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作者:莫言秋

第二十九章死亡的约会

自从巧珍嫁给山娃后，李继山对巧珍就肚子的怨气，怨她自作自受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自己吃苦受累不说，还连累父母承受别人鄙夷的目光而无地自容。加之洼子沟解散后，他自己又从连长落而成平民，这于他来说无疑是火上加柴，雪上加霜啊！

李继山感到自己的家已经像棵既老且朽的树，根枯了,干空了,不知还能维系久?

怎么会到这步田地呢？他经常这样问自己。问来问去觉得根源还在巧珍身上，如果当初她不未婚先孕，如果当初她能嫁个好人家，如果当初……那事情还会是这个样子吗？

李继山这样想着，无处泻火，便经常扬起鞭子，满怀仇恨地啪啪落在那个半脸黑、半脸白的绰号“阴阳脸”的奶牛身上，“阴阳脸”的背上便立竿见影地显出几道怵目惊心的渗着细密血珠的鞭痕。

李继山如此狠毒地抽打“阴阳脸”不是没有原因的。天，他赶着牛群出村的时候，正赶上老根叔去村外采草药，两人顺路走了段，老根叔就指着“阴阳脸”对他说：“我说你们家这两年会这么倒霉，原来竞养着这样头奶牛！”

“这还有什么说头吗？”李继山问。

“当然！”老根叔有些嘲讽地对李继山说，“亏你活这么大岁数，这点事都不懂？阴阳阴阳，半在阴，半在阳。你家发生的那些事，十有*都是这头牛妨的嘞！”

从那以后，李继山心里便对那头“阴阳脸”产生了偏见，心里不痛快时就赏它顿鞭子。

奇怪的是，别的奶牛挨了鞭子，都会或表示抗议或表示疼痛地仰头哞哞两声，唯独“阴阳脸”不，它就像个倔强的山里汉子，不哼不响地承受着每次从高空落下的长鞭。这就加激起了李继山的愤恨，他突然觉得自家的霉运都是这张“阴阳脸”带来的，便加频繁地挥起了鞭子……

鞭子次比次有力，使得“阴阳脸”每承受次，躯身都要晃动下，缕鲜红的血从伤口潸潸流下，滴在黄色的尘土上分外显眼，惊得其他奶牛纷纷哞叫，仿佛在为同伴求情和不平。

“阴阳脸”仍是声不吭，只是它的眼中开始充血，并开始聚集起阴狠的光。

山娃被枪决的那月下旬的天夜里，李继山做了个梦。梦中山娃像个影子，突然出现在并没有开启的门前。他脸色青幽幽的，被子弹打穿的额头还在股股地往下流着血。山娃流着泪对李继山说：“老丈人，你害了我，你不但把怀了满仓孩子的巧珍嫁给我，让我戴绿帽子替别人养孩子，还告发我，害我没命，你说，你要怎样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李继山吓得魂飞魄散，他仿佛个跟头从床上摔下来，拼命捣蒜似地向山娃磕头说：“山娃，是我不好，我不是人，可看在我是巧巧姥爷的份上饶了我吧。只要饶了我，让我做什么都成，做什么都成！”

山娃说：“那你明天就去我常放牛的南林子河滩给我烧些纸钱来，你若想活命，就得让我在这边过得好好的，舒舒服服的！”说完，冷冷地扫了眼狗样跪伏在地上的李继山，木木地缓缓转过身去，悠悠荡荡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天亮，李继山就匆忙起来。屋里的人都已经起来了。谢三娘在灶间做饭，巧珍已坐在牛肚子下开始挤奶。李继山拿过个小凳，边坐下和巧珍起哗哗地挤奶，边对巧珍说了昨夜梦见山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