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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冲天……

火凤的魂魄缓缓飘出,游荡在天际,遥遥看向自己那具已经化成了齑粉的尸身……

“噗~~~~”

口鲜血喷了出来,喷了镇三关满怀。浓热的血滴带着少年的体温,溅在男人的脖颈上,胡须上,斑斑驳驳,星星点点。

少年的唇上滴下缕绛红色的浓血,滴,滴,落在炕上,细细的双目缓缓阖拢,身体轻轻地滑落,如凤落平滩,倒伏在镇三关眼前。

镇三关和军师面面相觑,齐齐恍然。

军师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脉搏,对镇三关说:“身体虚弱,急火攻心,应该没事儿。”

那夜,醒来的息栈冲出了屋子。

没有开门,直接用自己的头撞破了门冲出。

破旧的扇木门哪里禁得住这求死的撞,立时崩碎。断裂的木条刺破了脖颈,几乎划烂了边儿的细嫩脸颊,满脸都是血!

息栈扑倒在雨地里,放声大哭!

声声凄厉的哀嚎,如垂死的只小凤,哀鸣着堕入深渊,挣扎,殒落,永世不能再见到天边那缕璀璨朝霞。

雨滴滂沱,倾盆渲泄。

泪如雨下,雨如泪流。

自缢……

死的时候很疼么,难受么……

殿下这样纤细文弱,温润雅致之人,最终竟要遭受亡命天涯之苦,悲惨自戕之痛……

亭儿愿意为殿下再受十遍百遍的裂喉穿心,凌迟烹煮,腰斩分尸,若是能换回殿下的性命!

哭到呕血昏倒,被雨水浇醒。

再次昏倒。

再次醒来时躺在炕上,湿透的衣物已除,裹在皮袄和棉被之中。

油灯摇曳,人影恍惚。

个身躯高大的影子,替他套上了棉裤,裹上了棉被。

下巴被捏住,强行灌进了大口烧刀酒,浓烈的酒露呛进了鼻子,顿时辣得咳了出来,涕泪横流。

昏昏睡去的时候,隐约听到耳边那个沉沉的声音,慢悠悠地念叨:“俺们这山里的规矩,躺了的伙计,黄杨棺木领,大洋十块,顶着那个午后的太阳天,埋在后山的岗子上,都埋在处,做个伴儿。阴雨天的时候,大片白幡儿在空中飘着,还能听见鬼哭。老掌柜也是埋在那地方……年节的时候上坛子烧酒,二斤羊头肉,老掌柜的喜欢……”

那几日,息栈伤心过度,不吃不喝,结果就是没少挨骂。

“咋地啦,又不吃饭?俺告诉你,小剑客,你要是再不吃,老子就拿根管子戳到你喉咙口里,给你全都倒进去,你信不信?”

镇三关双目狞视少年的眼睛,咄咄逼人,毫不客气,临了还恶狠狠地补充句:“你再不吃,老子给你换成羊杂碎汤,把那杂碎汤给你灌嗓子眼儿里,难受死你,看你小子还敢不敢跟老子滋毛!”

“你说你,想寻死你怎么不去撞墙,不去撞山?你他娘的撞俺这扇门!这屋子本来就四面透风儿,你还把门给老子撞飞了!你住的是老子的屋子,睡的是老子的炕,你就差上房点火了!奶奶个熊的!”

男子边儿骂骂咧咧,边儿自己从外边拾了几大块破木头板子,凑合钉在了起,架到了门框上,四面儿顿时“呜呜”地透风。

息栈躺在炕上,被骂得难受又委屈,挣扎着起来想下炕。

“等会儿,你干嘛去?”镇三关怒喝。

“在下还是告辞了,不叨扰大人……”少年颤巍巍地回答。

镇三关揪着他的衣领子又给按了回去:“你给俺老老实实地待着!俺救过你两次了,你要是敢把自己这条小命儿给折腾没了,白搭了老子那坛子烧酒和两只活鸡,老子饶不了你!”

息栈两眼无神,墨黑的眸子里尽是草木皆枯,玉石俱焚的决然。

镇三关的手按在少年的衣领,掐着颈动脉,指腹触到了那突突跳动的血脉。双眼眨不眨,浓烈的光芒穿透那双失神的眼眸。

“小剑客,这边关大漠,民风剽悍的地方,世世代代都是打打杀杀,兵家、蛮夷、匪帮必争之地。在咱这地方,要活下来,真的不容易;你要想躺倒不活了,很容易,有少人抢着挣命呢!你就直接往屋外边儿那口大锅里跳,把自己煮喽,煮熟了马上就有帮人扑上来,等着舔血吃肉!”

手指缓缓松开,声音渐露温和,眸子里闪出淡淡的金色:“你这身的本事,人也机灵,怎么这么想不开?别说是个两千年以前已经躺了的人,就算是二十年前、两年前躺了的,已经没人再惦记他们,不过就是荒野大漠里的堆白骨!路要朝前走,莫要回头望,这话明白么?”

息栈感觉自己眼前的景物都点、点被这男子的目光融化,眸子已然被烧穿,化为尘土齑粉,心中却仍然隐痛纠缠。

纠结彷徨了这些日子,竟然等来了如此这般令人痛断肝肠的结局!

孤身人沦落到这天外后世,该往哪里去?寻谁而去?何处安身?何为依靠?

注:

(1)吃臭:盗墓的。

12、敦煌城烈马寻踪

第十二回.敦煌城烈马寻踪

青渊飞溅玉玲珑,野马碎踏陌上霜。

息栈除下眼前的黑布,坐于马上,回目望向这座弥漫着雾色青烟的山峦,聆听那涧边流水潺潺,心中难免怅然若失,却又无所依从。

失?未曾拥有,何谈失去?

心中那丝惆怅,究竟为了何人?

胯下驰骋黄马,后颈斜背宝剑。

胸前挎着褡裢,腰间别着匣子。

回想起昨日堂上的情景。

大掌柜问:“小剑客,你当真要走,就不能留下?”

少年答:“人剑,浪迹天涯。”

“现下世道不好,你下了山进了关,打算做什么买卖?”

“……有的是力气,做什么营生都好。”

“快入冬了,不好过活,开了春儿再走吧!”

“……早晚都是走,不如就此别过。”

镇三关眼神里闪过淡淡丝失望,思虑片刻,拿过大包东西,搁在少年面前:“走就走吧,这些东西归你。马号的,去把黄马牵来!”

二十块大洋,把盒子炮,匹黄斑马,还有皮囊的水,大包锅盔。

少年眉心微蹙:“在下不要大人的钱财,那个家伙……小人也不会用。”

镇三关挑眉:“不会用也先拿着,出了这道门儿,你那把剑也没啥用处了,没事儿别瞎亮出来惹事,人家崩粒枪子儿就能让你躺了!抄了快刀仙的绺子,每个伙计都分十块大洋,你替老子斩了快刀仙,这二十块大洋是你应得的。人既然是你插的,按照俺这绺子里的规矩,那人的枪和马,都归你了!”

“……如此,谢大人。”

“俺再问句,当真不留?”

“……在下感激大人连日的恩遇。青山常在,碧水长流,人月却未必长圆。此别恐后会无期,大人保重!”

四目交汇,无声胜过有声。

落花闲似有意,流水怎道无情?!

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午时的敦煌小县城,如同妆点在河西荒漠之上的颗明珠,充满了人间烟火之气。

息栈展开手中的草绘地图,这是临下山时,军师塞给他的,让他沿着路线来敦煌城打尖儿,再路往东入关。

路边的间小饭店,柴草为棚,木桩为柱,草灰和着黄泥夯实得围墙,屋里个帐房柜台,七零八落的几张桌子条凳,已经是条街上看起来相对最体面的饭铺。

少年独自落坐于屋角的张小桌旁,垂首避开四下散落的几道目光。

“小爷,来点儿啥?”

“壶茶水。嗯……有烧鸡么?”

“烧鸡?小店儿不卖这个!小店儿有上好的羊头肉、羊腰子、手抓羊肉、烤羊排、羊杂碎汤,还有爆闷羊羔肉!香喷喷,嫩生生,酥脆鲜美,本县绝,绝无第二家!”

少年撇撇嘴,皱皱眉,无奈说道:“来碗清汤面吧!”

面端上来,股羊肉膻味儿!

“店家,在下要的是清汤!”

“这就是清汤啊,没给你加酸汤和辣子呀!”

“……清汤,就是开水。”

“我说小爷,啥开水啊,清汤就是羊肉清汤嘛!”

息栈无法,只能拿茶水就着锅盔吃掉些干粮,填了填胃。

舌尖和肚肠竟自咕咙咙地开始想念,前日在绺子里吃到的那几碗上好的鸡汤烩面。

原来鸡这玩意儿,在这地方,是要有心才买得到,吃得到……

不远处的另个墙角,支着三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向少年这边儿张望,窃窃私语。

“咳,听那绵软口音,是个外乡人……”

“还背个剑,练家子的?”

“看那瘦骨伶仃的,也就十四五,能练个啥?”

“呵呵,剑可真不错,门外栓的那匹马,也不错……”

“店家,结帐。”少年从褡裢里掏出块大洋,搁在桌上。那明晃晃的光亮,简直快要晃瞎了周围的圈儿眼珠子!

店小二没言语,伸手摸走那块大洋,转身就走。

刚转身没几步,被少年抬眼叫住:“店家,找点儿散碎银子铜板!”

店小二去柜上摸了几个铜板,撴到少年桌上,脸的谄媚:“嘿嘿,客官,给您给您!”

少年细目凛,面无表情,却话锋尖锐:“太少了吧?还有呢?”

“就……就这些。”

少年倏地把捏住了店小二的右手,两只手指使力。

那小二的脸色顿时大变,由红变白,由白变青,被捏住的只爪子却已微微发紫:“哎呦!!哎呦哎呦哎呦哎呦!!~~~~~客官,客官别……有!还有!有的是!”

那店小二从两只油花花的裤兜里“哗啦哗啦”掏出堆乱七八糟的纸票子和铜板,哆哆嗦嗦地全部上缴,那惊恐表情如同见了土匪来收保护费。

少年冷哼了声,把抓过全部票子铜板,揣进自己怀里。

什么军用票,筹饷券,国家银行票……都是战乱年代国民政府、地方军阀之间搜刮民脂民膏发的堆烂纸票子。这些玩意儿息栈概都不认识,不识面值,但是他可不傻,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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