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房里，木门缓缓推开来。月光淡淡洒在伫立门口的那抹身影上，银光柔和。门扉随后被轻轻关上，当剑惊觉身边有他人气息时，那人已然到了床上。
剑倏地睁开眼，见着的却是张熟悉的脸庞。他缓缓清醒，望着来人，怔怔道：“小秋……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莫秋凝视着剑，他的眼睛有些肿，眼睛缝里透出点点光，竟像是哭了许久的模样。
莫秋沙哑的声音荡在剑耳际。
“阿牛哥，你胡子又长得乱七八糟了……”声音细细小小，近似呢喃。
“是吗？”剑愣愣摸了摸脸，说道：“近来太忙了，没去注意。”
“我替你刮脸。”莫秋从怀里拿出那把玄铁匕首，也没理会剑，径自俯下身去刀刀慢慢地去除去那些碍眼的胡子。
莫秋边操刀，边低声说：“你老实嫌刮脸麻烦，那就让我来帮你吧……你的脸好看，别挡着，要挡住了，我便见不着了……刮干净些好不？这样我才天天都见得着你……”
剑脸上突然痛，他皱眉，感觉鲜血润腮，直往耳际流去。
“小秋……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剑低声问着。
他伸手要阻止莫秋，却不知从何下手，心里兜兜转转的都是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到莫秋，玄铁匕首如斯锋利，稍微割个刀都会令剑好生心疼。
莫秋不答话，刮好了两侧的脸，接着将匕首往剑颈项上滑。
他神情涣散，当匕首锐利的锋口抵住剑脖子时，长睫眨了下，想起什么似地顿了顿，而后喃喃自语道：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若敢离开我，我就用这把匕首把你的肉块块割下来。我们……上辈子就相识，这辈子注定在起……我每天想你、念你、看你、心里都是你，我心意待你，这辈子只认定你……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莫秋说了几回为什么，声竟是比声哽咽，随着他的呢喃，那抵在剑脖子上的匕首也渐渐陷入剑肌肤当中。
剑见不得莫秋这般，他眼眶泛红，热泪忍不住便要落下，低声道：“是舅舅对不起你，舅舅亏欠你太，你若心里有恨，那便将我的命拿去。我除了无法给你情爱，什么都可以给你。”
“阿牛哥……”莫秋轻声问：“生世是久？为什么你答应的生世，下子就到了尽头？”
莫秋的问话使得剑哽咽。
剑锋在无意间轻轻划过剑咽喉，鲜血随着绽开的皮肉喷洒而出，剑却只是注视着莫秋的眼，在那里头，见到莫秋最深处的痛。
“如果我不是我娘的孩儿，你是不是就会对我好些？”莫秋迷惘道：“如果我不是你的外甥，你是不是就会和我在起？”
剑哽咽无语。
他只是无法跨过这藩篱。
纵使无真正的血缘关系，但他能有今日都是延陵家所给的，他又怎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和莫秋在起？
“如果我不要了这辈子，下辈子……便可以再来找你了是不是……”莫秋忽而绽出了个浅浅的微笑，那笑容干净而绝美，包含着他唯的希冀。
“那你等等我，等我再过奈何桥、等我再喝孟婆汤，等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我们就能在起！”
剑闻言只觉浑身寒毛直竖，就在此时莫秋剑锋转竟往自己咽喉抹去。
剑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厉声喊到：“小秋，把匕首放下！”
剑想夺过抹去手中的匕首，却没料到莫秋双手翻竟生生避过，又再往自己咽喉而去。
“小秋，你不听阿牛哥的话了吗？”剑喊到。
莫秋听见阿牛哥三字时微微愣，剑趁他分神，出掌重击莫秋手腕，打落他手里的玄铁匕首。
不过是瞬间的世间而已，莫秋愣，发觉手里已经空了，他恍惚看见已经拾起玄铁匕首，心里只念着那是他的东西谁也不能碰，竟左手五指成爪往剑抓去。
莫秋去势凌厉招式狠辣，剑以手臂格挡，随即被抽出了四个血窟窿。莫秋右手同时向匕首抓去，待剑发现这招是调虎离山时，回头已经太晚。
锋利的剑刃深深陷入莫秋掌心，鲜血几乎在同时由并和的指缝中溢出，沿剑身滴下沾湿被褥。
莫秋茫然的脸上尽是心急，他焦躁地念到：“还我、还我，这是我的东西，你不可以抢我的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莫秋使力握紧剑刃拼命往自己方向抽，已经心中大骇，深怕这般下去剑刃会断去莫秋手指，连忙松手。
莫秋紧紧将匕首揽入怀中，不觉得痛，只觉得恐慌，恐惧着他的东西又要再次消失不见，永远拿不回来。
已经眼眶含泪，怒极喊到：“小秋。放开你的手，玄铁匕首削铁如泥，你握得这么紧，手会废的！”
莫秋根本不理会已经，抿紧了唇，目光茫然地望着地上。
“小秋、小秋！”剑心急不已，连喊数声却不见莫秋回应。
他见莫秋宛若梦中，死命抓着玄铁匕首不松手，心里只急着莫秋的手要残废了、莫秋的手要残废了，突然猛地扳过莫秋的肩，巴掌狠狠地扇在莫秋脸上。
而后又是巴掌。
响亮清脆的声音是如此惊心动魄，而后声响全静了下来，只剩下剑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冷清的房里。
莫秋静了下，双唇微张，缓缓地眨了眨眼。
身上渐渐兴起疼痛感，他迷迷糊糊地松开了手，发觉自己手中不知何时竟攥着那把被自己视为珍宝的玄铁匕首，湿热温暖的血液沾满了自己双手，也染红了身上的白色亵衣。
“小秋！”剑哑然喊道：“把剑给舅舅！”
莫秋听得剑的声音，顿时只感觉通体发寒。他困难地转动脖子，迎向声音来源。
然而当见着剑面无血色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再看清剑脖子上出现了道深长的伤口，而汩汩的鲜血正从那道伤口中不停涌出时，莫秋忍不住浑身强烈颤抖起来，凄厉地惨叫声，双眼翻白往后厥倒，昏死过去。
“小秋！”剑吓得连忙扑向前抱住莫秋。
剑扳开莫秋再度合紧的手指，将其中的玄铁匕首取出扔至旁，他小心翼翼地探着莫秋鼻尖的气息，在发现莫秋气息急促而且脉象紊乱后，心急如焚的他慌忙揽起莫秋奔出房门去，直入不远处妹妹休息的厢房。
“叶醒醒，小秋出事了，立刻去叫大夫来！”剑踹开妹妹的房门冲了出进，直到床前才猛地停下。
好梦正酣的叶被突入起来的巨响震醒过来，睡眼惺忪的她还会意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着大半夜里黑压压片，竟有两人咻地晃到他床前，而且还等定睛看，还是两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浑身鲜血淋漓的东西，那惊吓令她瞬间寒毛直竖，拔声尖叫道：“他娘的……有鬼啊……”
浪荡江湖之铁剑春秋（二）
1
大夫来了，又走了。
房内三个人，个脸色苍白仍在昏睡，两个坐在桌边怒目相视。
不，应该说发怒的只有个人，那人的名字叫做延陵叶。
叶气到脸色发青、肠子打结。
剑不明所以地望着妹妹，那对黑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在夜里映照着烛火，深邃湿润，质朴而无辜。
叶突然拍桌大骂：“别以为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就可以当作什麽都没发生。”
剑被妹妹吓得愣，压着受伤扎上绷带的喉咙，吃力地发着气音：“什麽眼神？”
叶张口本想说“小狗般的眼神”，可后来又想她哥也不像小狗，该像大狗，才要说出口时又连忙住嘴，心道若真是讲了自己肯定遭殃。
叶立即转过话锋，怒睇剑道：
“上次小秋发病跑得不见踪影，劳师动众让大伙夜里跑出去找人时我就说过，只有拿铁链把他给捆在床上咱们才能安心睡觉，可你不答应，说什麽怕伤害到孩子。这回可好，叫人夜里摸到床前，连脑袋都差点给割下来！我不管，就两个选择，把他给捆实了，二把他给扔出天香楼！”
剑皱眉。“小秋这是病了，又不是存心故意，何况他伤的不比我轻……”
剑还没说完叶便蹦地跳了起来吼道：
“不比你轻？是，他伤的是手掌，断了接回去顶不利索；可你伤的是脖子，断了再接回去还能活吗？你告诉我，还能活吗？”
剑被叶这声河东狮吼震得耳朵有些痛，他手按着仍微微渗血的脖子，手摀着耳朵，声音沙沙说道：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的伤，可件事归件事，不可混为谈。大夫说过少次，这病是心志郁结所致，心结不解，病就会加严重。我这些日子这么对小秋……你说……他有可能会好吗？”
“……”叶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她哥死脑筋，这事又与他何干了！
剑黑眸里浮光掠过，兴起波涛。他握紧拳头低声道：“这次根本就不是小秋的错，是俺的错，俺害了他！”
剑自责万分，叶和他僵持许久，最后便泄了气，捧着脑袋苦道：“俺哥是个蠢蛋，什麽责任都往身上揽……蠢蛋蠢蛋蠢蛋……”
而后又推了剑把，有气无力地道：“俺要回去睡了，你也起回去睡，等会儿俺叫人拿条铁链从门外锁了，就不用管他了……”
剑皱眉不赞同地道：“你去睡吧，小秋有我守着。铁链什麽东西，不恰当！”
叶瞥了她哥眼，哼声道：“你刚刚脖子上还淌着条血河，现下脸色苍白得跟鬼似的，还不回去休息。我看继续让这小子折腾下去，他还没死，反倒你先进棺材了。若真如此，我倒不如此刻便灭了他！”
叶作势要朝莫秋走去，却才跨两步便让剑揪住领子，拎小鸡似地拎回她房里去，扔上床，盖被，灭灯，关门。
然而就在要离开的时候，隐约听见房里头传出声音来：“……我前几日已经放信鸽问小七小秋这病……哥你别担心……”
隔了会儿，就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叶被折腾得太累，沾床便昏睡过去了。
剑没想到叶早把莫秋的事记在心上，听得此言颇感安慰，心里头的担忧也减轻许，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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