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江湖之铁剑春秋作者: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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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盘，非得让那人断子绝孙不可，只可惜招式徒有形而无内劲，软绵绵的拳头完全伤不了对方。
小秋奋力挥拳往青年下腹击去，青年徒手接住丝毫不费力气，随即扣住她双腕奋力转，便要将小秋纤细皓腕扭断。
剑见况立即出手分开两人，那青年目光暗舍了小秋急攻剑，剑不疾不徐避过，对方拳风甚至连他身上的衣衫都无扫到。
剑顿感讶异，青年几番拳风赫赫，变招灵活衔接有力，该是高手之流，然而不知为何此人动作看在自己眼里却嫌迟缓，似乎并无太大杀伤力。
来去间剑有些分神，青年窃笑，捉得时机拳重击剑胸口，剑小小地“咦”了声，随后体内护体真气受动反击，刚烈强劲的内力涌出回击青年。
电光石火之际只闻得轰隆巨响，那青年竟生生被强大力道震飞出去，接连碰碎数张桌子直至撞在客栈墙上，才倒地停下，伴随呕血不止。
剑见况骇然，急急瞥向趣味兴饶地看着戏的老头子。
老头束音成线，以内力将声音传至剑耳里，轻轻松松地道：“赤霄剑法，修剑也修气，手中无剑，真气为剑，小贼自不量力，死了活该。”
“格……格……格老子的乖乖隆地咚……”剑几乎快说不出话来，才随便碰自己下，那人便被撞飞得老远，甚至爬都爬不起来，这啥赤霄剑法，真……真……“真他奶奶熊个厉害！”
陆当归见剑傻不隆咚地念念有词，得意又爽快地大笑起来。
楞小子肯定不知天绝谷那八年里和自己这绝世高手日夜对招生死拼搏，足足抵得上常人数十年的苦练，再加上这楞小子本就根骨奇佳是个天生的习武奇才，又得到自己传授赤霄剑法，放眼武林，如今比得上这小子的，不超过二十人。
就在剑恍神之际，小秋趁其不备，抽出剑背上的赤炼刀往陆遥奔去，当她挥刀要朝陆遥砍下泄忿时，手腕被赶来的剑擒住。
小秋蓦地回首，杀意弥漫的冰冷双眸中，隐隐透露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悲愤与脆弱。她怒视着剑。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都已伤成这样，你又何苦取他性命！”剑劝道。
“放手，无须你事！”小秋清亮的嗓音也充斥着寒意。
剑道：“小姑娘你年纪还这么小，怎么竟懂杀人了，你爹你娘呢，咋地不管你？”
就在剑制住小秋之际，陆遥得了机会连滚带爬边吐血边逃离客栈，小秋见况欲追，却让剑拦阻下来。
“我没爹没娘，从来没人管我不成吗？”小秋恨恨地道：“那人与我有深仇大恨，你不让我杀他，不啻是给他机会将来回来杀我！你这人如此爱管闲事，我条命，竟就这么给你便宜了去！”
剑被小秋犀利的话语弄得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只觉得姑娘家不该手染血腥，何况是这么小的个女娃儿，却没想江湖中谁不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今日这挡，也许是为人家日后带来大的麻烦。
小秋背上衣裳破烂，露出大片裸背，旁边个大婶看得不忍心，拿起桌上的披风走过来，怜惜地道：“小姑娘，这披风给你，先遮遮吧！”
小秋眼角余光瞥见有人靠近，全身戒备的她才听见人声而已，手中快刀便在瞬间往对方喉间而去。
那大婶本是好心，没料刀势迅速，竟被逼至眼前的赤炼刀吓得花容失色。
剑伸手阻拦，手腕翻，千钧发之际动作快如闪电，在所有人都来不及看清之时，便将红光流闪的赤炼刀夺回，插入背后刀鞘。
那大婶生死瞬，浑身发软跌到地上，大婶的相公在后头惊慌喊了声：“娘子！”急忙扑了过来扶起妻子。
剑见善心大婶被吓得魂不附体，而小秋却双目若寒潭冰冷不甚在意的样子，正想开口斥责，却发现小秋突然掌握成拳往自己下颚击。
软绵绵的力道自然伤不了剑，剑却被气得沉下脸来。
他张手往小秋脸上搧，那是着实能让人感觉到痛的程度。
小秋被搧得楞住了，嘴角渗出血丝来。
剑动了肝火，张伟岸俊朗的脸庞简直比墨还黑，低沉的声音浑厚震荡，以斥喝晚辈的姿态道：
“人之习武为强身健体，二为匡复正道行侠仗义。你靠有武傍身便恃强凌弱任意伤人，这等作为和方才欺侮你的那畜生有何分别！”
剑宏亮的嗓音如雷震耳，坚毅的容貌自然透露股威严，刚正不阿，不容是非黑白搅乱，这等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令人不自觉心生畏惧，不敢造次。
小秋心里窒，双唇抿得发白。以前每当自己做错事时，也有人用这等语气这等姿态训过自己，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剑怒斥道：“还不向大婶道歉！”
那大婶连说不用，她相公则急忙把她带开，让自己妻子远离危险。
“道不道歉！”剑再喝。
不知怎么地，心里阵酸楚，或许是想起那个人，或许是这些年从来没人用这等语气与他说过话，小秋眼眶突地红了，秋水双瞳里雾气上漫，他有些吃惊地想遮掩，然而眼泪却冷不防地滚滚落下。
小秋被自己吓了跳，他连忙掩住脸低下头，狼狈地压住自己的眼睛，然而却还是难以阻止悲伤的泪水。
“欸？怎么哭了！”骂人的剑才见小姑娘落泪，身气势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整个人慌了手脚，彷佛做错事的人是自己般，绕着小姑娘团团转，焦急而口齿不清地道：
“别哭……啊……别哭别哭……俺的娘啊……俺这辈子最怕女人哭了……”
剑绞尽脑汁想到的安慰人的方法就是拍对方的背，但手才下到半，想起这小姑娘衣衫不整，方才险遭禽兽凌辱，那大掌便僵在半空中不好拍下去。
剑嗓音中带着属于男人的那种不善表达的温柔，小秋正在伤心处，听得这人的努力安慰，不知怎么心里酸上加酸，再想及这些年来从没人如此安慰过自己，泪水竟像断了线般止不住，拼命落下。
大庭广众下掉泪的困窘使得小秋拼了命地四处闪躲，剑却是紧紧跟在她身后，就怕小姑娘有个意外。
两人跑过来又追过去，活像母鸡抓小鸡似地，直到小秋爆喊了声：“别再靠近我！”那再也掩不住的委屈像是想次倾倒而出般，啜泣声渐渐越来越大，最后面子也不顾了，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剑整个人当场僵直，果真是动也不敢动，没再靠近小秋分毫。
他只是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个哭得伤心的孩子，不懂如何安慰，不知如何是好。
◇◇◇
稍晚，在老头提醒下，剑要了间干净厢房安置那被老头形容成哭到惊天动地水淹城墙的小姑娘，跟着又匆忙跑出客栈向附近人家买套粗布衣裳给那姑娘。
等切妥当，他敲了敲门小心步入厢房时，那姑娘已经不哭，正红着双眼缩在床上戒备地看着他和他身后的老头。
剑毕竟是欺负了人的人，进房时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老头陆当归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径自大刺刺地走到人家床前，望了眼床上的小秋，哼哼两声朝剑道：
“本以为你那双牛眼已经够大，谁料山还有山高，这小鬼眼睛竟然比你还大。是不是眼越大越会哭？老夫瞧这小鬼就比你会哭。”
剑只差没想把陆当归的头拧下来，他直道：“老头你闭嘴，太闲的话自己找事做去，别吓着人家！”
老头果真自个儿找张靠背椅子坐了，脸上神情毫不在意地。
随后剑小心翼翼地靠近床边，声音放得轻轻的，活像身体过虚导致中气不足地道：“小姑娘，你叫小秋是吧？还要紧吗？你家住哪里，还有些什么人，怎么会遇上那坏人的？你家离这近吗？是要等家人来接还是让我送你回家？”
“呆头牛，你问身家是看上人家想成亲是不？”老头无聊地捻着胡子说道。
“老小子，我讲正事，你就不能先闭上嘴吗？”剑有时真会被这老家伙气死。
小秋静静凝视剑不发语，冷淡的眼里有抹深深的防备，细细观察着眼前人。
他瞧这男子莫约二八九岁，麻布衫子短褐穿结，隐约可见缝补痕迹。身形颀长结实，样貌俊朗，浓眉大眼，刀削似的脸部线条带着刚硬之气，眸中露出的真切暖意意外柔和了整个坚毅轮廓。
再见这人气宇轩昂却又身随意，正气凛然中带着丝亲切憨直，小秋正瞅着人瞧，突然这人转头过来对他露出了个笑容，小秋胸口倏地紧了下，好似被猫爪子挠了，又痛又痒地，带着些不明所以的酥麻。
“欸……小秋姑娘……小秋姑娘……”
耳边忽近忽远的声音唤回恍惚了的他。
小秋眼神定，稳下心神稍做考虑后才道：“我不叫小秋，是小啾。口字旁秋天的秋。”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那女人说不定会派人追杀他，他不能无所防备。
“咦，原来是小啾姑娘？这名字倒有趣。”剑爽朗的笑声响起。
“那小啾姑娘，你现下打算如何？要通知你亲人前来接你吗？”
老头古怪地望了床上的小鬼眼，眼珠子转了转，直道这阿牛果真牛，连对方是个假姑娘也看不出来。
小秋淡淡瞧了老头眼，再瞧剑，那老头深不可测，唯眼前男子刚正憨直，或许可为己用。于是他便在剑殷切询问的目光下，避重就轻地说道：
“其实我已无家可回……我是孤儿……爹娘自幼过世……家中虽有大娘，无奈她厌我太深容不得我。从小，我便是孤零零人……”
剑咦了声，没想到竟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
小秋顿了顿，刻意压低的嗓音有种哀戚的味道，加上他说得缓慢，那与事实相去无几的内容，听得自己早已冰封的心几乎又要迸出伤口来。
“大娘心里只有我已过世的爹，所以万般憎恨妾室所生下的我……那天，我打烂了爹留给大娘的玉镯子，大娘很生气，叫人把我往死里打，要我用性命还她那对玉镯子。表哥趁夜带我逃出家门，我很开心，以为表哥不忍看我死所以救我走，谁知道、谁知道他路嘘寒问暖都是假的……他对我下软筋散……趁我无力反抗……想对我……对我……”
即便事情已过，再度忆起时，小秋的声音仍是忍不住发颤。原来自己身边从来没有个人值得信任，四周都是豺狼虎豹，那些人都想趁自己无力反抗之际，除掉自己。
“别说了、别说了！”剑听得伤心难受。
“小小年纪际遇怎竟如此悲惨，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年纪小小境遇就如此悲惨，真是令人闻之鼻酸。
小秋楞了楞，喃喃道：“我不觉得我悲惨……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明明生在那里长在那里，对他们而言却永远只是个外人……不甘心对他们好……换来的只是羞辱、冷眼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