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三不哭（肉）作者:间歇性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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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撞击到地面的那瞬间，他用尽全力在空中翻转身体，让自己垫在虎三的下面。如果连自己都还活着的话，那个笨蛋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当他试着转动视线的时候，果然在旁边看到了熟悉的家伙。――或许说熟悉也不太对，因为如果不是羚飞这么了解他的话，第眼看到定不会认出来的。
又瘦，又脏，狼狈到根本认不出来的老虎趴在他身边，大睁着眼睛盯着他，连眨都不眨。有阵子，羚飞吓得要怀疑他已经死了，但是从那双大睁着的眼眶里突然不间断地涌出的眼泪打消了羚飞的怀疑。
“……原来我还没死啊。”有些艰难地说出这样的话，羚飞努力地露出个扭曲的微笑，“太可惜了，要不然，就可以给你当食物了。”
他是真心诚意地说出这样的话的，可是虎三的眼睛里只是流出了的眼泪。那样静静地流着眼泪的方法，点都不像虎三了。
“哭什么，别哭了……好歹说点什么吧。”
不过虎三是怎样的个笨蛋，羚飞也是很早之前就明白了的。所以他也没能指望那个笨蛋能听明白自己的话，乖乖地就此止住眼泪。
他转过头去，看着视野里被白雪覆盖的世界。
“……真是的，怎么又被你救了呢。偶尔我也想……能够救你次啊。”
29
思维并不连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醒着，有时候又会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睡过去之后又常常会被非常用力地摇醒，睁开眼睛就能看见虎三那张呆脸，本来就已经够狼狈的，再加上那脸似乎是生怕羚飞会睡不醒的紧张表情，看起来就可笑了。
羚飞这么想着，他也就真的笑了起来。
虎三完全不明白他在笑些什么。如果是平时的话，他大概老早就已经跳起来，紧张兮兮地检查全身是不是又有哪里不对了。可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似乎连这条也都忘记做，只是眼睛眨都不敢眨地盯着羚飞。而羚飞笑起来的表情显然让他松了口气，似乎这样就可以确定眼前的羚羊还是活着的样。
到后来，老虎简直有些神经质了，羚飞稍微合眼，立刻就会被粗暴地大力摇醒，有几次甚至还被咬了口。看最新小说就上mbook.!
“喂，喂，你别睡，你别睡呀……说几句话吧。你不是老说我笨么，你骂我呀，你快点骂我呀……”
羚飞昏昏沉沉地被虎三的大爪子揉来揉去。真是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虎三又次用爪子掰开他的嘴，将含在嘴里融化了的雪水哺过去的时候，羚飞稍微清醒了些。嘴里含着的水带着腐肉的气息，少能想象到那头老虎这几天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那些腐肉曾经是自己的同类呢。不过脑袋像是也被冰冻了样，几乎没办法做出正确的反应了。
“喂。”羚飞有些艰难地开口，声音哑得似乎不是自己的。
虎三下子从原地跳了起来，先是瞪着眼睛看了羚飞会儿，然后突然后退两步，不敢置信般地又看了羚飞会儿。因为距离拉远了，羚飞不得不又重复了遍：“喂。”
他想叫那头笨蛋靠近点，因为以自己现在的体力，大概没办法发出很大的声音。但是虎三却又跳了起来，然后突然转身，像是拼了命般地头也不回跑走了。因为动作太快，身后扬起了阵白茫茫的雪雾。就是在当初刚认识、他被羚飞追得慌不择路的时候，也没见他跑得这么快过。
羚飞躺在原地，不太清楚状况地发着呆。幸好他没呆久，远远地阵雪雾扬起，那头老虎又拼命地跑了回来，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猛地停住，大脑袋因为惯性直往前，几乎撞到羚飞的脑袋才停下。
羚飞呆呆地看着他。老虎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带着腥味的温暖气息扑到羚飞脸上。近得几乎把眼睛贴在起，虎三瞪大着眼睛眨不眨地看进羚飞的眼睛里。
“……阿羚？”
气喘吁吁地，他不确定般地叫道。羚飞歪【mbook.】了歪脑袋，表示自己听见了。虎三呆呆地喘了会儿，突然又跳起来，在羚飞面前的空地上发疯样地开始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跑，把雪刨得满天都是。
然后他又突然停下来，猛地跳到羚飞面前，脑袋撞上羚飞的额头。个非常，非常傻，前所未有地傻的巨大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
“你醒了……你醒了！太好了！”
他笑得太傻，让羚飞几乎都要忽略这头老虎现在瘦弱成什么样子了。
“听……听我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羚飞真想像从前样，头顶过去让他闭嘴。可是现在他也只能用微弱的嗓音说出乞求般的话语。幸好他开始说话，虎三就立刻安静下来，两只耳朵也很有精神地竖在脑袋上，脸上仍旧挂着非常傻的笑。
“我的左后腿，你，吃了吧。”
虎三保持着傻笑，像是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样，呆在那里。
“……又，受次伤，已经，没用了，吧。”
老虎仍旧保持着和刚才模样的笑，连动作都没有变，像是那句话说出之后，他就变成雕像了样。忽略他刚才看起来精力十足的动作，这时候仔细看，就会发现沾了雪的皮毛贴在几乎只剩下骨架的身上――蓬松的也只有皮毛而已了。
“……条腿而已，不会死的。”羚飞努力地笑起来，试图安慰石像样的老虎，“天气冷，血凝固得快，不会死的。”
这样的天气，没有植物，又受了伤，他明白自己大概是活不了久了。如果是这样，至少让对方能够熬到春天吧――就算作为自己害他落到这个地步的补偿也好。
――如果再之后，我死了，那就把我整个吃了吧。
本来是打算接下来这么说的，但是现在的样子，让他觉得还是不要说完好了。
“放心，我，不会死的。”羚飞又重复了遍，竭力地想说服对方，“我，还想活下去呢。所以，你，先吃点吧。”
“不会死的。什么时候，骗过你。真的。我，还想，活下去呢。”尽力地保持着笑容，他再次重复，“比谁，都想要，活呢。真的。想要，和你，起……”
只是虚假的善意谎言而已。如果能说服对方吃掉自己的话，就算要说再的谎言，他也不会介意。
可是在说出最后句话的时候，眼泪突然就从眼眶里流出来了。从当年亲眼目睹父母死亡后就再也没有流过的眼泪，让他没有能把剩下的几个字说完。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来――想要和你起，活下来。
只有这句话，就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30
并不是第次想到死亡。
父母双双殒命之后，还有那次摔入泥石流、醒来发现自己残废了的时候，羚飞也都曾有过“还不如死了好”这样的想法。
只不过那些时候，他明白自己还没有轻易说死的权利。他还有羚乐和羚丽，年幼的、需要依靠自己的弟弟和妹妹。因此那样的想法，也总是稍纵即逝。
这次也许是他第次认真地想要死去。虽然并不想把虎三这个笨蛋独自留下，但是如果已经变成这样的自己干脆点死去的话，如果这样能够让对方有好的机会活下来的话，那么死亡，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直到他说出为了让对方吃掉自己、那些安慰的谎言。
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秘密毫无准备地被揭开的无措，让他突然便无法自抑地泪流满面。
“……真的，没有，骗……”
他无法再说下去。
泪水涌出来，没办法停下。羚飞狼狈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前肢里尽力地蹭着，不让虎三看到自己难堪的样子。
那个直动也不动地停在那里的家伙，也终于有了反应。眼睛的余光看到大大的爪子慢慢地移过来，在面前停下。虎三趴低了身子，跟他鼻子抵着鼻子。
“阿羚，别哭了。”
认真地说出这种话的老虎，看起来有种和他贯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符的滑稽，不过唯的观众忙着把片狼藉的脸藏起来，没有嘲笑他的余力。
虎三又往前挪了挪，伸出爪子理了理羚飞脸上的毛发。
“你总叫我别哭。你看，我现在已经努力不哭了。”
用毛茸茸的大爪子下下轻拍着抽泣的羚飞的后颈，老虎用低哑的声音说道：“我也想要和你起活下去，所以现在我不哭了。所以，你也别哭了。”
他说得很慢，好像在边说边努力地想着要怎么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可是说完上面的话，他就卡住了。想了很久之后，仍旧没有想出什么，于是他又重复了遍：
“我们起活下去。说好了。我不哭，你也不哭了。”
把头埋在前肢里的羚羊，极力压抑住声音地抽泣着。周围片寂静。两头动物头抵着头卧在那里。
白色的雪地从他们近侧向远处延展开去。
越过结了冰的水面。越过河边干枯的树木。树枝上方是高耸积雪的山崖，往上直插高不可攀的天空。
厚重的彤云缓缓地向远方移去。渐渐浮现的蓝色的天空里，阳光缕缕地洒落下来。
温暖的峡谷底端，即使是落了雪也会以比山顶快的速度融化。
羚飞仍旧在长时间地昏睡着。不过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不再拒绝虎三留在他面前的任何食物――从雪下刨出的枯黄的草叶，干瘪的不知名的果子，荆刺丛生的藤蔓，有时是尚存丝生机的树皮和坚韧的根茎。
无论么难吃或是么没有力气，他仍旧努力地嚼着这些赖以生存的食物，艰难地吞咽下去。
那不仅仅是为了不浪费虎三的努力。
在他心里有团小小的火焰在烧着，每次看到狼狈而又憔悴的老虎的时候，这团火就烧得旺些。
想要活下去。想要和这个家伙起活下去。这次是为了自己――想要为了自己的这个愿望而活下去。
半睡半醒之间，他能够感觉到毛绒绒的温暖物体靠在自己身边，用皮毛给自己取暖。
“今天河边的积雪已经全化了。”
毛绒绒的温暖物体说道。因为羚飞大数时候没办法给出回答，他听起来就好像是自言自语样。
“阳光很暖和，不知道白天你有没有醒过来过。昨天的那种草我又给你找了些。”
“再过几天，大概河面上的冰也要变薄了吧。这里真的比山顶上暖和得呢。”
“这几天我都没有遇到其他的老虎。前天我抓了两只田鼠。虽然没什么肉，不过味道还不错。”
“这里周围全是石头，可是还不坏，能找到吃的。”
“……”
“阿羚，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
31
个过分温暖的午后，羚飞醒了过来。
正靠着羚羊打盹的老虎呼地下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羚飞于是朝他露了露牙，表示微笑：
“天气真不错啊。”
“是挺不错的。”老虎完全没反应过来地呆呆点头。
羚飞又露了露牙：“帮我把后腿咬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