像迷宫——平面图明明在尼莫的脑子清晰地装着,可他就是找不到正确的路。

一路上还要躲开监视法阵,他心累。在发现自己的身份后,尼莫原本想在奥利弗面前表现得更沉稳可靠些,可目前状况的发展离“沉稳可靠”四个字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看戴拉莱涅恩眼下在什么地方——

尼莫闭上眼睛,放开探知。和方才的简单判断不同,广袤的星空整个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然后他跟屁股被火燎了似的蹦了起来。

戴拉莱涅恩就在这里。

倒不如说他和塔尔博特·万斯都在这里,就在这条走廊上。他们应该做了非常严密的气息隐藏措施,如果不是自己有另一套探知方法,或许还真的就这样被他们误导过去。既然就在这条走廊上,这回他总不至于找不到。尼莫紧张地整整领子,再次彻底消去自己的气息,极为小心地向两只恶魔所在的房间走去。

这应该是个极为偏僻的走廊。在克莱门学院这样注重规矩和整洁的地方,走廊的装饰画上都蒙着一层薄薄的浮土。尼莫瞥了眼门牌,上面的说明倒是十分详尽——这里的房间主要用于存放一些早已废弃的古老医疗道具。

一点声息都没有,对方明显滴水不漏。他倒是可以轻易化解那些用于防御的深渊魔法,但那样准会被两只恶魔发现。

戴拉莱涅恩应该迅速甩掉了他们的校长,飞快地来到了这里。无论这间房间里正发生着什么,那绝对是相对重要的事情。尼莫的目光扫过结着蛛网的某个角落,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突然击了他。

尼莫一个利落的跳跃,把蛛网不到半颗玉米粒大的小蜘蛛捉在。可能是感受到了什么,那只蜘蛛安静地趴在他的心,一动不动。

他之前绝对做过类似的事。

那种古怪的感觉再次出现——某种诡异的直觉从脑海深处冒出,不知来源的知识突然在思绪盘旋。尼莫有了个主意,一个让他自己都有点害怕的办法。

他将指尖轻轻抵上那只灰褐色的小蜘蛛。尼莫没有发动任何魔法,他只是遵从脑的知识,用力量ji,ng密地包裹着它。

蜘蛛开始扭曲。

它的大小没有明显的改变,只是由平平无奇的灰褐色变为漆黑。原本黯淡粗糙的腹部化作shi润油亮的球体,一个十字形的花纹浮现其上,随即开始缓缓滑动。

那并非花纹,而是瞳孔,一只小小的眼睛正在蛛腹上转动。蜘蛛的力量并未增强,它的实力比起之前没有明显的改变,只是气息完全消失。蜘蛛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八只细细的脚开始缓缓活动。

尼莫的有点抖,险些把掌心上扭曲后的蜘蛛戳成r_ou_泥。

一颗极为黯淡的星辰在星空亮起,他心里非常清楚——一种全新的恶魔就此诞生。

尼莫拼命压抑住心底涌起的震惊和恐慌,他松开,将那只被改造过的蜘蛛送入门缝。小蜘蛛似乎情绪不错,它原地绕了几圈后,迅速钻进房间。

由于力量太过弱小,它并没有被层层叠叠的咒术影响。黑色的蜘蛛顺着柜子底下的缝隙快速前进,然后由某个y暗的角落攀墙而上,在视野最好的位置停住。

尼莫做了个深呼吸,躲回走廊拐角。他再次倚住墙壁,用捂住一只眼睛,而后闭上了另一只。

黑暗先有了模糊的画面和声音。几分钟后,事物的轮廓越发清晰,声音也不再像洞窟之的微弱回声。

蜘蛛趴在角落,没有再移动,他的视野十分稳定。

那的确是他们见过的那个万斯。

灰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橘红色的双眼疏离而冷漠。那恶魔上身赤裸,正坐在一台结构复杂,不知道作何用途的金属械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缓缓活动的械臂。

软管绕上冰冷的金属,粘稠的液体从械臂末端的长针上滴下。那景象绝对能让大部分人生理性不适,尼莫本能地抖了抖,摸了两把臂上的ji皮疙瘩。

“久等了。”刚才见到的女人——戴拉莱涅恩轻声说道,听起来情绪不怎么高。深渊贤者解开袍子上的纽扣,露出胸膛。

尼莫:“……”

他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继续看下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得有点多——下一秒,戴拉莱涅恩面无表情地伸出右,并将它刺入这具r_ou_体的胸口。奇怪的是,只有极少量紫黑色的血液从伤口漫出。但即使如此,场面还是极其骇人,尼莫忍住呕吐的欲望,强迫自己继续看着。

一阵令人牙酸的血r_ou_搅动和骨头折断的声音后,戴拉莱涅恩从胸口掏出个苹果大小的赤色圆球。上面无数瞳孔漂浮融合,还沾着紫黑色的血液。

那是深渊贤者用于地表附身的血r_ou_,它的无数眼球之一。

而眼球的主人只是翻了个白眼,拢了拢外翻的皮肤和断掉的肋骨。它们在法术的作用下恢复如初,除了白皙皮肤上的血迹,刚刚骇人的场面好似一场幻觉。

“女教授”将纽扣扣好,整了整袍子,随将眼球扔向万斯,活像那真的是一个苹果。

“请吧。”戴拉莱涅恩耸耸肩,“怎么,还要我帮你洗洗吗?唉,我存在这里的眼球不多了,过阵子还要想办法补充补充……真是麻烦。”

万斯一声没吭,他皱着眉打量着赤红的眼球——

然后利落地吃了下去。

尼莫啪地捂住嘴,这回他真的差点吐出来。

塔尔博特·万斯的表情则非常平静,哪怕是接下来械臂突然一拥而上,长针刺穿他的躯体,他的脸色也没有一丝变化。

“何苦呢?”戴拉莱涅恩叹了口气,不怎么女性化地整理了下铜红色的发髻。“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你坚持得够久了,这样下去毫无意义。而且我这边也麻烦得很,啧。”

“我还活着,活着就能继续。”万斯低声回答,无视了那些长针的动作,活像丧失了痛觉。

“不不不。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已经死了。”深渊贤者摇摇指,“你的本体正在深渊之底腐烂,不是吗?只是你这块血r_ou_还勉强能够‘活动’而已。如果哪个月我没能及时提供眼球,你失去了能量来源,连这块血r_ou_都会腐烂殆尽。”

她叹了口气:“尽管我通常不在意这个……同为存活如此之久的同胞,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句,那会痛苦得超乎你的想象。”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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