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低声说:「哭吧,哭出来会舒畅点。这里没人,只有我个,你哭吧,我不会笑你的。」
小春这般说。
小七肩膀抖动了两下,而后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小春……我是真的喜欢他啊……」
屋脊之上,小七悲伤得不能自已。
原来心若交了出去,便不是简单能够收得回来。对方的举动,牵扯着你哭恸。即便再故作潇洒,以为如此便能瞒骗自己,到最后也都是徒劳无功,全数无用。
第十八章
兰州,延陵府。
延陵叶刚从天香楼回来的时候,便听见管家阿福来报。
「七爷来了,正在厢房里休息。」
叶听便加快脚步走到小七的房门口,脚踹开门,骂咧咧地道:「你个死小子终于想到回来了啊!这大半年的跑哪里去了,找也找不着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死在哪条路上了!」
叶口无遮拦,想到他这兄弟消失那么久也没个消息,心里便气得很。只是等到他走到床前,往床上探时,便又愣了下。
小七趴在床上脸朝下面动也不动地,只留个背影给他。
以往自己要是骂他,他总也会回个嘴的,但这回却完全没有声音,叶心里有些担心,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七仍是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半句话也不想讲。
叶在他床边坐下,将手中扇子收起插在腰间。他拍了拍小七的背,确定这人身子还是温的,没死仍活着,想了想,便道:
「是不是宴宫主又折腾你了?成天在外头跑东跑西的,累着了是不是?要是不爽快了就跟小哥哥说,我让咱哥去同宴宫主说,咱哥现下可是他儿子的师父,宴宫主怎么说也得卖咱个面子的。你副宫主这位子不想做了没关系,回来家里,小哥哥那天香楼什么没有,就金子和银子,只要你肯,养你几辈子都没问题。」
叶以为小七是受了他那四师姊的气,于是立刻这般说。
「……不是。」小七闷闷地应了声。
「那你这是怎么了?」叶问。
「……没事。你就让我趴下,睡下就好了……」小七声音沙哑,还带着些许鼻音。
叶听到小七的声音就惊了。他这笨弟弟该不会是哭过了吧?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可小七不说,叶怎么问也问不出来,这小子从以前就这模样,嘴巴紧得不得了,只要是不肯谈的事,就算自己说破喉咙他也不会答个腔。
叶摸了摸小七,又用手探了探他的脸颊肉,结果心里又是阵痛!
格老子的到底是谁欺负他弟弟了,居然让人瘦成了这样!
那小子最好就别让他遇上,他玉叶公子的弟弟可不是好欺负的!谁要惹了他弟弟,他绝对会把公道讨回来!
结果这日叶就这么陪了小七夜,也没问什么,只是默默地待在小七身边。
隔日,小七睡了觉起来,发觉叶正看着他的脸。
他摸摸自己的脸,尴尬地笑了笑。
「眼睛好肿,都是血丝!」叶心疼地说。
「……哈哈。」小七抹了把脸,左转右转地,不知该把脸往哪放。
叶又摸摸小七的脸。「脸颊都凹了!」
「我没事。」小七说道:「你今日不用去天香楼吗?天已经很晚了,陪我睡到这么晚不好吧!」
「老子是老板,高兴什么时候去天香楼就什么时候去,而且你难得回来赵,自然是要陪陪你,不去了。」叶撇了撇嘴,这么说。
小七扯笑说道:「那我今日也不起来了,你继续陪我躺吧!」
「成!」叶豪气说道,还真陪小七躺了下来。
「大半年不见,你和剑都还好吧!」小七问。
「还不是老样子,我们俩都定下来了,铁剑门、赤霄坊、天香楼名气也都大,没人来找碴,日子过得也平平静静。」叶说道。
「嗯……」小七应了声。
小七离了京城之后便路来了兰州,路途中没什么歇息,自然也没怎么睡。他今儿个早上天将亮了才阖眼,醒来时也过了中午,窗外的日光爬过窗棂洒入厢房之中,加上叶语调柔和地说着离别后的种种,没久,小七便又觉得有些昏沉沉。
「你要困了就再睡会儿。」叶说。
「嗯……」应了声,小七这才又慢慢地睡了过去。
延陵叶、延陵剑,是少数几个小七会亲近的人。
他幼年时段时间在乞丐窝里度过,那时便是这两个小时候让他唤作小哥哥和大哥哥的人照顾着他,才让当时才年仅三岁的他能够平安顺遂地存活下来。
懵懂无知的幼年时对这二人产生依赖的心情,长大之后便再也戒不掉了。偶尔碰上不能解决的事情,或是想他们了,他总是会回来。然后很简单地看看这两人,和他们说说话。之后,便好像又有了气力般,能继续完成他所未完的事。
小七闭着眼想,过了今日,切或许就会好了也不定。
兰罄已经回去了属于自己的地方,而他也该将过去的切抛诸脑后,重新过活,不去想那个人了。
归义县有许疼爱那个人的人,定会将那个人照顾得好好,不用自己担心。
而他消沉了这么些天,也是该好好振作,不能再失意下去了。
他啊,可是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易容圣手鬼匠不知名,另个身分还是叱咤风云的浮华宫副宫主林央!这般为了个忘记自己的人哭鼻子,传出去绝对会笑掉别人大牙!
好了,先大大地睡它觉再说吧!
睡它个三天三夜,而后睁开眼,又是个新的开始。
他百里七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往后日子轻松自在,没什么不好的。
兰罄这个名字,就别再想了。
施小黑,也是。
施问、南乡和兰罄回到归义县,衙门里便沸腾了。
赶在前脚先回来报信的仆从说了他们这几日在京城的遭遇。
先是小黑大人犯病大闹京城,整个京城差点翻掉,而后施大人含泪审亲儿,依法秉公处理毫不徇私,但却在判刑处斩之时个大逆转,小黑大人得了块免死金牌不用死。
肃王大怒之下挟天子以令施大人,要施大人亲斩小黑大人,结果电光石火间小黑大人出手,拔下发簪钉入肃王眉心,然后那大恶人肃王便这么死了,小黑大人还因救驾有功,被皇上褒奖了番。
只是待兰罄和施问、南乡同回了衙门,众人欣喜若狂之际,却也发现了好像有个人不见了。
「咦?」陈豹四处探了探,问道:「小七呢,那小子跑哪去了,怎么没同大人你们道回来?」
施问抚着胡子不语,南乡声叹气,兰罄则是睨了陈豹好会儿,想起他是谁了,而后笑了笑也不理会,便径自回了自个儿的房里。
陈豹被兰罄那轻轻笑,笑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爬了起来。今日回来的小头儿好像同以往不太样,怎么说呢,整个便是生人勿近那般。陈豹纳闷地看向施问,施问才说道:「小黑在京城犯了病,病好之后却把些事情忘掉了。小黑已经不太记得小七,也不爱别人在他面前提起小七的事,所以……你们以后就担待些……也别提了……」
「什么!」金忠豹国大骇。
「小头儿把七哥忘掉了?」锅子盖子惊得下巴掉下来。
「这回发生了太事情,时半刻也说不详细,本官改天再让南先生同你们说说。离衙门太久,肯定堆了许公务,本官要回书房办公了,南先生!」施问唤了声。
「学生在。」南乡应道。
「你先去梳洗番,之后到书房来找我。」施问说。
「是的大人!」
衙门里的大爷二爷摆明了不想深谈这事,纵使后头那些衙役官差们嗯嗯、啊啊地想留人,盼他们说个清楚,但公事最大,也阻止不了这两人前后离开办公去。
「头儿,你说这事是真的吗?」陈豹皱着眉头问丁金。「小头儿真的把小七给忘了?」
丁金说道:「我看八成是真的。」
安国脸不可思议地说:「小头儿以前明明成天都要和小七在起,不论办公睡觉,可是到哪儿都不离开的,这回竟成了这样,那小七可怎么办?」
李忠难过地说道:「小七肯定被小头儿伤着心,这才没跟大人起回来。」
「糟了,小七哥不在,小头儿月圆之夜如果又怎么,那该由谁来制止他……」锅子盖子很忧心吶!
归义县的生活,说好听点便是平淡,说难听点叫作无聊。
兰罄早梳洗过后,在房里坐了会儿,离开京城已有十数天,然而他却还是脑中片混乱,些缺了的事总想不起来,还有些只要碰着,便会头痛欲裂。
自己给自己倒茶,静静地喝着。
院子外头三梆响了,是催促各部上工的讯号。
兰罄起身,别上佩剑,然而就在要走出房门之前,瞥见了厅旁那处没有关紧的小小耳房。
兰罄顿了下,缓步走过去,将房门推开。
耳房内没有余的摆设,只有张床个矮柜,切简简单单。
兰罄走了进去,摸了摸柜子,他将柜子打开来,见着散在其中的几张人皮面具。
兰罄拿起了张,思绪有些紊乱。
他知道这些东西是谁所留下,而那个人据说曾经在这个地方照顾他许久,是他直以来都带在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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