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人是镖师,乌黑的镖,那就是蜀中万荣镖局的人了。
祝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们,顺手给隋简倒了杯凉茶放在面前桌上,轻拽了下他的袖子。
隋简一顿,转过头,无神的目光对上祝麟的,不知想起了什么,对他浅浅的笑了下,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他抬手的时候袖子滑落下来一些,初秋无孔不入撒野般闯进林间的骄阳打在他身上,照得他的手白得晃眼。
那手指细长,手掌不过分宽大,握在自己的手里刚好,骨节分明,仔细观察会看到虎口和食指第二关节上有不同薄厚的茧子,是他常年练剑留下来的。
他细瘦有力的手腕上印着一枚颜色乌紫的深色咬痕,显得突兀狰狞,那是自己控制不住给他留下的痕迹。
祝麟盯着那抹嚣张跋扈的咬痕,感觉心跳慢了半拍,眸色愈发深沉,颇为心满意足地笑了。
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有人问那大汉,“这江湖之大,一个人真要想躲起来也不见得能找到,再说,咱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镖师那伙人中有人cha嘴道:“知道长什么样也没用,他要是凑巧还会易容之术呢?”
络腮胡大汉见他们都热闹的参与到谈话中,不免有几分兴奋,空了的茶碗“啪”的一声重重敲在桌面上:“各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听人说那隋简的佩剑可大有来头——你们可听说过鲲鹏剑?”
尖嘴猴腮的镖头感兴趣的道:“哦?可是江湖兵器榜上排名第七的鲲鹏剑?那不是谢寒子的佩剑吗?”
络腮胡大汉得意道:“不错,正是那柄鲲鹏剑,我听人说呀,那隋简正是因为觊觎他师父的鲲鹏宝剑才对谢寒子痛下杀手,没想到谢寒子一世霁月风光,到头来却是死于自己徒弟之手,真是令人唏嘘。”
旁人听闻此消息议论纷纷,也不管真假,就像他们已经隐秘的窥探到江湖名门的秘密一样兴奋。
有人幸灾乐祸的附和道:“果真如此?这也是命,据说隋简还是谢寒子在外苦寻多年的亲传弟子,这个隋简也是个心急的,谢寒子已经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他就不能再等两年?等他师父死了什么不是他的?”
“哎,人心不足呗,谁知道那谢寒子还能活多久。”
“可我怎么听说谢寒子才年过半百?”
“哎,我听说他才三十多岁!”
“你们都记错啦。”
“就是就是。”
祝麟面无表情的听他们无边无际的造谣抹黑身边之人,有些好笑,好笑中隐约还有几分不高兴。
他又给隋简添了杯凉茶,隋简嘴角含笑,端起茶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祝麟仔细盯着他恬淡的眉眼,心中斤斤计较着,这人现在算是他的所有物,抹黑他,那不就是抹黑自己?
他手指轻柔的摩挲着茶碗,琢磨着让这些人怎么死才能不引起隋简的注意。
那镖头蓦地提高声音道:“鲲鹏剑是难得的神兵,此剑由铸剑大师牧东青所造,通体银白,传闻就算执剑之人是个废物,也能使出虎啸龙吟之势。”
他突然转过头对着隋简的背影道:“不才曾亲眼见识过此剑的风采,和这位小兄弟的佩剑倒有几分相似。”
鲲鹏就放在隋简的手边,而主人还在一口一口悠闲的抿着口感粗劣的凉茶,一脸高深莫测,闻言竟是睬都不睬一眼说话之人。
其实他只不过碰巧在想事情,并且聋了听不见罢了。
有个镖师不满他的态度,站起身来嚷嚷道:“喂!跟你说话呢,你是哑巴吗!”
祝麟狭长的眸光流转,轻轻瞟了下说话之人,那人不知怎么的,就被这毫无震慑力的一眼吓得直接跌坐回原位。
领头镖师阅人无数,一眼瞧出祝麟周身气度不凡不好惹,没有觉得被冒犯,依旧客客气气道:“在下万荣镖局苏志忠,如果我没猜错,小兄弟就是那无妄宗的隋少侠吧。”
隋简依然不出声,祝麟既没和人解释他其实听不见,也没告诉隋简他被人认出来了,一手懒洋洋的托着腮,当那群人都是空气。
万荣镖局是蜀中最大的镖局,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们这些自觉有几分了不起的。
手下人见自己尊敬的镖头被这般怠慢,立即有人站起身来喝道:“如此不识好歹,诸位,我看他就是无妄宗欺师灭祖的孽徒,抓住他可就有大笔的赏金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人被他的话煽动,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纷纷站起身,拿起手边的武器就要来抓人。
祝麟被败坏了兴致,眼神中带着几分y鸷,镖头一直在忌惮着他,见他这番神态,暗道一声不好,但为时已晚。
只见那少年漫不经心的拿起桌边的银白宝剑,其他人也没看清他到底是怎么动的,他踏地无声,身法诡谲y狠,愣是瞧不出师承哪门哪派。
众人只觉得到一阵风在耳边吹过,不知怎么的,身边的人就接二连三的倒在地上,只在咽喉处留下细细的一道红线,没有多余血迹,甚至他们还都睁着眼,但已经魂归西去了。
苏志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下和旁边那桌刚刚还在高谈论阔的大汉们接连死去,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他被祝麟y冷的气势所慑,腿脚忍不住发软,心底长叹一声,“吾命休矣!”
祝麟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还剑入鞘了。
隋简感觉到四周一阵杂乱的气息,以及地面上轻微的震颤,不明所以的问道:“人都走了吗?”
苏志忠这才知道,那人竟是个又聋又瞎的。
祝麟拽了拽他的袖子,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了个“走”,并把鲲鹏塞到他手中。
隋简丝毫没有怀疑,跟着站起身,问道:“给钱了吗?”
祝麟一顿,咬着下唇眨眨眼,回身在桌上扔下一块银锭,这才捏捏隋简的指尖示意给过了。
难为茶肆老板还得处理这些垃圾,多余的就当辛苦费了。
苏志忠突然在二人背后大声痛苦的质问:“你为何不连我也杀了!”
祝麟看着隋简稳当的上马,自己也飞身坐了上去,踏雪轻快的跑了起来,将苏志忠和横七竖八的尸首远远留在身后。
谁知道呢。
可能是因为那声“隋少侠”吧,祝麟淡漠的想着。
第35章怪物
夜来晚风,捎来几分初秋的凉意。
隋简伸出右手在空气中来回抓了抓,感受穿过指尖的温度,回过头和阿花闲聊道:“已经晚上了吗?”
他自从醒来后很难有时间的概念,在烛龙教的那几天全凭自己从前养成的习惯,早晨到时间会醒,至于什么时候休息,全看阿花什么时辰提醒他。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时辰他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踏雪一直保持着不急不缓的步伐,从路过那个茶肆后再没停下来过。
祝麟闻言陡然勒紧马缰,踏雪温顺的停了下来。
隋简正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阿花就在他手心上写了“休息”两个字。
隋简眨眨眼,心想他这些年有时碰上棘手的事件,没日没夜的赶路是常有的事,像现在这种程度的颠簸对他来说就像小儿科。
他刚想说自己还能再赶三天三夜的路,少年已经干脆的下了马。
难道他是在顾忌着我的伤?
隋简伸出一根手指不自在的挠挠脸,转念一想,许是阿花也累了呢,自己赶路是一回事,和别人一起又是另一回事,总不能让人家也跟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吧。
他小小的自我反省一下,人家肯放下自己的事一路相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他还在这里得寸进尺,真是忒不要脸。
反省过后,老老实实的跟着一块下了马。
其实隋简想的没错,天色确实不早了,祝麟也的确是顾忌着他身上的伤才停了下来,而此时他们刚好途经一个小镇,祝麟打算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再走。
祝麟并不着急去巫医谷,他甚至私心想让隋简继续瞎两天。
瞎了的隋简多好啊,乖巧听话,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无条件信赖的模样让他狭窄y暗的心里时刻充盈着一股满满的陌生感觉,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很愉悦。
他已经很多年没感受到这么愉悦的心情了,还想多享受几日。
然而这样的好心情只维持到客栈门口。
即使是再小的地方,也总会有那么几个依仗自身的背景就横行无忌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渣滓,俗称地头蛇。
譬如眼前不知打哪蹦出来的这几个。
领头之人面盘天圆地方,身材富态,可惜个子不太高,即使穿在身上的衣服料子再好,到他身上也有种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般的窝囊。
五官分开来看都勉强能称得上清秀,但不知这位怎么长的,组合在一起就显得十分猥琐,此刻不大不小的眼睛色眯眯的盯着祝麟,像饿了好几天的家畜般,就差没流口水了。
这位家畜兄上下嘴皮子一碰,满脸写着无知无畏道:“小公子看起来很是面生,是路过此地打算留宿?”
祝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是看一摊死r_ou_。
美人怎样都是赏心悦目的,那人并没被打击到,反而十分兴奋似的,恬着脸嘿嘿一笑,接着道:“这地方不好,不如公子跟着少爷我回府,保证吃的住的都比在这破地方舒服百倍。”
这位少爷的身后跟着三个和他差不多人模狗样的人,再后面就是七八个家丁,几人闻言均是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笑声。
祝麟还是没出声,因为他此刻还处于震惊的状态。
他自己都忘了上一个敢这般调戏他的人死在哪个山沟里了,这些年习惯了旁人的敬畏和恐惧后,再次经历这种事,他最先感受到的居然不是愤怒,而是新奇。
他甚至饶有兴致的想看看对方还能说什么。
一旁的隋简略带迷茫的问道:“怎么了?”
方才走路走的好好的,阿花倏地拦住他,像是遇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型路障似的,他耐着性子等了半天,阿花也没再继续往前走。
他不出声还好,那少爷身后一个身形消瘦,身着墨绿长袍的狗腿子闻声打量他片刻,眼神一亮,突然矮下身凑近自家主子的耳边悄声说了两句话。
祝麟何等耳力,甚至没刻意去听,也能听见他说:“乔爷,我觉得旁边这个也不错,起码看起来性子温顺些。”
而无知无畏的乔爷上下打量两眼隋简后,居然还颇为满意似的点了点头。
祝麟:“……”
隋简只觉得眼前陡然一阵风刮过,吹乱他额前的发丝,弄得眼皮子痒痒的,随后祝麟拽着他紧走了两步,带着他迈过一个门槛,应该是到了客栈之类的地方。
他没有听到身后纷乱的脚步以及刺耳的尖叫声,而刚刚调戏过祝麟的少爷正腿软的跌坐在地,满目惊悚的瞪着躺在脚边的尸体。
尸体还睁着眼,仿佛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就被人直接从胸前穿了个洞,从他的角度还可以看见血淋淋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正是刚刚和他提议说隋简性子温顺的那人。
祝麟面若冰霜,用那只沾满血迹的手丢给掌柜一锭银子,沉声道:“一间上房。”
掌柜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战战兢兢的接过,从头到尾不敢说半个不字,吓得心里直念经,不明白自己这小店怎么就入了这两尊大神的眼。
客栈里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小二麻利的招呼道:“客官这边请!”
祝麟用干净的那只手轻柔的拉着隋简跟上,隋简感觉他的状态有些奇怪,鼻子稍微动了动,敏感的问道:“阿花,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
祝麟在楼梯间停下来,回过身执着的用拉着他的那只手在他的掌心写了“杀猪”两个字,写完又拉过他继续往前走。
“杀猪啊,”隋简若有所思道:“味道还挺冲,上楼了还能闻到。”
在前面领路的小二闻言差点没摔倒。
小二把他们领到二楼位置最好的天字号房,祝麟嘱咐他打两桶水上来,并随手给了些赏钱。
小二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接过尚带有一丝血迹的小金元宝,他见祝麟出手如此大方,犹豫着好心提醒道:“客官,我看二位都不是等闲之人,但你刚刚杀的那个可是我们镇上鼎鼎有名的恶霸团伙的人,此事恐怕不能善了。”
他言尽于此,祝麟听闻也只是毫不在意的点点头,叮嘱他水快点上,小二满面笑容的应了声“得嘞”,仔细地关上门去给他们打水了。
祝麟满脸嫌恶的用桌上的茶水打shi了帕子,仔细擦了擦手,指缝间都没放过,被污染的可怜的天蚕丝帕子用完转眼就顺窗户扔了出去,正盖在楼下尚未收走的尸体的脸上。
楼下的鬼哭狼嚎就此戛然而止。
隋简一脸淡定的坐在桌边,在空气中嗅了嗅,“好像味道淡了不少。”
祝麟依然不肯用那只脏了的手触碰他,单手在他掌心写了个“是”。
不一会,小二带着两个人过来给他们送来了满满两大桶热水,祝麟看到还冒着热气的水心情终于稍微转晴,嘴角挑起,在隋简的掌心写上“洗澡”。
隋简一愣,随即面红耳赤的连连摆手道:“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祝麟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把他领到屏风后的浴桶旁就走了出去。
隋简虽然感受到他的气息不见了,仍然不放心的伸手四下摸了摸,直到确定真的没人后,才缓缓解下腰带。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在他最开始不能自理的那段日子里承蒙了阿花许多“照顾”,至今仍心有余悸。
祝麟下楼走到客栈大堂,有刚刚目睹他杀人全过程的行人看到他,都作鸟兽散,惊慌失措的躲闪起来。
掌柜哆哆嗦嗦的藏在柜台后面,祝麟平静的招呼一声,小二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灿烂的笑着问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祝麟似乎对他很满意,又给他塞了一锭银子,和颜悦色道:“跟我说说刚刚那伙人的详细情况,越仔细越好。”
待祝麟再次回到天字号房时,隋简已经睡下了。
他走到床边,隋简被他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呛得眉心微皱,眼皮轻轻颤动,似乎即刻要转醒。
祝麟伸手快速点了他的睡x,ue,神态自若的拿过一条毛巾来给他擦头发,眼神中透着几分好笑,边擦边嘟嘟囔囔道:“这么多年,你该不会一直都是这么睡的吧。”
一直擦到差不多干,毛巾随意丢在一边,祝麟神色有些恍惚,犹豫着伸出一只手,想触碰隋简的脸颊。
伸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手就这么猛然停顿在距离隋简上方一寸的地方,再不能近一毫。
半晌,他终是缩回那只手,烦躁的扯了扯衣领,转身走到屏风后,就着已经凉透了的水仔细的沐浴一番。
再回到床边时已经什么心情都没了,祝麟面无表情的躺在隋简给他留出的位置上,一夜安眠。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隋简只觉得他们桌前经过的人多到不正常,他侧过头转向祝麟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掌心上写了个“无”字。
隋简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问,只是心里稍微有些不安。
确实没什么大事,祝麟淡定的喝了口茶,只不是他昨天多杀了两条地头蛇而已,还算得上是为民除害的好事呢。
没办法,他昨天被那几个人激起了杀意,如果没有人为此付出代价,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遭殃的。
本以为会有官府的人来找茬,结果也不知是这小镇地方太过偏僻,还是地头蛇早已将官府打压得混不下去,等了这么久,愣是谁也不来管管他。
小二是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他不但不觉得祝麟可怕,相反的,还以为他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大英雄,一早上都围着他们这一桌转悠。
祝麟托腮瞧着隋简安静吃早饭的侧脸,不禁想到,若是他知道了自己光是昨天这一路就杀了多少人,又会露出怎样的反应呢?
大概会骂他是怪物吧。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暗道自己是在自寻烦恼,怪物又如何,到头来他还不是照样落到了自己这头怪物的手中。
他虽然想的这般无所谓,但后来的行程里,祝麟都尽量带着隋简避开人群,他没细究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勉强给自己找了个嫌麻烦的理由。
他执拗的走林间的小路,隋简对吃住都比较随意,自然没有意见。
他们晚上有时宿在山洞里,或者干脆拣些树枝烧火,两人幕天席地,倒也清净,祝麟心中疯狂的杀意也逐渐平息下来。
就这么又行了三天的路程,二人终于到达了巫医谷的边缘地带。
巫医谷依山傍水,是个山水明净的清净宝地,隋简曾经来过这里许多次,大多数时候是来取药送药,顺便给他的唐师兄当信使。
祝麟没告诉隋简他们目前所在何地,更没有贸然去敲巫医谷的大门。
开什么玩笑,一个现任魔教教主,一个正被满江湖追杀的前正道弟子,直接上门去找人看病讨药,不是找架打么。
祝麟虽然有时候脑回路跟常人不太一样,但他不傻。
他打算直接去找赵芸君。
祝麟先找了附近一处干净的山洞将隋简安顿在里面,拉过隋简的掌心,在他手心写了个“等”字。
隋简的指尖颤了颤,眼睫半垂,不明就里的问道:“阿花有别的事要去做吗?”
手心被摊开,上面解释的写着“天黑之前回来”。
隋简悄悄呼出口气,温和笑道:“好,我就在这等你。”
嘴角陡然被冰凉的指尖碰了下,隋简一愣,犹豫道:“是蹭上了脏东西吗?”
没有人回答他。
祝麟在刚刚碰到他嘴角一瞬间就猛地跑了出去。
他狼狈的窜到一棵高大的树上,捻了捻刚刚碰过隋简嘴角的指尖,耳根不自觉发烫,蹲下身懊丧道:“我一定是疯了。”
不止是刚刚,许是更早,从他在荆昌城外的林间第一眼看到隋简,他就已经疯了。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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