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过青山(土匪文,一群彪悍热血的纯爷们儿)作者:香小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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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刚沾地,牵动了大腿伤处的几条肌肉,立时疼得龇牙咧嘴,倒抽冷气儿。
“当家的......”
男人吼道:“老子说了你不准去!!!”
“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会见机行事,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抓到我。”
“说了不成就是不成!老子说话还不顶用了?!”
大掌柜这时突然怒火爆发,眼眶都要滋出血来,抽出腰里的枪拨栓上膛,咬牙切齿骂道:“狗娘养的马俊芳!......老子这还没躺呢,就敢打上门来跟俺要人,乌龟王八羔子,有种他上得山来见见老子,老子枪枪地剐了他!!!”
手掌把撑在旁的伙计肩膀上,那伙计忍不住捂着肩膀“嗷嗷”叫唤起来,身子就瘫了下去。大掌柜用力过猛,把那伙计当成了马师长,几根手指的力道差点儿掰断这倒霉蛋的锁骨。
大掌柜拎着枪,拿枪管子指点黑狍子:“去跟山下边儿的人说,让那姓马的出来!告诉马俊芳,息栈是俺镇三关的人,他想打俺媳妇的主意他休想!!!除非老子今儿个在这儿躺了,不然老子今天就让他躺了!”
男人暴怒之下,本已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在旁人看不到的皮裤内里,新鲜的血水浸透了白色的绸缎。条腿勉力支撑着份量,身板有些微抖,额头洇出层细密的汗珠。
息栈情急之中,架过男人的臂膀,将大掌柜拽开几步到僻静处,低声道:“你听我说,那马师长无非就是脖子上被我戳了两个洞,想要把吃得亏找回来,你且不必担心,我自会与他周旋。听军师说这大烟鬼师团就是群软蛋,战斗力比骑兵师差得远,你带人从反方向突围应该可以走得脱!”
镇三关双眼之中含着戾气,恨恨地说:“老子绝不会扔下你个人挡着。”
“这都什么时候了,不可意气用事!”
息栈心想,我知你定不放心我,可现下这个状况,若没有人拖住敌军,旦骑兵撵了上来,男人这腿脚不便,怎么能跟对方面对面硬拼?大掌柜若是在往日里,全须全尾的,别说对付个马俊芳,以当十都不成问题,可现在伤得这么厉害,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次陷入重围!
四周炮火纷飞,山上山下两拨人再次以火力相持,各自都伤亡不断。熊熊火光映在男人双金棕色眼眶中,瞳仁里尽是烈火和硝烟薰燎出的片血色。
息栈凑上前来,伸手摸了摸男人血红的眉眼,揽住腰杆,轻声道:“你别怕,我定回来与你汇合。”
镇三关怔怔地望着息栈,脑中耳畔莫名回荡的,却是丰老四那日与自己的交谈。
少年早夭......
流荡天涯......
横死沙场......
马革裹尸......
字字,句句,挖心捣肉,撕扯神经。
心口如被炮火击中,骨肉崩塌,几欲呕血,眼前片电闪雷鸣。
镇三关把抓住息栈的胳膊,死死钳住,牙缝里吐出带血的句话:“老子说了要好好护着你,今儿个老子就是躺在这儿了,也绝不会丢下你!”
息栈目光决绝,盯着男人的眼睛:“你敢躺!!!你若是躺在这里,就是逼死我!”
“羊羔儿,你......”男人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你知道我的,我横竖都是跟你在处,无论上天还是入地......你若真心怜惜鸾亭命苦,这世除了你,没有别的亲人,没个依靠,就好好给我活着!”
凤目之畔波光潋滟,眉宇之中自带深情,少年紧咬小唇,两手指尖没入男人鬓间的黑发,指腹扫过头颅的铿锵轮廓:“记着你自己答应的事......我等着你来娶我,你好好活着。”
半山腰的壕沟里竖起杆歪歪扭扭的“白旗”,是白布条子缠在树枝上做的。
“别打啦!别打啦!我们交人,我们交人!!!”
无数条枪管子瞄准之下,枚白色身影顺着半山腰的藤条,缓缓坠下,身形在灌木藤蔓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绺子的大部队护着大掌柜,迅速隐没于山林小道,向南麓攀去。
少年隐蔽于树丛中,高声喝道:“是哪个方才说要见见小爷?你们马师长现在何处?让他出来说话!”
息栈心想,只要再见到那马大山药蛋,就不惧再劫持他回!
山下军官举着大喇叭吼道:“小剑客速速弃剑投降!只要你不反抗,我们不会伤你!”
少年心内冷笑,这马俊芳若不是心怀恼恨想要报复,便是仍然打着歪主意觊觎自己,两军交锋阵前,仍旧意图不轨惦记着那种事,这厮果真是个淫棍!
回头隐隐瞥见大掌柜他们已然跑出老远,心下已定,纵身跃,飞上林梢。
刚才美美地泡了个热水澡,这会儿手里又没有提山药蛋,身子顿时利索了很。
小凤儿脚尖点踏着盘根错节的灌木枝桠,飞速攀越穿行,从半山路杀奔山脚而去。
山下的大头兵列开阵势,遥遥看见小剑客的身影,风声鹤唳,凤卷寒砂,悄然杀到眼前,纷纷惊惶地举起了枪。才放了几颗冷枪,就有军官狂吼:“别开枪!不能开枪!师长大人不让开枪!要抓活的,抓活的!!!”
抓活的?奶奶个巴子,这小鸟在天上来回来去飞,怎么抓活的?
大头兵们阵抓瞎,恰在这时,少年瞅准了空当,剑划出道缺口。
人头滚落之际,轻盈的凤身落上那匹无人的空马,掉转马头,朝着大掌柜他们逃亡的相反方向,纵马绝尘而去。
63、行路难妖鬼缠身
第六十三回.行路难妖鬼缠身
话说咱丰半仙儿就是个半仙儿,算得那卦并没有臭掉。
马家军的骑兵师用野战炮将野马山轰了个七零八落,上骑兵冲了阵,上得山来看,土匪们早都跑光啦,匪首镇三关在哪里也没见着人影儿,于是干脆放了把火,烧掉山寨,掉头回转。
连追都懒得追步。
堂堂的马家军第二师王牌骑兵团,那是留着用来打阎老西儿,刘老敢,打陕北红军的,马大帅竟然派这帮精英远道去野马山剿匪,师团上下心中不满,本就不乐意使出全力去玩儿命,怕这帮土匪狗急了跳墙。这会儿看土匪弃寨跑了,兵不血刃,正好回去交差。
跟在精英师后边儿出来晃荡搜山的,是马俊芳麾下的大烟鬼师。
马师长的目标当然不是镇三关,而是息栈。因此大掌柜伙人往山后跑路,大头兵们加懒得追,这时全部掉转马头,向单人独骑的息栈扑去。
马大师长许诺了,谁能活捉小剑客,根汗毛都不损地把人给带回来,赏十倍的月俸,外带师长大人家库存的五十两大烟膏,全部拿走。
烟鬼们这时个个像是打了鸡血,眼珠子都瞪出蛛网红丝,遥遥瞄着小剑客马背上驱驰的背影,看进眼里的分明是五十两黑黢黢的鸦片膏子。
这些大头兵跟土匪之间又能有少深仇大恨?那个年月分明就是兵匪家,穿上这身灰皮,老子是兵;卸掉这身灰皮,老子上山就能做匪。因此什么镇三关什么小剑客,追哪个赏的银子,老子就去追哪个!
不赏银子?那老子才懒得追呢,回家炕上搂着娘们儿抽大烟去!
少年在前方纵马狂奔,大队人马于其后疯狂追赶。领头的几个军官遥遥呐喊:
“小剑客!小剑客你慢些跑!我家师长大人要见你!!!”
“他奶奶的这小兔崽子,老子让你慢些跑!!!老子挣几块大洋容易么,你给俺们住!!!”
息栈见那些追兵竟然都不放枪,就只跟他赛马,这下子正合心意,有远跑远,自己跑得越远,大掌柜就越安全。
路向东北方向奔驰,踏过疏勒河,向着浸透嫣红血色的遥远天边而去......
落霞染域,孤雁哀鸣。
沙海连波,月夜寒暝。
事实上,息栈在某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跋山涉水引开追兵的能力。
因为他不认识路。
当时心只为了帮大掌柜撒腿子躲开马家军的追杀,哪里想得了这许,不敢走大道进城,就专拣荒郊野岭的偏僻小路。
跑出去了才发觉,自己本不是土生土长的关外人,对这地界的地理水文极为不熟,平日里出门都是跟随大掌柜左右,抬头只认白太阳,低头只看马脖子,从来就不需要自己认路。这会子单人独骑,无人指引,也不像丰书生走到哪里都怀揣着望远镜和罗盘那两样新鲜物件儿,息栈赫然发觉,自己恐怕是迷路了!
边关大漠极荒极寒之处,地貌千篇律,望无际的荒漠与沙海,边缘斑驳点缀几株沙枣和胡杨。少年走走停停,兜兜转转,不时被后方的追兵惊得策马狂奔,停下来却不知身在何处。
夜色昏暝,如水的月光铺撒在荒漠之上。
起伏的沙海如同滚滚的白色波涛,风乍起时,溅出朵朵浪花,在空中扬碎。沙丘的尽头或明或暗,隐隐浮动紫红色的雾气。
人困马乏,再也走不动,息栈从马上出溜下来,蜷缩在颗干瘪的胡杨树下背风之处。黑巾裹面,白布围脖扎紧领口,四肢恨不得都缩进了躯干,还是冻得手脚僵硬,浑身战抖。
别说胯下的小鸟要给冻掉,呼啸的朔风从前胸后背倒灌进来,冻得人心口刀割般疼痛,胸腔子里浸满股股的冷气儿,往复乱窜。
好不容易捱到天明,挣扎着爬起来,想要上马继续找路前行。脱缰亡命了整天的马儿,得不到食物和水源,这时头栽倒,跪在少年面前。
息栈心下立时慌,赶忙扑上去抱住马儿的头安抚。
骏马的头乌黑鬃毛裹满了砂石土粒,双杏核大眼流露悲伤,修卷的睫毛洇湿泪液,倒伏侧卧,将脸枕在少年的掌中,缓缓阖眼,气绝而亡。
烈风漫卷黄沙,昏天黑地。
沙海在眼前缓慢移动,连绵如波。
水......
哪里有水......
蓦然发现沙丘中株歪歪倒倒的沙枣,激动地扑过去,用鸾刃割开皴裂的树皮,寻找最后的水源,急迫地凑上口去,嘬到嘴里的却尽是干涸枯萎的茎干,没有丝残存的汁液。
周身的血液仿佛已然凝固,经脉阖闭。少年踉跄前行,酸痛的脚踝在沙坑中挣扎,绵软的膝盖支撑不住重如铅管儿的双腿,折跪在地,缓缓跌进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