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说:「尸首还没腐烂,相貌也清晰能辨。」
施问重重拍了下桌子,沉着脸色说道:「你等等带画师前去将死者的样貌画下,明日立即将画像发出,金忠豹国,你等也起查访,看看归义县内是否有谁失踪未归。竟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在归义县内行凶杀人,这等败类,本官必定要将其绳之以法以正法纪,还枉死之人个公道!」
「属下遵命!」金忠豹国齐声回答。
小七抓了抓下巴,心思只在施问的话上停留半晌,接着便想兰罄今日的不正常定是因为让那具尸首刺激到了。
那个人以前遇过那样的事情,虽然走火入魔后旧事都忘得差不,深植入骨血的厌恶,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淡忘的。
慢慢来吧,小七想。
总有天能全都不在意的。
兰罄只是还需要点时间。
就像自己样。
施问散了众人之后,小七便回到兰罄房里。
兰罄依旧维持着小七出门前的模样,小七仔细切了他的脉,见切安稳,这才松
下口气,替兰罄掖好被子。
就着房里不甚明亮的烛光,小七凝视了兰罄好会儿。
现下这人脸上还戴着他给的人皮面具,同是那张脸,虽不再是以往那笑能倾城的妖娆模样,减了几分光华,但秀挺的鼻子,弯弯的眼眉,睡时轻轻扬起的嘴角,却还是能让人看眼,无法自拔。
不过小七盯了这人半晌,又想了想,也许只有自己会这般觉得!因为以前那张脸早深刻在心里,怎么也没办法忘了,才和如今这张脸重叠起来,起嵌入了眼去。
小七给自己倒了茶,坐在房里桌前喝了几杯。
虽说四师姐把自己扔给兰罄,而且浮华宫势力大,这兰罄找人的功夫也不差,可真要离开这人这地,也不是不成的。
只是方面宴浮华那些话说入了他心里,方面他也觉得,兰罄如今这模样谁来照顾,他都放不了心。
想着想着,就把壶茶全给喝完了。
归义县也不是什么坏地方,施问是个好官,南乡是个好师爷,金忠豹国都是好捕快。为民申冤还人清白这事他以前没干过,而如今做来,倒也挺上手。
侧首看着兰罄,虽然这人总让他心惊肉跳,可也不是没处好的……至少,自己靠他靠得比以前近了,而这人也总是真心地对他笑。
这些事,是他以前从不敢想的。
虽然还在留与不留间挣扎,但小七的心,却已有了些计量。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子夜过后衙门里的人皆已休息,清醒的只有几个守门的衙役,和西侧牢房那些守牢的狱卒。
三班班房隔壁的验尸房如以往样冷冷清清安安静静,七月十四的月亮已近圆,高高地挂在天空,洒下惨亮森白的光芒。
验尸房内,台上的那具尸首冰冷冷地躺着,遥远的衙门之外传来几声猫叫和随之而起的狗吠,忽远忽近,映得原本就没什么人气的验尸房加森然。
忽然之间,无人的房内吹起阵寒风,白蒙蒙的烟雾缓缓由尸体中散了出来。
那阵烟雾轻轻淡淡,落到地上许久,才在月光下点点地凝起,只是不久后又无力散去,如此反反覆覆凝了又溃,直至四,才缓缓地聚成了个人形。
那烟雾凝成的人形飘渺,双幽幽的眸子泛着空洞,他垂首许久,而后才缓缓抬起头来,望着自己所在之处,最后,视线停留在台上自己的尸身之上。
许久许久以后,轻轻发出了声,悲惨飘忽的呜咽:「我冤啊……」
晚上衙门里不知道为什么刮起了大风,吹得外头的树和门板会儿沙沙摇,会儿砰砰响,算算日子明天便是中元节,便越发显得阴森。
小七探头出去看了两次,虽然门外什么也没有,门内还有个大魔头镇着,照理说
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靠近。
不过行走江湖这么年,也惹过些事、杀过些人,虽说都是该死之人,但他这恶人最是没胆,自己吓自己的结果,是整个晚上翻来覆去都没睡好。
隔日早金忠豹国便拿着死去少年的画像,在归义县城内四处查访。
小七本想兰罄反正也还在昏睡,他这奶娘无事自然可以跟着睡,但安国和陈豹却把他揪着,也给了张画像,要他帮着起寻人。
走在街上,满脸倦容眼下还挂着圈青的小七打了个大呵欠,嘴里喃喃念着:「什么世道了真是,不是说我只要顾着小黑大人便成,怎今日也得跟着上街做事?」
和小七走道的李忠拍了拍他的肩,挺不好意思地说:「咱衙门人少,大人又吩咐要尽快破案,所以才让你昨天受了伤,今天还是把你给叫上。你忍着点,要真的不行也没关系,过了午便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就成。」
李忠这忠厚老实的人说,小七反而觉得不好意思回去。他撇了撇嘴,哼哼两声,便跟在安国身边跟他起钻小巷访百姓。他们两人拿着画像,分头询问,可整天下来,却是了无线索可循。
回衙门之后例行向施问禀告,五人皆是没有斩获。
这时南乡想了想,忽然想到点,便道:「昨日发现的尸体是沿着溪流而下,不知随水漂流久,也许,这人并非归义县人,是从别的州县落水也不定。」
小七抓了抓下巴,说道:「这溪流分支到归义县叫青溪,上头那大条都是青江,难不成青江沿岸的民家都得个个探访?咱衙门才少人,那得查到猴年狗月?」
小七此言出,花厅内又陷入胶着。
最后还是南乡算了算,既然尸体尚未腐化,便说明落水定不超过两日,再和众人商议番,圈了几个地方让他们去寻,直至接近子时,才让他们各自回房睡觉去。
累了天,疲倦不已的小七到歇了伙的厨房去找了点吃的,厨娘小兰花给他留了几只鸡腿和些青菜米饭,他先将饭菜下肚后,才拿着剩余的两只鸡腿慢慢往自
己和兰罄住的小院晃回去。小院里头那只猪已经睡下,小七蹲在猪窝前头看着睡得香甜的小猪,笑骂道:
「你这家伙真是比我还好命!」说罢把特意留给它的鸡腿摆在它的碗里头,又摸了摸小猪的头,这才起身准备回房。
衙门内衙是县令家眷居所,以道门和前头县令办公之所分开,平常除了几名专门伺候的内衙仆役之外,鲜少人能够进来。现下夜已深,几乎所有人都睡了,偌大的内衙便显得寂静荒凉。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之日,风没了昨日那么大,但却显阴寒。这夏日之夜本不该这般寒凉,小七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单衣,看了眼天上的圆月,无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便快步要走进屋子里去。
这时,院落外头突然传来阵细碎声响,像是有人走在石子路上,轻轻地,踢着了石子。
小七个激灵,但还是喊了声:「谁?」走到院子外头,探了探。
便也是同时,小七见着片白色的衣角,消失在长长的小径之末。
他皱起眉头,没想太便即刻追了上去。内衙里的仆役穿的都是灰色的衣衫,没人穿白衫的,因为里头住的都是衙门里最重要的人物,小七心里紧,便追着白衫跑了出去。
踏在石子路上,夜风寒凉,袭得人起了阵又阵的鸡皮疙瘩。
风里似乎有细碎人声,但尽管小七内力之高,也无法听得那阵重复再重复的声音是在说着什么。
追到了施问的院落之前,小七眉头皱,拐了个弯进了施问的小院。
施问房里的灯火已熄,看来已经入睡,小七心里盘算着,追着的人轻功还真厉害,明明上刻还能听见点声响,下刻追上来却连个人影也不见。
在前庭当中,小七皱了眉,压低声音说道:「不知是哪路的英雄好汉,来到归义县衙门所为何事?施大人夜里不办公,若有冤屈明日请早;但若另有所图,即刻便出来罢,归义县捕快在此,早点做个了结,大家都好回去睡觉!」
小七声音停后,等了片刻,还是没人出来。他来回走了几步,心想宵小或许因为形迹败露,给自己番话吓跑了,于是又到施问房门外听了下门内动静,确定里头只施问人平稳入睡的呼吸声后,便步三回首,边走边注意地回房去。
「真是奇了……」小七边走边是疑惑。
到底是谁进来了内衙,却又悄悄地走了?
若是要伤害施问,那尽管杀气隐藏得再好,以他的武功,就算是武林高手,他也能察觉人躲在何处。
可里头除了施问以外分明就没其他人,那那个人究竟是为何夜半闯入内衙?
不成……小七心想。明日得和南乡说说才成。
这归义县那么大个衙门,夜里却只有十几个人守着,而且守的都还是外头。虽说兰罄武功极高,发生什么事内衙有他个就够,可那人脑袋不太好使,有时又会突然发狂,说什么也得派几个人,护着施问安全才成。毕竟整个归义县百姓的安危福祉,都系在施问人身上,这人可半点事都出不得。
小七慢慢往外头走去,想着这些事情之时,突然,片白色的衣摆映入了他的眼帘。
「啊……」他愣了下立即回神,抬起头来往前方看去。
但不看还好,看,又是愣。
小院子的入口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少年身形消瘦,身着毫无花样的白色衣衫,夜风吹来,原本该被拂动的少年衣摆静静地停在原处,连少年脸颊两侧细细的发丝也柔顺地停留两旁,彷佛那阵风只是小七的错觉般。
少年有张芙蓉般美丽的脸庞,对眉毛浓淡合宜,张瓜子脸小而精致,双大眼如泣如诉,眼中含着点点泪水,樱桃小嘴轻轻开启,细碎的声音传来,却显得幽微,令人不寒而栗。
小七越看越觉得少年眼熟,静了半晌,仔细听着少年开口说出的话,终于听清楚之后,整个人忽地倒退步,如同筛子般抖了起来,脸色也化得惨白。
他认得了这少年是谁!
这少年、这少年不正是自己从溪边扛了回来,亲自放上验尸房木台上的无名男尸吗而且,少年嘴里说出的是:「我冤啊……」
小七双腿下子就软了:「奶奶、奶奶、奶奶个熊啊……」他跪倒在地,用爬的
往小院里头爬去。
死掉的人怎么出现了啦!
而且还喊着冤。
喊着冤就算了!
干什么在他眼前啦!
小七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手抖脚抖地爬,爬啊爬地,好不容易爬到了施问门前,那双穿着白靴子的脚也飘啊飘地,飘到了他眼前。
啊啊啊啊啊──
小七连叫也叫不出声,只能在心里凄厉地呐喊着。
「大人……冤魂死得好惨啊……」少年低声啜泣,声音下子像在远方,下子又飘到耳旁,听得小七头皮发麻。
还自称冤魂,那定是了!
小七找了好久才找到声音,他听见自己用细得像是被压扁的声音,又抖又颤地说道:「大、大、大人在屋里睡觉……所、所、所有人都已歇下……你要申冤……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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