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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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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那之后,索尼娅跟我形容过那果子。果实底部有个笑脸,巴尔萨泽。”弗林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或许只是巧合……”梅德思挣扎着说道。

“笑脸的嘴巴上有两道竖线,有点眼熟,我还因为这个还多看了几眼。”索尼娅叹息着补充。

阿巴斯的惯用标记,一个嘴巴上带有两道竖线的笑脸。只有阿巴斯的朋友们才知道的暗号——眼下的一切已经不是巧合能够解释的了。

一时间整个房间陷入沉默。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弗林特?”索尼娅率先出声。

“哪个?”

“你在求婚之后说的那个——如果身为佣兵的你死在孩子不记事的时候,让我不要向孩子提太多你的事情。你不希望自己的后代对这个职业有太幼稚的憧憬。”

“嗯。”

“现在是我的请求,如果我们的孩子能活下来,你不要向他提任何关于我的事情。虽说我不认为你会做什么傻事,我也不希望他在仇恨长大。答应我,弗林特。”

“我……”

“求你了。”

“……好。”锡兵佣兵团的团长双目通红,看起来马上就要落泪。

“现在我真的累啦,或许你们两位也需要一点交流时间。”索尼娅攥紧被子,努力向两人露出一个微笑。“去聊会儿吧,小伙子们。我需要睡个半小时。”

可当他们走出房间,关上门,还是能听到房间里绝望而压抑的哭声。

弗林特的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他紧咬牙关,不敢发出分毫声音。直到走得足够远,他才敢允许自己发出大声的抽噎。

“弗林特……”梅德思退了一步。

“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这位地表最强大的男人终于能再次开口说话。

“你们的孩子能活下来,也仅仅是理论上有那么一点希望。”梅德思痛苦地闭上眼睛。“作为你的朋友,我劝你放弃。”

“告诉我要怎么做。”弗林特喃喃道,“这是她的愿望。”

“五个月的胎儿……你需要用你自己的血r_ou_和力量维持这个孩子的存活。这还是不考虑特伦特枯萎症的情况。如果你真的要救那孩子,必须用力量压住诅咒,将它封在那颗心脏里。”

“如果只是封住……”

“不是封住那么简单。”一连串绝望的冲击下,梅德思终于崩溃地大叫。“诅咒被压制在心脏里,心脏虽然还会生长,但它无法跳动了!听着,它无法跳动!你必须另外再注入足够的力量,用你的力量支撑着它跳——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弗林特,它会把你掏空!”

梅德思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必须告诉你,哪怕是你这样做了,这孩子能活下来的几率也就是可怜的百分之几。但你的力量一旦被榨干到极限,它不会再恢复了!你……你再也不能带着我们……”

“如果可以,我想当个好父亲。”弗林特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从牙缝里挤着句子。“那绝对很难,我知道,但那不需要颠覆世界的力量。”

“你会一无所有的。”梅德思掌心被抓破的伤口还在渗血,“如果这孩子也……你真的会一无所有的。求你了弗林特,你一直是我们之最理性的那个。是,我也为索尼娅感到遗憾,但你会走出来,大家总能走出来。你的未来还很长,而你现在很不清醒……”

“我不会走出来的。”弗林特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索尼娅·拉蒙,也只有一个弗林特·洛佩兹。不会有两份完全相同的感情,我很确定,我走不出来。”

“很多人都有过这种经历,你不可能这么软弱!”

“你不明白,巴尔萨泽。我马上就要没有家了。”

“你会再有一个家,弗林特……团长!”

“不,再也不会有了。属于我的那个家,再也不会有了。”

奥利弗的眼圈发红,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在这压抑的幻境保持呼吸。他用抓住胸口,他的心脏正在胸膛充满活力地跳动着。

“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索尼娅清醒了两天,然后……我把你从你母亲的身体里取了出来,奥利弗·拉蒙。团长就像事先约定好的那样开始救你,可力量的过度注入非常痛苦,就像生生剥下皮肤。我以为到了这个地步,团长会知难而退。但他没有。”

“他真的疯了。从拉蒙小姐去世的那一刻起,他就疯了。至少我当时那样认为。他疯了似的救你。我在旁边喊过无数遍,喊得嗓子都哑了——‘这孩子连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索尼娅已经去世了,她不会知道——你该为自己打算。’”

“然后他揍了我。”亡灵法师摸着早已没有皮r_ou_的面颊。

“我没有看到结果就离开了那里,或许我不想看到心目最强悍的男人的绝望惨状。当时你父亲不让任何人接近,他守着你母亲的尸体,一只抓着残火,一只倾尽全部力量救治着你。那个时候,你看起来像具不成形的尸体,而他看起来甚至……不太像个人。”

“这听上去不像是多么过分的错误。”奥利弗的声音有点颤抖,“或许你过于自责。”

“不。”

亡灵法师站在一片迷雾之,没有呼唤出更多的影像。

“作为一个懦夫,我在那之后一直在远方打听他的消息。一个月后,我听说他带着残火之剑回到了奥尔本首都附近,没有带着孩子,只是背着一具棺材。我以为……”

“你以为他要去找桑普森复仇?”尼莫的声音平板,他有了个相当不好的猜测。

“当时正处于战争的关键时期。”那具枯骨轻声说道,“如果那个时候他杀了奥尔本的国王,奥尔本就完了。”

奥利弗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注视着身边的亡灵法师。

梅德思用满是符的骨握住锡兵的徽章。

“我挣扎了很久。”

“团长是我这个世界上最钦佩的人,但我见过他最疯狂,最不理性的一面……我问我自己,我真的有权把整个国家的人的性命,押在一个绝望者的品性上吗?”

尼莫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告诉了桑普森。我背叛了团长的信任,我告诉了桑普森。”骷髅的双眼有血泪流下。

“我告诉他……弗林特知道了你做的事情,你要小心,不要见他。”

“既然我还活着,也就是说,父亲当初并不是为复仇而去的首都。”奥利弗将目光从梅德思身上移开。

“是的。他终究还是那个弗林特·洛佩兹。”梅德思的声音充满痛苦和悔恨。“但是桑普森·阿拉斯泰尔也终究是桑普森·阿拉斯泰尔。他知道这样一来,自己算是彻底得罪了弗林特这个强者……他趁弗林特还虚弱,对弗林特下了追杀令。”

“我跪着求国王过无数次,向他保证,弗林特不再是之前那个强悍到异常的男人……可他不信。”

“因为你是锡兵的一员。”安的语气里满是嘲讽,“他不会相信的,他就是那样的人——将一切危险扼杀在萌芽期的冷酷王者。”

“然后又一个月,桑普森收到了一份礼物。一份来自弗林特·洛佩兹的礼物。”

“……礼物?”艾德里安皱起眉头。

“弗林特自己的右臂。”梅德思眼洞的亮光暗了下去,“只附了一张字条,‘我们之间从此两清。’”

“那是用复杂的深渊魔法切断的,无法通过治愈术恢复。团长同样了解桑普森……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在保护你,奥利弗。他想消除自己的‘威胁’,保护你远离奥尔本的追杀。”

“可是拉蒙叔叔……不,我们认识的弗林特的右臂是完整的。”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故事的最后。”梅德思看了眼沉默的奥利弗,声音十分虚弱。他颤抖着伸出指,召出了最后的幻象。

年轻的梅德思正站在房间间。

一条绞索悬在屋内,而梅德思正站在它面前,双目无神地看着来回摆动的绳索。他伸出一只,轻轻拨弄着它。

他刮过胡子,将自己打理得干净利落,锡兵的徽章在他胸口闪闪发光。

几分钟后,他微微叹息一声,站上了椅子。可刻有锡兵徽记的通讯水晶却在此时此刻开始闪烁。梅德思直接摔下木椅,他甚至来不及站起来,直接爬到水晶旁边——

“我们见个面吧,巴尔萨泽。”弗林特的声音从水晶传来,“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第195章英雄与女巫

“……那个时期,我记得吟游诗人间非常流行一个童话式的叙述诗。”尼莫长长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英雄与女巫》,别告诉我那是在说……”

“是的。”梅德思的声音如同垂死的老者,“除去皇家‘弗林特是个沽名钓誉的骗子’的传闻,那就是民众眼‘真相’的另一种样子。”

尼莫听过无数次那首歌——

【从前有一位英雄,他骁勇善战,立下累累战功。他带来无数奇迹,让他所守护的国民十分幸福。】

【可这引得敌人十分不满,他们将蛊惑人心的女巫送到他的身边。被迷惑的英雄放弃了本应属于他的公主,与邪恶的女巫坠入爱河。】

面前的幻境,直到在弗林特对面坐下,梅德思还是恍惚的。

他曾经的团长一身朴素的平民打扮,脸上没有半分笑容。弗林特只是淡淡地扫了眼梅德思干净整洁的形象,轻飘飘地开了口。

“别做傻事,你的死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巴尔萨泽。”他垂下目光,看起来仍是那副苍白枯瘦的样子。

出乎梅德思意料的是,弗林特本应送给国王的右臂非常完整,活动自如。

但他的团长确实失去了什么。梅德思苦涩地望向桌子对面的男人——弗林特双眼黯淡,脸上带着麻木的痛苦,气息和失去故乡的流民有着诡异的相似。

他们没有在酒馆相见,弗林特选了首都附近一间废弃的破屋——他甚至还带了两瓶布满灰尘的劣酒,并随将一瓶丢给坐在对面的梅德思。

“谈谈吧。”曾经的锡兵团长冷淡地说道。

“……”梅德思抿抿干裂的嘴唇,他想要开口,可无数话语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可以先来起个头。”弗林特利落地弄开瓶塞,合着灰尘给自己灌了几口。“是你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国王,我想我们都清楚这一点。”

梅德思咬紧牙齿,极为缓慢地点点头。

“我早该想到。”弗林特声音平板,“我记得挺久之前你提过,你的家人因为桑普森国王的革新脱离了贫苦,你很敬佩他。说实话,梅德思,在逻辑上我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可我不能发自内心地懂得它。”

“团……弗林特,我知道这种程度说抱歉也没有用。作为朋友,我不仅无法分担你的痛苦,还将你推下深渊。”梅德思闭上双眼,“可如果时间重来无数次,我想我仍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为此悔恨到死。我无法承担那个万一,弗林特,我承担不起。”

年轻的梅德思抖得太过厉害,差点把里的酒瓶摔到地上:“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也没能从心底信任你……你怎么报复我都可以,用最残忍的方式也可以,那是我应得的惩罚。”

“桑普森怎么跟你说的?”弗林特像是没有听到那样,用一种可以称得上吓人的谈天口吻发问。

“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拉蒙小姐。但是他认定你不会认真,所以——”梅德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所以赏了我一段靠消遣底层女人转移注意力的‘休息时间’,是这样吗?”

“是的,你知道,你们两人的地位实在是……”梅德思痛苦地喘了几口气,“国王他……”

“‘弗林特就像我另一个孩子,他本应是个知道轻重的男人。我很清楚面临私情和大义,他会选什么。但他变了,你是的他的朋友,你看得出。他被那个女人施了咒,她瓦解了他的斗志——在奥尔本急需一位英雄的时候,她诱惑他抛弃民众,前去隐居。’陛下,不,桑普森是这么说的。”

弗林特极轻地苦笑两声,攥紧了酒瓶的瓶颈。

“‘远征结束已经快过去半年,弗林特该收收心了。他还不到十,正值力量巅峰。就这么在奥尔本最需要他的时候抛弃民众隐退?出身不明的流民本来就已经足够可疑,现在她的做法与叛国无异。’”梅德思木然地重复着那些带着利刃的话语。

【她磨光了他的意志。强大的英雄还能战斗,却再也无心战斗。他背弃了相信他的民众,漠视正在发生的惨烈战争,忽略因为硝烟而痛苦的人民。】

【贤明的国王不能任凭自己的勇士被带走,他想要拯救被迷惑的英雄。他杀死了女巫。】

“看来他上次召见我,是想确认我‘被迷惑’的状态。”弗林特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这真是……哈。”

痛失妻子的勇者发出一声比哭还难听的笑。

“我承认他是个好皇帝,梅德思。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国王像他那样从根本上振兴奥尔本。我也懂你的顾虑,如果我现在杀了他,年轻的王子们根本抵挡不了威拉德的攻势——如果这就是你所恐惧的。我明白,但是……”

“……”

“但是你太过崇拜国王,就像受过他恩惠的所有人。桑普森·阿拉斯泰尔是个了不起的王,这和他是不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毫无关系。不,正因为他太过成功,所以才可怕——温和仁善的人是不适合坐上王座的,阿巴斯早就看破了这一点。”

“我本以为以你们的交情……是我的判断失误。”梅德思揪着自己的头发。

“你本以为他看在阿巴斯的面子上,不会把我逼到这一步?”

弗林特将几乎空掉的酒瓶搁到一边,盯着地上因为干燥而崩裂的碎土块:“阿巴斯曾告诉过我,有时纯粹做计算的法阵得到的谋略会比贤者更为有效,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梅德思说了谎。他知道,但那早该被看透的答案使他的心脏整个绞在一起。

“因为计算不需要感情,而人会被‘人心’左右。桑普森·阿拉斯泰尔比起人类,更像是一台ji,ng密的器——如果你把所有威胁尽数预测,并全部扼杀在初始状态,你当然能够成功。他是理性的极致,零件之间没有任何空隙留给人性了。现在的我对他来说不是‘弗林特·洛佩兹’,只是‘奥尔本的灾祸’。”

“说到底,是我一开始没有看透,被他的热情骗了过去。”

弗林特的悲痛终于找到了出口。

“在他看来,我的身体没有残缺,就能再战斗……不,或许在你和他看来都是这样,是吗?”

“……是。”梅德思不打算再隐瞒自己的想法,“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弗林特,你总有办法振作起来。”

“我一点儿也不强大!”弗林特吼道,“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在深渊之底——”

他古怪地停住了。

“有时ji,ng神的伤口比r_ou_体更难愈合。”几秒后,弗林特疲惫地转移了话题。“但大家永远不愿意认同自己看不到的东西。索尼娅……索尼娅她知道我有多么脆弱,我只有在她身边才能够正常呼吸,肆意崩溃。不用担心被认作懦夫或疯子。”

真正的勇者在说完这句话后陷入了茫然,似乎一时间还无法接受妻子已经离去的事实。

“你在深渊之底知道了什么?”梅德思小心翼翼地问道,“或许我可以……”

“不,我不会告诉你,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巴尔萨泽,这是作为曾经的同伴,我最后的情分。”弗林特虚弱地摇摇头,眼圈发红。“但我真的……非常软弱,只有她能看到那样的我。不,她可以接受所有人软弱的那一面。”

“你们一直在强调阶层,强调力量。是啊,我从来没有跟你们说过,我是如何爱上她的。”

弗林特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用幽灵似的口吻继续。

“那天我早到了些,听到了她的同伴和她的交谈。她的朋友同样担忧我们之间的差异,劝她不要真的动心。‘弗林特·洛佩兹是目前地表第一的强者,他不会真的看上我们这种低贱角色。’——她的朋友这样说。”

“‘战斗技术的第一而已。是的,他的战斗技巧比我强很多,可和我比起来,他的舞蹈烂透啦。他只是个笨笨脚的漂亮男孩,而我喜欢他的笑。’——她这样说。”

“那个瞬间我明白,就是她了。巴尔萨泽,这段时间来我能感觉得到,我的ji,ng神远不及她强悍。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不肯重组锡兵?我已经无法再战斗了。”

“我没有继续战斗的力气——并非出于恐惧,只是因为当我再看向面前的世界时,打心底觉得疲惫。如果没有索尼娅,我可能早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自我了断了吧。她不是诱惑我背弃奥尔本,她只是在救我的命……用一个温暖的家,救我的命。”

可一切已然化为泡影。

“弗林特。”梅德思的眼泪终于从双眼涌出。

“对我失望了,对吗?”

“不,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既然确定了国王的想法,现在我没有任何疑问了。”弗林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等等,弗林特!你的右臂——”

“哦,这个。”弗林特活动了下看上去无比正常的右臂,“因为它无法正常恢复,我拜托了‘r_ou_铺’的人,这是用恶魔血r_ou_做的。”

“……可它会腐蚀你的身体!”

“足够我活到我的孩子长大成人,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他还在呼吸,我还能继续。”

“就算失去力量,你的剑术也应该足够……”

“你知道那孩子的身体状况。我的老师教授过我不少深渊魔法理论,有了这条臂,我终于有会用上它们了。必要的话,我会使用深渊魔法治疗他……而且。”弗林特的声音低了下去。

“而且?”

“如果他能活下来,我希望能像其他父亲那样——在他骑在我脖子上看烟花的时候,能双扶住他。”

幻象之外,奥利弗闭上双眼。早已变为枯骨的梅德思低下头,双目的红光微弱到看不见。

“再见,巴尔萨泽·梅德思。感谢你给了我的孩子活下去的会。虽然非常难过,但我理解你守护国王的选择。我永远无法原谅你的只有一点——在我的孩子无法独自存活时,你就让他被国王的追杀令波及。就这样吧,我想这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了。”

弗林特抓着空瓶,艰难地咧嘴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再见。”

【可女巫的咒语太过强大,英雄在那之后迅速衰弱,离开人世。只留下被战火烧焦的土地。】

尼莫握紧拳头,他能感受到奥利弗抓着自己的在颤抖。

“然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记忆消失,梅德思在翻滚的白雾低语道。“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奥利弗。”

白雾缓缓散去,又涌回了头盖骨,变回了莹白的光源。

“怪不得父亲一直讨厌吟游诗人。”过了很久,奥利弗终于出声。“梅德思先生,你是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

“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无法再作为‘人’正常生活下去了。或许在民众看来,这是大义。可我永远无法原谅我自己,我彻底毁了他——如果不是我,他根本不需要那条恶魔右臂。”

亡灵法师摩挲骨,骨节碰撞发出喀啦喀啦的轻响:“当时我还太过年轻,被是非对错折磨得几乎崩溃。而在这里的这些年……我已经想得非常明白。”

“很多时候没有善恶对错,只有接受与否——我想要的和我不想要的,我认同的和我不认同的。大部分时间,是非对错只是武器。”

“可是我懂得太晚了。”

“我没有资格代表父亲原谅你。”奥利弗略微低下头,行了个礼。“不过,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梅德思苦笑着摇摇头,用袍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泪。“我不需要原谅。”

“既然你现在没有走,也还愿意与我交谈。那么接下来我会帮你弄清你身体的情况,以及治疗那个小姑娘的办法。关于过去那些事情,我想说的只有一句……奥利弗,让我厚着脸皮再以长辈的身份讲一句话。”

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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