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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过青山(土匪文,一群彪悍热血的纯爷们儿)作者:香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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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进出出,都是老子人说了算,也、包、括、你!你有个什么,就跟俺说,你只要开口,咱切好说。你、听、明、白、了么?”

息栈怔怔看着咫尺之内的这个男人。

镇三关的话说得句句金石般,掷地有声。面无表情,不透心思,眼珠子眨都不眨,口气无可辩驳。

这样个男子对别人讲话,他的话就没有人敢不点头答应。

息栈觉得自己像着了魔,竟然没有出声反驳,缓缓地垂下眼帘,默认了。

那二人走后,有伙计来给少年送了海碗的鸡汤拉面。

那碗漂着浮油的浓热鸡汤,顿时令整个小屋香气弥漫,令小息栈眉眼放光,口水潺潺。

抄起筷子将那碗滋味鲜美的汤面稀哩呼噜就吃下了肚,浑身血脉顿时舒畅了许,毛孔饱胀,指尖顺畅,血液里都透着滋润惬意。

小伙计进来收碗。

息栈伸出小舌舔舔嘴唇,又舔干净嘴角,忍不住连十根手指都想咂吧咂吧舔了,厚着脸皮问道:“这面还有么?再给碗?”

“有。不过军师说,只给你碗,不能吃太急,晚上还有,慢慢吃。”

息栈挑眉,语气不屑:“你们这里原来有鸡,还以为就只养了几只肥羊。”

眉目精细的小伙计从鼻子里哼出声,说道:“这鸡不是昨儿个掌柜的下山的时候,顺道儿从县城里买的么!俺们都吃羊杂碎汤,就你个人吃这个鸡汤!这啥玩意儿就这么好吃?要俺说,还是那羊吊汤最好喝!你这外哈的就是不懂!”(2)

息栈微微愣,垂头忆起昨日掌柜的回山之时,自己正与这伙人厮杀混乱成团的情形,面色不由得窘了。

在绺子里歇养了数日有余,日日有吃有喝,却不见那大掌柜再来看过。

息栈下了床,蹒跚着从房门口探出头去。空场地里几个伙计来来往往搬着家什,整理着锅灶,远处还有几个岗哨。

天空沉云密布,似是风雨欲来。

偶尔和别人目光交接,绺子里的人见了他都是撇撇嘴,不讲话,远着他,似乎是有些不屑,又有些惧怕,因此干脆不与他凑近搭话。

是夜,天气骤冷,屋外雷电交加,夜幕如深渊般幽蓝莫测。

镇三关闪身进了屋,手里拎了把柴火,捅进了炕洞中,拢了拢火苗。又撴给少年条棉裤,说道:“现下白天夜里的都冷,把这棉插档子穿喽!”

息栈见掌柜的转身要走,忙从炕上撑起身子说道:“大人留步。”

“咋个?有事儿?”

“嗯……在下,在下,能不能出山?”

“这事儿回头再说吧,你养几天。”

“大人……还是放在下走吧,行么?”

镇三关关上了屋门,慢慢踱步过来,坐到了炕上,看着息栈的眼睛:“俺问过你的话,你还没有说。”

息栈神色顿时忧虑,无言以对。

男子剑眉微挑,皓目晴光,俊朗的面目不动声色,却又暗含威严,说道:“怎么,你就这么信不过俺镇三关?”

息栈垂首想了片刻,这山贼响马,与官家并非路,往日里恐怕没有少受围剿,吃官府的亏。今日就赌这镇三关是个义气的汉子,未必定贪图那五百两的丰厚赏银。

想罢,咬牙抬眼问道:“大人这里,可是河西四郡的辖地?”

镇三关咽了口唾沫,愣神:“你说啥玩意儿?”

息栈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人依稀记得,当朝圣上在前些年于河西走廊附近设了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想必就是此地?此地可有郡守、都护?”

镇三关点头:“对,出了山那小县城儿就是敦煌,骑马赶两天道儿就是酒泉,张掖……等会儿等会儿,当朝圣上是个啥鸟?”

啥鸟?

息栈无语,心想,俺知道他是个鸟玩意儿,可你也不能直说啊!他怔然说道:“当朝圣上,就是圣上。”

镇三关“噗哧”声,咧嘴乐了,两腮的髭须浮起柔和委婉的弧度,笑道:“咱这旮瘩没圣上,北京城里原来有个鞑子皇帝,早在几年前就给赶下台了!现在早就没皇帝了,小伢子你说的这都是猴年马月的鸟事儿?!”

息栈莫名地看着这男人:“什么鞑子皇帝?谁家的皇帝?”

镇三关俩眼瞪,反问道:“你说的又是哪家的鸟皇帝?”

息栈半晌无语,细细的唇微微张开,愣愣地盯着镇三关,恍如尊盘腿而坐的玉小佛。

镇三关被这孩子的双嫩眼看得直发毛,忍不住说道:“娃子,你是不是这路大老远的,在外边儿流落了好几年,都不知道北京城里早就变天儿了?那满洲鞑子小皇帝让袁大头给弄下台了,现在已经民国了!你没看见,老子这连辫子都剪了,头发都给剃短了!”

镇三关心想,这绺子扎在边关大漠深山中,天高皇帝远的,本来也是不问世事,不管皇帝老儿是哪家,这祁连山脉的大掌柜永远都是俺镇三关!今天却没想到碰见个比俺还要不谙世事,孤陋寡闻的人?

息栈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双眉紧锁,细目无光,两只手捧着头想了很久,不甘心地抓住镇三关又问:“那,太子殿下有无下落,你可知晓?”

“啥太子啊?……那鞑子小皇帝下台的时候才几岁啊,身上毛儿还没长全呢,哪有儿子啊?!”镇三关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少年的眼中泪光欲滴,神色哀伤至极:“殿下,殿下他……是不是失落民间,找不到了,如今谁能在他身边护着他呢……”

镇三关已经面部瘫痪,表情呆滞:“娃子,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中了枪把魂儿给打飞了啊?”

镇三关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脸蛋儿,心想这伢子有时候精得要命,有时候怎么这么蠢?有时候嚣张霸道得拿个小刀刃,指谁插了谁;有时候又哆哆嗦嗦惴惴可怜,急了痛了还撒娇、抹眼泪、哭鼻子,就跟个啥都不懂的小娃子似的……

俩人正大眼瞪小眼,忽然门口“咣当”声,屋门被撞开。寒风夹杂着黄豆大的雨珠子,立时“噼噼啪啪”地裹到二人身上。

镇三关皱眉回身道:“谁啊?干哈玩意儿呢?”

二人定睛看,军师浑身湿漉漉地在门口,气喘吁吁地瞪视屋中,手里还抱着堆乱七八糟的物件,已经被雨水打得半湿。

注:

(1)踩盘子:行动前寻找目标,勘察路线。

(2)外哈:外地盘子上的人。

11

11、惊天雷痛断肝肠

第十回.惊天雷痛断肝肠

息栈和镇三关惊讶地看向门口。却见军师抱着堆罗哩巴索的东西进来,“咵”地往炕前的地上撴。

堆被雨点子打湿的古旧书籍。灰尘和雨水混合在起,在泛黄的书页上呈现斑斑点点。

镇三关诧异:“四爷,咋个了这是,风风火火的?”

军师急吼吼地回身去把大门闩上,把窗户关严,这才神神秘秘地凑近了土炕,将油灯挪近。

火苗的光亮晃得炕上的少年有些不舒服,往后缩了缩。

文弱书生的根细瘦鼻梁此刻仍略显青肿,上唇也在重击之下被自己的牙齿磕破,留下块凝固的疤痕,都过去了数日,竟然还没有痊愈。

息栈被这人的窘相弄得有些汗颜,忍不住低声说道:“这位大人,息栈那日出手莽撞,大人莫要见怪……”

书生摆摆手,看看镇三关,又转脸问这少年:“你这两把剑,可是当年由氐人所造,从西域传到中原的宝物?”

息栈顿时面色沉,终归还是有人看上了这剑。

“这两柄剑是由陨铁所炼,以冰山莲花雪水淬火,寒淬入骨,削玉如泥。汉武帝派人打通河西走廊之时,从氐人部族中夺了此剑,带回长安,依上古名剑的名号,取名为‘承影’、‘转魄’,可是这样?”

“正是。”

“这剑后来失落无踪,皇帝诏榜天下,悬赏白银千两,求而未得……”

息栈冷冷接口道:“是,在下的颗头颅才不过区区五百两,这剑的赏金千两。二位大人可是要将息栈绑了送官?”

说话间忍不住偷眼注视镇三关的脸色,心上猛然阵揪动和失落。

那军师两眼放光,手里翻着本古书,状甚兴奋:“俺说这剑咋看着这眼熟,这舒服呢,俺在这本《碧梵明遥古剑誌》上见过它的图影。当家的,果然就是这把西汉年间的宝剑!”

镇三关纳罕地看着军师,哼了声:“哎呦,四爷,咋个这乐呵,挖棺材瓤子呐?!”

军师两只眼睛幽幽地发光:“啥棺材瓤子?俺丰老四从来不干那刨地吃臭的行当。当家的,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宝剑,连带小剑客本人,都落你眼前了!不然你细细地问他!”(1)

镇三关眼中光芒闪,肃然问道:“娃子,你口中说的皇帝是个啥蔓儿?太子是个啥蔓儿?”

息栈答道:“当朝圣上的名讳,小人不敢讲。太子殿下……姓刘,单名据。”

镇三关立马转头问军师:“姓刘的皇帝老子都有哪几家?刘据是个啥鸟儿?”

军师叹气,窘然道:“我说当家的,姓刘的排号最响,绺子做得最大的,可不就是刘邦那家,报号汉高祖的那位呗!人家那绺子在关中,哪是在咱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

息栈顿时被口水呛住。排号?绺子?我呸!你说的是本朝尊贵的高皇帝?!

军师手中拎出本唤作《汉书》的缺页少角的旧书,“哗哗哗”翻将起来,很快翻到了《武帝本纪》章,手指头捋,戳着书说道:“咳!刘据,不就是汉武帝的那个倒霉催的儿子,被人诬陷谋反,后来在逃亡路上上吊了!”

“你说什么?”少年惊呼!

“你口口声声要寻的太子是名唤刘据么?年纪轻轻就躺了,也怪可怜的。”

“……躺了?”

“就是死了。”

“死了?没了?他......没了???”

军师白眼翻,幽幽地说道:“可不是没了咋的,都没了两千年了!!!”

少年的双目如同泯灭的油灯,骤然失色;面颊如同凋零的昙花,瞬间衰败!

羽睫翦碎,粉唇煞白。

惊抖的双唇吐出句话:“殿下没于何处?”

军师低头疯狂翻书:“何处……湖县,泉鸠里!这是个啥地方,你知道?”

“如何,如何没的……”

“呃……这书上是说兵败,被人围攻,随从侍卫都被咔嚓了,他自己就上吊自尽了呗!”

湖县……

泉鸠里……

终究还是没能逃得掉……

死了……

没有了…….

细瘦的身子在油灯摇曳的火苗映照下,轻薄如纸,柔弱无骨,黯然无光,飘渺无痕。

青山碧水之间,血光冲天之处。

被刺喉之前挣扎回望的那眼,竟然就是今生今世的最后眼,最后眼!

如同再次被万矛穿心而过,将那五脏六腑齐滚搅捣烂!

如同再次被银枪破喉而出,眼睁睁地看着那枪尖从自己的喉头钻出,蛟龙摆尾,喉管椎骨崩塌,头颅落地,身体四分五裂!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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