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有阵子了。
这些天里的大事:加入了摄影社团,失而复得本不同译本的《雪国》,摔坏了新相机,认识了个经济学院的没有礼貌的混蛋家伙。
读伍尔夫。
在《奥兰》中读到了伍尔夫犀利的见解:“男女的平等应该褪去衣裳和皮囊、比较核心价值。”
少少听过些有关她的故事,了解到她是英国文坛女权主义的代表,是个寂寞却又不独孤的天才。
在她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她被困在自己的幻听、幻想和错误的性取向之间作茧自缚。最终投湖自尽。
让我震动的是她写给丈夫的遗书中的话:“我生活中的全部幸福都归功于你,你是难以置信地善良。假如还有任何人能挽救我,那也只有你了。现在,切都离我而去,剩下的只有你的善良。我不能再继续糟蹋你的生命。我相信,再没有哪两个人像我们在起时这样幸福。”
最近几日里,稿子被催地很急。曾经好几次,写不出个字,非常困苦。没有思绪的时候,还是会读松尾芭蕉,或者听些音乐。有个叫做岛的乐团,我很喜欢。我喜欢《火光》的歌词:“给我点火光,我就燃烧给你看……你喊了我声,眼里亮着爱。”
昨天,邹子裴踢球的时候伤到了脚。
他让我去给他拍些照片留念,我就去了。
后来陪他起去了医院,说是骨裂,还伤了夹板。他路都忍着,也不喊疼。
回到宿舍的时候,我把病历卡和药给他,又事无巨细地叮嘱了他遍。他坐在我旁边,居然抬起手揉了揉我的头发,问:“你是担心我么?”十分孩子气。
我突然想起来那次在食堂,他从我盘子里夹走我不要吃的胡萝卜。又忽然想起来那晚,起在寝室烧着锅子吃火锅的样子,好像是温暖的。
他写给我封信。
在里面,我学了第句法语:jet’aimevraiment.toujous.(我真心爱你,永远。)
他自作主张,我见到了他的母亲,紧张地要命。
之后,我第次和别人提起自己以前的事,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同别人说了。
我破碎不堪的家庭,阴郁寡欢的童年,还有,去不回的小武。
说到小武的时候,还是有些伤心的,因为我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了。
邹子裴当时的表情很柔和,并且也悲伤。他没问什么,抱了抱我,说他会对我好。
我忽然感到有些迷茫,我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要怎么去走了。
这两天在读《达洛维太太》,还是伍尔夫的小说。闲的时候,又重新读《雪国》,想看看这个新的译本好在何处。
另外,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小武了。
但之前,他却打电话给我,说要见我。我想了想之后才答应,因为,任何事情都该要有个了结。见他之前,我把之前写的东西全翻了出来。关于他的那些,我重头看了遍。在那之后,我把上万字的手稿全扔了。
上个周末,我新写了篇自己还算满意的短篇,我很喜欢这个故事。其中的个人物原型是潜意识中按着邹子裴来写的。
我不知该写些什么,也不知要如何写。
我读到她的话:“即便她写千行诗,百次回首,花十年等你,你始终都在原处,远天云外,不曾读懂她半分诗意。”
我深知,在这世上,总有些你无法去爱的人,你注定要辜负他们。
我对不起她。
把东西都搬去他那儿了,只因为他说想起住。他提了好次,看他耷拉着眉头,我就心软答应。
周末的时候,去爬山了。
走到环山小道上是满眼苍翠。树海起伏,还有拔高了的生长的竹。荣枯随缘,遇合尽兴,也算是种心境。他拉着我心向前走,冬日里的阳光透过层又层密不透风的枝叶,最后还是能顽强地照进林间的小径上,非常暖和。鞋带散开来的时候,他蹲下身子替我去系。
另外有处细节,我觉得有写的必要。
在刚刚到达要下车的时候,司机提醒大家不要忘记携带自己的贵重物品,他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脑勺,明朗地笑说:“走了,贵重物品。”我看到从他头顶照射而过的阳光,明晃晃,我也笑了。
我们都很喜欢夏朵的蛋糕,那家的师傅手艺很好。
他跟着夏朵的老板学做了舒芙蕾。他在夏朵打工攒钱给我买了台新的尼康。这些是我的新年礼物。
他牵着我走过无数人群,天寒地冻,他的手心却是暖的。那时候,我心里突然泛滥起种不知名的莫名感伤,就连我自己都反应不及。他无比认真地对我说他爱我,像个孩子做出承诺般,要我安心,固执而倔强。
今天他非常认真地说:“你心里有了不高兴,有了委屈,就都和我说。你大凡开了口,我也就不会再有过分的忧虑,我只是想同你分担所有。如果我连你的那些心事都不能分担,还谈什么爱你呢?”
说及海子,大数人都喜欢他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但是我喜欢《日记》、《麦地》和《黎明》,尤其《黎明》,我读了好好遍,在机场候机厅读,在飞机上也读。
“把天空和大地打扫干干净净,归还个莫不相识的人。”
到厦门只要个半小时。
我们住在个青年旅社,那家养了只叫酸奶的白猫。
不过这里的舒芙蕾不及夏朵的好,也不及邹子裴的好。
我庆幸,曾有人邀我春溪捉蝌蚪;曾有人为我夏日捕鸣蝉;曾有人陪我秋夜扑流萤;曾有人替我冬季燃篝火。这程远涉山水的每步,仿佛都是跟来世借的。
靠近那人身边的每次,时间都滴答在我心上敲打。我看着他的时候,他或许正看着别处,于是我记住了他的侧脸,有高挺的鼻梁,有动人闪烁的眼。
彼时已不算是孩子的年纪,却也还未完全长大。许事还没有定论,承诺也给得轻易。对错与否,概不负责。因为还有时间,等待之后答案自会揭晓。
说什么生世,好像自己能够做主似的。
那里是他的家,他总要回去的。他可以回到那个城市,走儿时走过的道路、去广场上放飞些鸽子、听巷口的游吟歌手演奏竖琴或是唱首民谣,或者在香榭丽舍大道的正中央拍照。
如果有天再见不到你,我问你每日早安、午安、晚安。
之前我们从来没有吵过架,唯独是这件事。
他吼了我几句,我闷着性子也不回话。之后他和群人出去找发泄,喝地昏天黑地,知道自己对芒果过敏,还没命地吃。
早上收到他半夜发来的短信,条接条。
他问:“木头,为什么不能在起?”我也不知道。我也想在起。
他又说:“好像是过敏了,难受得厉害,浑身都疼,算是报应了。你原谅这次了好不好?我慢慢改。”我看了又心疼他,急着去找他回来。
找到他的时候,他过敏地脸上都是肿的,半醉半醒躺在沙发上,喊着让我别过去。我见他这样,难受得不得了,就过去抱住他。
去了医院,然后回去给他吃了药,下午的课都翘了,在家里陪他。
他睡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骂了他两句。他躺在床上,来握我的手。看着我半天,只低低地喊了我声木头,眼眶湿漉漉的。
我见了这样的他想哭,但直都忍着。
就像我想求他不要走,但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所以也直都忍着。
那些都是彼此都无能为力的事,是不得不走的弯路。我心里是知道的,就是害怕,就是不想失去他而已。
最后,我亲了亲他,说:“没事了。”他乖顺点了点头。
生日的时候,他带我去看了岛的演唱会。
惊喜的是,我旁边的位置居然是顾安康。开始我不信,觉得像他那样出名的人物,怎么可能挤在看台。可后来,我仔细看了他的脸,看他出神地盯着大屏幕上的陆屿光,心里又肯定起来。
之前看到过些媒体写他和陆屿光的事。
我忽然想,两个人在起,必定会有难处。这世上从来没有顺风顺水的事,就像有时候突发奇想,想要和他到山林间过清贫日子,之后才意识到,人也就是牵绊太,才会在想要离开的时候抽身不能。青山绿水,即便再近,也不是想要去就能到达的。
但是,若两个人都有走下去的勇气,或许就不必那么害怕了。
邹子裴,在未来的日子里,倘若我也决定要远赴重洋,我定坐高速特快去巴黎看你。有你的地方、或是我所能到达的离你最近的地方,我都想去。
如果我在斯图加特,我去看你;如果我在法兰克福,我去看你;就算我在北方的柏林,在汉堡,我也去看你。如果最后,我留在这里,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昨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他抓住了他的手。
他翻开我的掌心,摩挲着,笔划地画了几个字。黑暗中,我依稀地辨认了出来。写完之后,他紧紧地握住了我。
、生、、世。
忽然很心酸。
因为这个说要和我生世的男人,要走了。
他走后,给我寄回的第张明信片,花费了两个星期的时间。
上面抄录了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首诗的原文。
当初初读这首诗的中文译文,我就很喜欢,记得其中有几句这样写:
我的青春是场晦暗的风暴
星星点点漏下明晃晃的阳光
雷击雨打造成了如此的残调
园子里,红色的果实稀稀朗朗
邹子裴,你在巴黎过得好不好?
2004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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