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扣住了克洛斯先生,让你来找我们。”奥利弗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快。“戈德温·洛佩兹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我想他们应该有足够充足的理由。”
“很简单,地平线的重要成员认定你们特地扣押这群小家伙当人质。”杰西冲四个学生扬扬下巴。
“你不阻止?”尼莫则死死盯住杰西。了解了戈德温的过去,他不认为那个活得像教科书似的人会对前任骑士长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他更担心面前这个家伙的立场——既然杰西·狄伦不是为了自己而来,那么更不可能是为了奥利弗或者安加入。仔细一想,无论是加入时还是行动习惯,杰西在意的都是艾德里安·克洛斯。
现在尼莫大概知道杰西是个什么,他才不会相信一见钟情的鬼话。
他非常好奇这家伙的立场。
“您忘了我的能力,我可是‘占卜师’。”杰西弯起嘴角,“我的艾德宝贝儿不会有事的,好歹是温存过一夜的人,我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地撒不管呀。”
尼莫难以置信地盯着杰西,奥利弗看上去像是被人冲脸捶了一铁锤。
“闲聊就到这里。”杰西拍拍,“现在问题来啦——我们总得逃跑,团长,要不我们将计就计,把这群小家伙当成人质算了。如果情况不对头,我有自信把艾德带走。”
“不。”奥利弗强行从震惊回神,口气非常坚决。
“安还在学院里,我们不能就这样丢下她。”尼莫的关注点则在别的地方。
“好吧,这个回答还真是毫不意外。至于亲爱的安,我已经联系她啦——她正在迷宫里呢,估计一会儿就能跟上大部队。”杰西无所谓地说道。
“哪怕带着巴格尔摩鲁,这里毕竟是伊萨梅尔大迷宫,如果从最外层开始……”
“相信我,她绝对有办法搞定这个。萨维奇小姐可不是那种要大家丢下的悲壮角色。”
“那么在她赶到之前,我去会会戈德温。”奥利弗沉声说道。“既然避不开,那么我们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尼莫本想点头。可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模糊的重影,破碎的声音钻进耳朵,这状况有点熟悉。他猛地摇摇头,然后试探性地遮住一只眼睛。
影像变得清晰。
在资料馆窥视过戴拉莱涅恩和万斯之后,他将那只小蜘蛛放回了它的网上。自己给了它彻底隐匿气息的能力,除了捕猎会变得更为顺利,它的生活原本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它依旧跟着戴拉莱涅恩,甚至在这一次主动传回了影像。他是不是不小心把它的智商弄得太高了?带着隐约的心虚,尼莫开始观察那些被传来的画面——
随后他懂了画面被传来的缘由。
“彻底封闭学院。”老校长在一众教授前宣布,“目的不明的黑章挟持了一队学生,现在正躲在伊萨梅尔大迷宫内。地平线已经去处理此事了,但是以防万一,我们必须堵死他们所有可能的路。”
“这种时候?”曼迪夫人——戴拉莱涅恩挑起眉毛。
“是的,夫人。”索尔特苍老的脸上渐渐浮现一个冷笑,“恐怕您暂时无法回家啦,非常抱歉。”
“……”画面美丽的女教授沉默了会儿,用挡住嘴唇。在小蜘蛛的角度刚好能够看到,那挡住的不是无声的惊呼,而是一个扭曲的笑容。
“你们还是要动了。”她说道,“一学院的人质,有你的,索尔特。”
第172章伦纳德的打算
一刻钟后。
尼莫将从眼前移下,表情变得严肃。奥利弗还在僵硬地打量杰西,后者的眉毛越挑越高。
“看来我们面前的问题不止地平线。克莱门的校长以抓捕黑章为由将学院封闭了。”尼莫干巴巴地说道,“校方坚信我们绑架了那四位朋友,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他们几个说破天也不过是蛇级黑章,就算真的挟持了这四个学生,也不至于引得整个克莱门皇家军事学院因此封闭。昆廷·伦纳德的确身为贵族,但所属家族的权势谈不上只遮天,地位方面顶多算得等偏上。海登出身富商,剩下两个只是平民。学院里身份比他们重要得多的学生比比皆是。
原本克莱门学院的确倾向于封闭式教学,可彻底封闭则是另一回事了。小蜘蛛传回的画面应该没有虚假——索尔特校长这是要以“断掉黑章联络外界的段”为名义,将一切与外界的通讯都断掉。如果他们真的是蜘蛛级或以上的危险人物,倒也还说得过去。
问题是就算他们的成员实际上比任何黑章都要危险,蛇级还是蛇级。这种行为甚至称得上本末倒置,仿佛为了消灭一只老鼠,生生烧掉囤满粮食的谷仓。
他们绝对被当成了借口,如今尼莫很确定这一点。他唯一不确定的是克莱门的校长为什么这么做,不过眼下可不是研究的好时。无论索尔特校长出于什么理由这样下令,他们都已经被认作真真正正的危险绑架犯。
“好。我得去跟伦纳德他们……呃,沟通一下。”奥利弗将注意力从杰西身上收回来,毫不犹豫地答道,没有半分好奇追问的意思。
昆廷·伦纳德的脑子一团糟。
短暂的一刻钟,学生们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结论。嘴八舌的小声讨论后,他们只来得及选出一个交涉人和那个黑章进行严肃交涉,尽力弄清楚现况。
对风滚草最为了解的伦纳德自然而然地担此重任。可惜尽管伦纳德自己发起了这场讨论,他的脑子却仿佛飘在天空的某个角落,思维罩满云雾。
这位年轻贵族最初注意到风滚草就是因为森镇的青鸟事件。自家老厨师是个十足十的话痨,不过做的烤馅饼是一绝。作为个动辄运动量过大的年轻战士,他有时会溜进厨房,拜托老爷子来点加餐。
伦纳德就是在偷吃馅饼的时候得知这支队伍的。
“拉蒙就用那么一把破剑,直接劈开了空气,放出了了不得的怪物!他们队里的法师是恶魔信徒,我说过没?那个y沉的家伙直接来了个全场诅咒。一支五人队伍终结了一场小型战争。哎呀,老拉克跟我说的时候,差点把桌子上的酒杯给拍翻咯。”老厨师眉飞色舞,在馅饼热腾腾的香气里舞足蹈地讲着。
深知克莱门学院的传统,伦纳德事先做了不少功课。他倒是不缺那几个钱,只是打算在灾厄轮盘上好好搏一搏,以此向家人证明自己的眼光敏锐。他当时只觉得厨师口的老拉克八成喝得太多,胡扯了些乱八糟的蠢话。
可他还是在收集信息的时候多付了一个金币,额外关注了下风滚草这支新生黑章队伍的履历。毕竟恶魔信徒与普通人合作的例子可不多见,如果老拉克没有彻头彻尾地扯谎,那这支队伍的情况或许有那么点研究价值。
然而事实让他震惊。
提供讯息的是一对森镇的老夫妇,根据他们的描述,事实似乎和老拉克的口述相差无几。出身草莽,不求名利,隐于黑暗的英雄。甚至能劈开空间,令恶魔信徒臣服——一支籍籍无名的队伍底下隐藏着这些东西,伦纳德的兴瞬间暴涨。
除了那个谜一样的团长和他的深渊法师,这支新生小队的其他成员也很有意思。小有名气的独行侠安·萨维奇,满鲜血的“毒蛇”杰西·狄伦,甚至还有拉德教叛教的前任审判骑士长艾德里安·克洛斯。
伦纳德隐隐有种挖到从未被发现的宝藏的激动。第二次,他拿出了一整袋金币。甚至不顾开销和日程,自己去凯莱布村调查了一番——根据情报,风滚草在那里和名震天下的地平线对上过一次,但地平线的人嘴巴很紧,少有人知道详情。
在听当地旅店女老板倾情猛夸一下午后,伦纳德决定将研究的重心完全放在风滚草上。他对这种出身黑暗的英雄完全没有抵抗力。只可惜风滚草在完成又一个深渊教会相关的任务后,便彻底失去了踪迹。
伦纳德曾想象过奥利弗·拉蒙的样子。那应该是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有着坚忍克制的面孔,或许还有些沉默寡言。能镇住那样的队友,他没准也拥有足够冷酷的一面。总之拉蒙绝对是超越世俗眼光,对金钱和荣誉嗤之以鼻的绝对强者。
而不是……
“呃,伦纳德先生。”奥利弗干咳道,声音有点微妙的发虚。他扫了眼几个学生的站位,迅速察觉了他们的用意。“我猜你们想要了解现况?你……呃,您是代表?请问吧。”
“不,您先请……伯恩,不,拉蒙先生。”伦纳德用梦呓似的声音说道,瞪着面前还不如自己高壮的同龄人。
“不不,还是您先请。”奥利弗看起来更加不自在了。
“……”尼莫向前走了几步,将按上奥利弗的肩膀。“我来吧。”
伦纳德将视线转向尼莫,整个人僵硬得像尊石像。
“我们会把你们送到迷宫心。奥利弗提过,劳勒小姐可能也知道,那里有通往外界的单向传送阵。”尼莫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柔和些。
“是的,通往克莱门大教堂。”玛丽琳点点头,声音还是有点尖。
“我们会把你们护送到那里,但是……”
“但是?”海登敏锐地接道,他的脸色还是有点儿苍白,看起来却比伦纳德平静得多。
“地平线等在那里,因为某些我们也不清楚的缘由,地平线坚信我们俩绑架了你们几个。”尼莫解释道,“诸位会跟着地平线一起离开这里。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你们能够帮我们澄清一下。”
奥利弗点点头:“就是这样,各位请随我来。”
除了伦纳德,几个学生非常明显地观察了下两人的表情。片刻后,像是确认了那些话语不是谎言,学生们露出了不同程度的轻松表情。
“地平线在追你们,对吗?”伦纳德的脸色没有丝毫轻松的意思。
刚转过身的奥利弗停住脚步。
“克莱门学院和佣兵公会的关系非常一般,不会允许地平线这个等级的佣兵团随意进出。除非他们有明确证据证明任务目标就在学院。”伦纳德语速飞快,紧盯着奥利弗的眼睛,面部肌r_ou_还是有点扭曲。“哪怕您真的要把我们几个当做人质,索尔特校长也不会这么快就让地平线cha。目前看来,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是,地平线在调查我们。”奥利弗爽快承认。“您也看见我们‘一身杀气’的法师先生啦,我不想和地平线有过多接触。”
“但是很奇怪。”伦纳德固执地没动,视线依旧黏在奥利弗脸上。“凡是在现场的人,任谁都能看出是我先掉下去的。您和莱特先生最后才跟上,这不可能是有预谋的挟持。地平线会这么容易买账吗?”
“可能是因为黑章的名声不怎么好,我们还挺习惯这种状况的。”奥利弗虽然想到过这个,但他没有细想下去。
“不。”贵族战士挺起胸膛,有了几分贵族气势,语气激动起来。“如果你们真的是地平线的目标,地平线的人肯定会向校方征求一切有用信息,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细节。洛佩兹团长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下的人,他们不可能漏掉这个。”
奥利弗蹙起眉头,思考了下索尔特校长的反常举动,他和尼莫交换了个眼神:“您的意思是?”
“我父亲和戈德温姑且算是熟人,我很清楚地平线的办事风格。也许,呃,只是也许。反正逻辑上来说……学院里可能给有人故意隐瞒真相,给了地平线错误的情报。但我想不出理由,无论是黑章还是佣兵,明明都和学院没什么关系。”伦纳德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十分感谢您的信息。”奥利弗退了回来,他郑重地向伦纳德行了个礼。
“啊,哦。”伦纳德刚摆起的贵族架子立刻崩碎一地。“其实我还有个小建议。”
“请说。”
“待会儿能不能先把他们个送回地平线?我留在你们这边。”
“……为什么?”
“如果我们全都跑去地平线那边,他们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你们动了。我不太想看到那种景象。”伦纳德撇开视线。
奥利弗好笑地摇摇头:“那不就真成挟持了吗,伦纳德先生?”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伦纳德连忙摆摆,“我相信埃尔默他们肯定会向地平线解释。但万一,咳,万一这件事真的有学院里的人cha,他们的声音很可能被压下来。哪怕大家现在和地平线解释清楚,回头只要学院这边的人弄一份ji,ng神鉴定说大家被控制了,这个罪名还是会落下来。”
他有点勉强地笑了笑:“我姑且算个贵族……唉,我希望和你们一起出去,这样我可以联系家人来接我。我家的声明至少也有点重量——如果跟地平线一起走,按照章程,为了确保我们没被你们动脚,地平线必须将我们直接送回学院检查。”
“您似乎不是很信任克莱门学院?”尼莫终于忍不住cha嘴道,“一般来说,学生不会直接怀疑学院有人做这种脚吧。”
“父亲告诫过我,现在是敏感时期。”伦纳德垂下目光,“这些事情和各位应该没什么关系,但相信我,学院有学院的立场。”
“我同意这位年轻人的话。”杰西慢悠悠地蹭过来,随拍拍伦纳德结实的胳膊,眼睛却盯着尼莫。“小心点总没有错。”
想了想杰西的身份,奥利弗牙痛似的抽了口气:“好。谢谢您如此为我们着想,伦纳德先生。如果有什么我们能为您做的——”
“希望您能记住伦纳德家族。”伦纳德伸出一只,奥利弗紧张地握了握,发现对方的心满是汗水。“而、而且……”
“您说。”对方肯定也发现自己心的汗了,奥利弗尴尬地想道,声音有点干。
“……等我们出去了,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
“伦纳德,你确定要这么做?”等奥利弗僵硬地回到原来的位置开始带路,埃尔默小声询问伦纳德。“我不是怀疑奥利弗,但你要是声称自己是主动跟他们走的,学院那边很可能会处罚你。”
“你不懂。”伦纳德语调平板,“索尔特校长居然这么快允许地平线进入学校,准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只能说这么多。拉蒙先生别把这账记在地平线头上就行,更何况……”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脸开始慢慢涨红。“我可以和风滚草一起并肩作战!去他的处罚,我乐意!”
此时此刻,就在离迷宫心不远的地方。
“真稀奇,我还以为这里是‘迷宫’呢。”巴格尔摩鲁停在安的肩膀上,女战士正提着一台ji,ng巧的黄金提灯,血红的火焰在其安静燃烧,不时摇动。个小小的白色法阵绕着火焰飞舞,如同半透明的飞蛾,其一个有点黯淡。
他们正走在一条长长的走廊。
那走廊像是长长的水晶圆管,或者它真的就是条直通目的地的水晶管道。魔纹在透明的晶面上呼吸般缓慢闪烁。扭曲的空间被挡在外面。五步前管道外可能是翠绿的热带林子,五步后可能就是海底、荒漠或冒着硝烟的废墟。安平静地前进,直视前方,像是对外面的一切毫无兴。
“这里就是伊萨梅尔大迷宫。”女战士抬起空闲的,挠挠鹦鹉的脖颈。“一条密道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密道?你刚刚往这盏灯里滴血来着,它才不是密道,它是应召唤出现的。”巴格尔摩鲁惬意地眯起眼,但嘴巴没停。“这盏灯上附着个强大而古老的魔咒,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哦,您真厉害。”安耸耸肩,“那么了不起的巴格尔摩鲁大人,您可以自己飞吗?我的肩膀有点发酸。”
被涂成彩色的灰鹦鹉不满地哼了一声,直接飞了起来。
“真乖。”安笑着摇摇头,灰鹦鹉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带偏,非常好打发。
前方的空间有些昏暗,像是深海之底。安稍稍把灯提高了些——
随后失将它打翻在地。
血红的火焰仍然燃烧,但哪怕在这红色的光晕下,依旧能看清女战士脸上的青白色。
“你怎么不走啦?”灰鹦鹉停到灯旁边,好奇地啄了两下。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巴格尔摩鲁歪了歪脑袋,迅速找到了变化。
刚刚还是个的白色法阵变成了一个。
“不就是少了两个装饰吗?……喂,喂,萨维奇,你怎么了?”
“那不是装饰。”女战士的语调y冷得吓人。“我知道艾尔德里克是个混账,我早就知道。就算他和埃忒拉姆互相咬到死,我都不在乎。可他——”
她拾起那个黄金提灯,将脆弱的灯杆捏得嘎吱作响。巴格尔摩鲁从未听过女战士用这种口气讲话,它本能地退了一步。
“真的对埃忒拉姆动也就算了,他怎么能疯到杀了安娜贝尔。”安喃喃道,声音有些发抖。“……他怎么能。”
巴格尔摩鲁困惑地听着,它从路标镇的尸体上获取的信息有限。灰鹦鹉完全不知道艾尔德里克、安娜贝尔这些长得要死的名字属于谁,女战士从未提过他们。
但它的确知道一个埃忒拉姆,奥尔本有一个很有名的埃忒拉姆。
埃忒拉姆·阿拉斯泰尔,奥尔本当今的帝王。
第173章一对一
戈德温·洛佩兹注视着石台心的残火之剑,攥紧圣剑破晓的剑柄。
残火又一次拒绝了他。
数年前戈德温第一次踏入迷宫心时,这个可能性甚至没有进入过他的脑海。他冲它坚定地伸出,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随即令人眼前发黑的灼痛瞬间在他的右掌心燃起。
他握住的不像一柄剑,更像一条烧红的烙铁。撕心裂肺的疼痛,戈德温仿佛能听到皮肤被烧焦的滋滋响声。可当他收回,张开掌,掌心的皮肤完好如初。
【但凡心有愧意和迷茫的人,拿起它时心会如同被烙铁灼烧。】
是残火之剑上的魔咒。戈德温不是没有听说过它,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满足条件,触发咒语。这么多年来,他从未从自己的内心发现过任何迷茫或悔意。或许幼时还会有些,而今那些不成熟的感情早就烟消云散。
世间所有都可以用道理去解释,他选择的从来都是最为合理的那条路。或许这条路上有诸多无奈、鲜血和悲泣,但它的确是相对来说伤害最小的,他自认问心无愧。
但那把剑显然不同意这一点。
拥有圣剑破晓,戈德温对残火之剑本身没什么执着。说到底,“勇者才能使用残火之剑”也不过是拉德教在任教皇道恩·奎因自己定下的古怪标准,和预言无关。
戈德温在意它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是弗林特·洛佩兹的配剑,弗林特曾带这把剑杀下深渊之底。那个男人能够自由地使用残火,而自己甚至无法将它拿稳。他果然不如弗林特·洛佩兹,就像父亲曾经所说的那样。他本以为自己一路走到现在,已经足以超越当初那位无拘无束的锡兵佣兵团团长。
还不够。
戈德温能感到一阵酸楚的疼痛从心脏附近蔓延开来,随血液流淌。如果说他的人生最为黯淡的记忆,莫过于这位从未谋面的叔父。
“如果兄长的孩子能活下来,一定会成为最了不起的战士。”他的父亲曾说过这样的话,“但谮尼把你交给了我,戈德温。可能这个世界只配有我这样的引导者,所以谮尼先一步带走了最好的那个。”
“不行,差得太远!你有那样的力量,戈德温,我是怎么教你的?现在的你不需要照顾谁,有的是时间,可弗林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把这套剑法用熟了。听着,这样下去你救不了任何人。”
“为什么迟疑?为什么下留情?如果战斗发生在城里,它下一秒就会咬断其他人的喉管。这次算你运气好,记住,能快则快。”
“凭这点程度就想征服深渊?拿起你的剑,给我继续。别分心,往外乱看什么?我说过无数遍,你和他们不一样,英雄就是要背负这样的责任!……或许是我的教导太过失败,如果是弗林特……如果兄长的孩子没有死……”
尽管父亲早已去世,那声音的洪流仍在自内而外地冲击他的耳膜。最为讽刺的是,弗林特·洛佩兹的儿子还真没有死。
奥利弗·拉蒙活得好好的。
戈德温甩了下腕,破晓在空气留下一道温暖漂亮的光弧。是的,奥利弗·拉蒙不仅还活着,甚至很可能拥有了他无法看透的诡异力量。他需要确认这件事,不仅是为了当前的任务,自身某种晦暗不明的情绪推搡着他。
在凯莱布村第一次遇到奥利弗·拉蒙,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戈德温最初有种隐约的轻松和快意,紧接而来的是难以解释的愤怒和不满。那愤怒并未立刻爆发,而是如同地壳下滚热的岩浆,缓慢而连绵地烧灼他的神经。
这就是你念叨到死的男人的儿子,父亲。
那时的拉蒙整个人一副毫无追求的样子,看样子注定和那预言无缘。散漫、短视、没有半点野心和理想,性子和随处可见的普通人没有太大不同。不过天赋倒是值得称道,心地也不坏,就是队友不不四,所处环境恶劣得要命。
明明拥有那样的力量,奥利弗·拉蒙怎么能安于现状,就这样苟且地活着?他从未想过若自己将那份力量运用到极致,能够拯救多少人吗?
作为地平线佣兵团的团长,作为一个称职的兄长。戈德温伸出,发出诚挚的邀请。奥利弗·拉蒙如果选择走上正路,依靠那份天赋,他必定会有所作为。拉蒙还来得及选择一个不那么不堪的人生。
可面对那样待遇优厚的邀请,拉蒙却拒绝了他——他的这位堂弟甚至连踏出泥潭的意愿都没有。戈德温本以为他这位暴殄天物,浪费才能的堂弟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但风滚草的行动却正与平淡相反,愈发疯狂。身为团长的奥利弗·拉蒙极有可能在这段时间里获得了不该属于这个世界,足以扰乱现行秩序的危险力量。
作为洛佩兹家仅剩的两个后人之一,戈德温认为自己有责任去确认奥利弗·拉蒙的真实状况。
如果最坏的情况真的发生,拉蒙真的触及了人类不该触及的领域。以自己目前的地位,或许还能想出不那么糟糕的解决方式。
石台边缘。
奥利弗终于走到了迷宫心附近。在这个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戈德温·洛佩兹的身影。
自己那位堂兄正立在石台心的剑前,龙息石球的正下方。地平线团长垂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而地平线的成员们聚集在石台一侧,乌压压的一堆,奥利弗没法立刻找出丧失力量的前任骑士长。
“别瞧啦。地平线不是野蛮人,艾德应该被扣在那边的帐篷里,他们不会把他倒吊起来示威。”杰西听起来没有半分担忧。
奥利弗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跟着的几个学生。
“去吧。”他轻声说道,“地平线就在那边。”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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