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睛亮,顿时全都趴到崖顶。慕红雪急切地与那唿哨声对起话来,来来往往几个回合,女子的面色愈加难看,嘴唇发抖。
就连息栈这半瓶子醋,都约莫能听懂那声唿哨的意思。
大掌柜说的是:全体人马赶紧撤,快走!
正在这时,谷口阵惊天动地的声响,浓烟滚滚,分明是颗手雷爆炸的可怖动静儿。
口气儿还没喘过来,又是声地动山摇的巨响,又颗手雷。
巨响之后,再也没有唿哨声传来,除了炮火雷动,眼前俨然是条死谷。
火光闪耀之下,遥遥看得见,口袋沟里片狼藉,尸身遍地,哪里还有活口......
息栈的耳畔隆隆轰鸣,心内冰冷刺骨,潭死水。
大掌柜这时竟然让大家撤走,而自己不回来,他显然是被敌人的火力缠上,撤不下来了。
或者是,已经,已经,出事了......
心房在胸腔子里溺水,绞痛,挣扎,滑落,无法喘气,窒息般,周身的血液渐渐冰冷......
短短两天前的恩爱欢好,柔情蜜意,此时余温犹在,整颗心却仿佛已堕入黄泉,不识人间滋味。
众人这时想到大掌柜有线渺茫也许还活着,急切地抄起家伙就要下悬崖去捞人,黑狍子和慕红雪俩人将长枪扛在背上,就去拽藤条。
息栈这时突然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都别下去了!这些藤条怕是禁不住这样往复地折腾,你们下去就难上来,我个人下去就好!”
“你个人怎么行?对方火力太壮,你应付不了!”
息栈坚定地说:“你们在上头掩护我,我下去,定把当家的带回来!”
慕红雪把拽住少年的胳膊:“我跟你下去!”
“不用!你等着我把当家的带回来。”息栈说话间挽起头长发,用丝带扎成高高的马尾,又解下背上的包裹,“红姐姐,我的东西你帮我收着......你千万收好了,我可还要的。”
丰老四这时叮嘱道:“小剑客,你记清楚口令,短促三声唿哨,是让我们火力掩护,拽藤条拉你上来;两声鹧鸪鸟叫,是让我们再下去人支援你,你记住喽?”
“记住了。”
息栈这时面色缓缓冷静下来,扫视众人,咬牙说道:“还有,声悠长的唿哨,是让你们全部撤退,不用等我......”
慕红雪惊道:“小剑客!”
息栈抿了抿嘴唇,眼眶中饱涨的泉水暗自涌动,声音飘渺在天际:“红姐姐,你知道我的......我跟他,无论如何都要在处。你记着,声悠长的唿哨,意思就是,就是,就是.......就是你们赶快走,不用再等我了......”
少年哽咽了半晌,终究说不出口那句让人肝肠寸断的“就是大掌柜已经殁了”,所有人却都听得明白他所指的意思。
又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沟子口的方向火光冲天,烈焰升腾。
熊熊火焰映照之下,小凤的身影自崖顶纵身跃,张开双翼,跳进了深谷。
61、勇小凤单骑救主
第六十回.勇小凤单骑救主
息栈的身子刚落到沟底,立时两脚软,差点儿扑倒。只脚丫子杵到口袋松松垮垮、没有生气儿的山药蛋,崴得生疼,还溅了脚的黑血。
整个沟底躺得都是死于非命的伙计,半是在攀爬悬崖的时候,不幸被流弹击中,从两三丈高的地方摔下,后脑着地,立时毙命。
前方片黢黑,只有枪口闪烁轰鸣之处,才隐隐约约看到些光景儿。息栈把心横,埋着头猫着腰,沿着山沟沟侧的石壁,向谷口蹿去。
路上被绊倒了无数次,每次挣扎起身,摸到的都是尸体。心里哇凉哇凉,强忍眼中的泪水,将每具尸身掰过头颅,手指在黑暗中细细地摸索鼻子、眼睛,寻找自己的男人。
大掌柜就算不在了,也绝不把他留给敌人。
脑袋上方,崖顶和沟口的两拨人马,各自使足了力气,远距离狂轰乱扫。围堵在沟子口的敌军几次想要往里冲锋,都被崖顶遥遥袭来的排火力给逼退了回去。
就在这时,前方块大石之后,突然火光闪,汉阳造的爆脆枪声。敌军阵中名正在指挥喽罗们压上的小头领,头颅像是从脖颈之处被掌掰弯,脑瓢往后甩,脑瓤子迸裂。
枪火闪耀之处,息栈恍惚看见,那人是被硬朗的枪命中眉心,掀掉了半只脑壳,只剩了只下巴颏子,挂在脖颈上招摇。
这枪法......
是他......
定是他......
息栈激动地浑身发抖,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向着那个方向爬去。
架在大石上的杆长枪,仍然在顽强地射击,利用对方开火之时闪出的亮光瞄准,枪命中个脑袋,弹无虚发。只是黑暗之中,每次拉栓上膛的动作,似乎愈加沉重费力;而每枪和下枪之间间隔的工夫,似乎越来越长......
眼球被烟火炙烤得干涩生疼,鼻间哽咽,却已经挤不出泪水。息栈迎着漫天飞舞的枪子儿,穿过乱石滩,爬向黑色深渊中那拢淡漠的身影。
“当家的......当家的,当家的......”
息栈扑上去把拽住男人的腿。手心儿里摸到片湿滑粘腻,抖索着张开手来看,分明是团模糊的血污。
黑暗之中,布满血色浓烟的眼眶中闪动着两枚灼灼发亮的眸子,男人惊怒之际狂吼:“息栈!你!......谁让你来的?!!!”
息栈声音抽泣:“当家的,我,我带你走......”
“滚回去!”
“我不走!我带你起走!”
“你不要命了?!老子让你滚回去!!!”
俩人正争执间,对方阵中火光闪,怒吼的机关枪扫射过排子弹。大掌柜把扑倒了息栈,枪子儿打进四周遍布的岩滩怪石,溅起掊掊的砂砾石屑。
大掌柜缓过初始的阵暴怒,急切地说道:“息栈,听老子话,赶紧回去!”
少年不答话,火光之中的张脸,冷酷而倔强。
这时把薅过男人的脖领和腰带,就要提着走。刚要试图踮起脚来飞上天,脚腕软,“咣当”就拍在了地上,踉跄挣扎,却死活也腾不起身子。
天夜的激战和逃亡,缺食少水,此时已是筋疲力竭,强弩之末,哪里还飞得动?何况手里还提着个不能走的大活人。
情急之下,息栈转眼四下寻觅。大掌柜孤军奋战,身边已经没有个会喘气儿的活口。息栈扑向了周围遍布的尸体,从尸身上“唰”、“唰”、“唰”抽出许根细韧的牛皮带。迅速将这些皮带根连根地扣上,结成道长绳,又怕受力不持,特意打成两绕,扽过男人的腰,将二人背靠背捆在了起。
大掌柜挣扎不过,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个小狼崽子,你从来就不听老子的话!老子回去再拾掇了你!!!”
手里也没闲着,边儿扯着嗓子狂骂,还边儿不忘给两把盒子炮重新上弹夹,抬手又卸了几颗离得最近的脑袋。
息栈声不吭,伏下身子,尽力压低身形,以免身后的男人中枪,向着幽深的谷底,步步爬去。
小凤凰到今天才知道,他男人可真他妈的沉!
这若是让大掌柜来背小凤儿,那敢情好,用只手轻而易举就可以拎起来走,跋山涉水都不怕。可这回竟然是小凤儿背大掌柜,个腿软脚软,疲惫不堪,个身中枪伤,血流不止,俩人摞在起,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往日里步凌波轻鸾,潇洒地跃出数丈都不带脸红喘气儿,这时却只能两手攀地,寸寸往前挪。乱石滩上怪石嶙峋,硌得手肘和膝盖都磨破了皮,伤处渗出的血渍,将中衣、皮袄与皮肤粘成了坨。爬出不远,不小心就陷进洼子水里,泥浆呛个满脸。沟子底明明就在不远处,爬起来却是那般遥不可及,恍在天绝之处。
身后似有追兵涌来,枪声贴耳而过,新伤摞上了旧痕,燎得火辣辣地疼。
息栈这时才想起军师适才的叮嘱,赶忙打起了唿哨,三声急促的短哨,连着叫了几番。
山崖之上立刻有了回应,焦急等待的人这时像打了鸡血般,声音里都透着激动地颤抖,排排的枪子儿随即朝着敌军阵营凶猛地泼洒而下。
终于跋涉至沟底,摸到了斑驳粗糙的岩壁,息栈赶忙揽过几根藤条,将大掌柜和自己结结实实地缠绕上几圈儿,脚蹬上悬崖,奋力跃上。
息栈发觉,如果说马师长是口袋山药蛋的话,这会儿背上背得这位,简直就是三口袋山药蛋的份量。平时怎么吃得,竟然可以这样沉?!
才上悬崖,立时觉得胸口和腹部捆扎的皮带、藤条,迅速地勒紧,狠狠坠了下去,整个身子都被抻长了截似的,血管儿被拽脱,胸口和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位置。
手里紧紧揽住把藤条,脚尖扒住岩石的缝隙,每攀上步,都觉得身上的绳索又坠下截,完全喘不上气儿,头昏脑胀,脸孔憋得发紫,心口快要被勒吐了血!
坚韧的藤条攥在手心儿里,如同带着倒刺儿的铁索,反复切割破皮露肉的手掌,十指连心,疼得息栈忍不住吭出了声,“咝咝”得抽气。
几颗枪子儿突然袭掠,悍然砸在身旁的石壁上,火星溅射,弹片的碎屑戳进手臂,吃痛,无声的战栗。
只是脊背的微微几下颤抖,身后的人已经察觉,这时低声哼道:“羊羔儿......”
少年急促地喘息:“唔,你,你再忍下,很快就,很快就到了!”
“小羊羔儿,把老子搁下吧......”
“.......”
“听话,快点儿,把老子搁下。”
“不行!”
“呵呵,老子知道你仁义,老子到了地底下也记着你的好......你自个儿上去,听俺的话,嗯?”
男人的声音微弱,却透着某种万般熟悉的温情。那时,每次完事儿之后,从身后抱着小美羊羔揉搓的时候,在耳边轻哼慢道,就是这样的声音。
息栈这时突然爆发,抽泣着怒吼:“你闭嘴!!!”
“羊羔儿......”
“你还说!你还说!你,你!......我把你搁下,搁到哪里?把你扔下去么?你,你......我会那样的么,我是那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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