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迹江湖之铁剑春秋作者:绪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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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转头看着叶，半晌不吭声，而后突然说道：“……可是……我……我刚刚见到娘……见到花姊姊……还见到爹了……小秋和他们在起……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他们想家团聚……要带小秋起下去……”
叶没见过剑这模样，被吓得浑身颤，声音哽咽起来：“不会的，你别胡乱想，你刚才直睡着，怎么会看见爹娘和姊姊。况且他们知道你疼小秋，不会那么早带他走的！”
叶红着眼眶说着：“哥，哥你别哭！你相信我，我不会让小秋有事的，你的伤真的很重，先回房去躺着好不好，小七说不能让你下床的——”
剑不顾切，仍挣扎着想往外走，叶拖着他，怎么也不肯让。
这时剑突然胸口闷，喘不过气来，他硬是强加提气的结果，肺腑骤然剧痛，喉间腥甜涌出，难以压抑的鲜血从口中大量喷出。
“哥——”叶失声大叫。
剑软倒在叶怀里，叶揽住他的身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
剑神智涣散，断续说着：“……别让爹娘……把……小秋带走……姊姊……留下……小秋……”
叶疯了似地发狂喊着：“大夫，大夫哪去了——我哥就要死了——七爷回来没——快叫七爷回来救命啊——”
剑这醒昏，吓白了叶几根头发，稍晚小七回来时，几乎是被拖着冲往剑房里的。
“怎着怎着？”叶哆嗦着问。
小七把药塞进昏迷的剑口中，替他把完脉，回过头来白了叶眼。“就跟你说等他醒来瘀血吐出后便没事，你这惊咋做什么？”
“你没见他方才那样，脸白得跟鬼似的，还说梦见俺爹俺娘和俺姊带着小秋，俺听吓都吓死了，怕他们也想把俺哥起带走，谁还记得啥鬼瘀血！”叶手掌贴在胸口，脸色白兮兮的，整个人抖个不停。
小七的情况也没比这两人好到哪去，他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做工精细，枯槁的面色由内而外浅浅透了出来。
他嗤了声，道：“每回只要遇着你哥的事，你就方寸大乱。”
叶回瞪他眼。“啥你哥俺哥的，不都是咱哥吗？”
“是是是！”小七叹了声，拍拍衣衫下摆，在剑床沿坐下。“照理说『咱哥』武功不比陆誉弱，怎么会弄得这地步？”
叶趴在剑身旁端详了他的脸色，发现服药后剑似乎真的好了，才松了口气。他替剑盖好被子，撇了撇嘴道：
“小秋上回来信，说咱这蠢大哥把三成内力输到他体内助他筑基，铁剑门太危险，哥想他有能力自保。谁知这蠢蛋根本没想过自己失了那三成功力便会打不过陆誉，还为了小秋的武功有进展而开心。”
小七沉吟半晌，而后淡淡道：“的确像他会做的事。”
“我已经让人向华山派报信，另外找人探陆誉口风。小秋这条命说什么也不能丢，不管是为了延陵家还是为了哥，我定得把他救回来。”
“嗯……”小七弹了弹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逐日说陆誉故意用计，从哥手里换得小秋，他既然要小秋，必是有所图。只要知道他图的是什么，我就有把握让小秋活着回来。”
“噢……”小七抓了抓下颔。
叶瞥了眼小七，顿了顿，道：“小七，你早知铁剑门那个门主陆玉真正的身份吧！”他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小七静了半晌，而后含糊地应了声。“算是吧……”
叶突然有些气，这人明明知道些什么却半声不吭的，真不是兄弟。
叶不想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说道：“逐日说陆誉本来要直接取小秋性命，却在见了他怀中露出的荷包时生生停手。小秋日前提过那荷包是哥涵扬失踪那夜见了你，拿回来的，你这死小子，知道苏解容在哪里对不？”
小七脸色稍变，唇抿得紧了。
见他这模样，叶便知小七认了。叶伤心地道：
“咱们当兄弟少年，你便神神秘秘少年。莫非你还记着俺和哥当初离开乞丐窝没起把你带走，心里有疙瘩了？你应该知道俺们前前后后回去找过少次，老乞丐说你走了俺们还不信，乞丐窝附近都被俺们翻烂了，最后才不得不放弃。
咱现下都大了，也遇过好些事，虽然已经回不到以前，可在俺同俺哥眼里，你还是那个成天揪着咱衣角跟着咱屁股后跑的小弟弟。
你啊，会儿消失，会儿易容，会儿扯上苏解容，会儿又和浮华宫有关。若是以前，这些事你不说俺不会逼你，毕竟如果不是当年俺们扔下你不管，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模样。可现下俺们小外甥命悬线，不救不成，你也知道咱哥这辈子就只认定那个，若那个有啥三长两短，咱哥真的不用活了！”
叶吐了口气，再道：
“陆誉那厮最在意的是苏解容，再来是他铁剑门门主的宝座，他大费周章拿两条人命换小秋条，分明就是看准我们有苏解容和赤霄宝剑的下落。赤霄剑我是追丢了，陆当归那老头不好对付；可苏解容这条线开始摆明就系在你身上，你若不给哥儿们个交代，透透消息，咱这么年的兄弟，真算是白当了！”
叶这话说得简直痛心疾首，听得小七眉头直皱。只是这事事关重大，又牵扯甚广，倒也不是个苏解容这么简单。
小七有些苦恼，眼珠子转来转去，思量着如何应付。
哪知转着转着，却突然发现床榻上那个奄奄息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目，牛大的眼珠子正死死盯着他，像想把他生吞活剥似地。
剑眼里全是血丝，他挣扎着爬起来，烧得滚烫的掌心紧紧抓住小七的手，嘴唇开开合合，却沙哑干涩得吐不出完整句子：
“……小……小七……”
正如叶所说，当年他们当乞丐没饭吃再凄惨，剑也不会这般模样。
小七看着明明伤重无力，却死死抓着自己的那双手。
这目光向来坚定、无可动摇的兄弟，如今眼里却是满布伤痛，彷佛只要自己开口说个不，就会往后栽倒直接死了痛快般。
小七颗良心啊，因为剑从未有过的脆弱而隐隐作痛，纠结不安起来。
剑大眼里的氤氲重重，强忍着悲戚的神情叫人看得难受。男儿泪本不轻弹，但到了伤心处无可阻拦，眼看便要脱离钢铁般禁锢的眼眶，不受控制落下。
小七和剑相处了少年，哪能堪得住兄弟这样。
只见剑才再看他眼，他便仰天长啸大喊了声：“苏解容是不可能了，但我晓得赤霄下落，我告诉你赤霄剑在哪里，你饶了我吧！”
2
稍晚小七借口回房画地图，地图画好留在桌上便要跳窗走人。
叶早知这小子的伎俩，当下人便守在窗外，于是小七个跳窗，便跳进了他叶哥哥的怀里。
“……”小七被搂个满怀，叶则是露出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俊俏笑容。
叶说道：“小七啊，做人要厚道！哥他拿自己的心肝宝贝换回咱的心尖儿肉，你就这么对他的？”
小七往后缩了缩，却被人扣住不放。
“小哥哥知道你嘴巴紧，答应人的事说不透露就不透露。可你知苏解容是谁？他可是魔教教主座下的右护法，你保个魔教中人做什么？早交出来早超生啊！”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小七无奈道。
叶指尖轻轻抬起小七下颔，双迷人的眼眸绽着光，温柔地凝视着小七。“跟小哥哥回房，老实把事情交代清楚，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踏出这落叶苑了，哼……”
小七抖了抖，鸡皮疙瘩掉满地。
几个时辰后叶踏出自己的厢房，盯着脚下的浮云靴好会儿，把小七方才说的话想了遍，这才回到剑房里。
剑端着盆仆人送来的药汁咕噜咕噜地牛饮，叶愣了愣，想告诉他哥不是拼命喝把药喝光，他那几乎全损的经脉便能立即好起来。
喝得太急了，剑呕了声，但不能浪费这药，随即又将涌上喉头的苦涩汤汁咽了下去。
叶坐到床头手拍着他哥的背替他顺气，手递过小七所画的图纸。
剑眼睛亮了，急忙把盆子交给仆人，接过图纸便细细观看。最后即便已将纸上所画硬记到脑子里，那份图纸仍被他像宝贝样折迭好，仔细收入怀中。
跟着剑冲动地翻开被子要下地，却立刻被叶死死压回床上。
叶恶狠狠地道：“你不要命了吗？才刚从鬼门关回来，立刻又想回去！”
剑回望妹妹，憔悴的脸上沧桑尽显，却是神情坚决。“我刻都不想耽误，小秋还在等着我……”
“……”叶见他这样，心里真是心疼。“明日好不？叫小七随你起去，这样要夺剑抢剑也有把握些。”
剑深吸了口气。“赤霄既然不是我的，我便不会抢，这回去只希望陆当归记得当年情分，借我用，好赶回去救小秋。”
叶点点头，说道：“小七这几日没怎么睡，方才已经倒了，你也让他休息会儿，养好精神才好明日随你起出发。”
剑本想立即走的，可叶两只眼睛牢牢地盯着他，那眼神说着死活不肯放人，今日就跟他耗了。
剑心里是焦急万分，可偏偏只要提气，经脉中的真气便会无法控制地躁动狂窜，就算想制伏叶冲出这厢房也无法为之。
叶晓得他哥为何如此不安，遂安慰道：“你放心，小秋绝对不会有危险。赤霄剑在铁剑门中比门主令牌份量重，光是拿出那把剑咱就能号令半个铁剑门，到时就算你不想换人，陆誉也会强逼着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