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几句,便听外面似乎有人敲门的声音,还未及反应,便听一个人声道:“魏姐姐在家吗?”
魏家的和芝儿吃了一惊,连里屋的荔儿都掀了帘子出来,奇道:“这会子不早不晚的,是谁?”
不用人说,荔儿便跑去开门。没一会儿,便听荔儿说话的声音:“原来是方婶子,这会子来有什么事么?”
那人说道:“是荔儿啊,我找你娘有要紧事呢,她在里面是吧!”
“哎,方婶子,我娘出去了,这会子没在呢!”
“小丫头片子,这么点岁数就骗人了,你娘太宠着你了!把你宠地连我也敢骗。我可是知道你娘在家的!”
里屋的魏家的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便忙站起身往外去,还未及到门口,便见帘子一掀,一个女人一阵风地已往里进来了,荔儿急得满脸通红。魏家的心下一沉,早恼了三分,面上却是是笑道:“哟,这不是方姐姐么,今儿刮的什么风把你给吹这儿来了。荔儿,快去倒茶来。”使了个眼色给荔儿,荔儿恨了一声,只得去了。
这女人男人姓方,也是府里的小管事,管着花园西北角一片花地,倒是不大出头的。可这女人性子奢霸,这里的人等闲不与她交往,他男人也不敢与她争辩一句得。魏家的看她不上,平日里与她也无甚往来,只是不知今日上门来是为何。
方家的笑道:“一点小事罢了——欸,这不是芝儿么?”
芝儿与她亦无甚好感,只是听她如此说了,只得起身迎道:“方婶子来了,快坐吧!荔儿倒茶怎么还不回来,我去催催去。”
方家的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视而不见,道:“快别忙了,都不是外人,哪里这样外道起来了?我可听说你进了里面伺候郡主了,可是长进了,也别忘了我们才是啊!”
魏家的和芝儿听她说的不伦不类的,不由都蹙了眉。芝儿只是笑笑,魏家的便道:“这说的什么话,都是伺候主子们的,哪里有谁比谁强的说法了?况芝儿只是个小孩子罢了,哪里能当得起姐姐这样的话呢?”
方家的又“哎哟”了一声,道:“魏家妹妹,你可是太谦虚了。谁不知道如今这芝儿是在郡主的屋里当差的?咱们这府里,太妃王爷王妃世子几位就先不说了,反倒是咱们的郡主最受宠的,最能说上话的。她说一句顶的上人家十句百句呢,便是在她屋子里当差的丫头婆子,也比别的有脸面。”
芝儿听她越说越不像了,心下便不喜,道:“婶子慢坐,我也该回去了。”
方家的忙道:“好姑娘,快先别走,我可有一件事托姑娘呢。”
芝儿冷笑一声,暗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口中说道:“婶子糊涂了,我是什么人,哪里能值当婶子托事情给我?”
魏家的也道:“芝儿一个小孩子,能帮上姐姐什么忙呢,快别寒碜她了。”
方家的忙道:“这事儿可就芝儿才帮得上忙呢!”当下也不管魏家母女两个是什么神情,只倒豆子一般,话篓子一开,将事儿全说了。原来这方家的有个女儿,今年有十三了,也想着进里面伺候。而且点明是世子的屋子里。
魏家母女对视一眼,哪里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方家的女儿虽说也生的有几分姿色,只是言语泼辣,举止粗鲁,管事的哪里能看的上?几番里面选丫头,都被刷了下来,可还是不死心,今次竟是病急乱投医,将主意打到芝儿身上来了。
芝儿人虽老实,却也不笨,心下电转,便有了主意,道:“这事儿,不瞒婶子,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我帮不上。”
方家的脸上一沉,芝儿只做没看到,言道:“婶子也是知道的,咱们府里的规矩最是严明的。不说我是个没权的小丫头,便是有权,上头还有管事,还有主子们呢,哪里能由得了我开口了?再说,我最是愚笨的,平日里伺候,都是笨口拙舌的,还常得姐姐们的骂呢,若不是看我老实,早撵出来了,哪里是能说这话的?便是说,也说不到点子上,找不对人说呢!婶子若真让我说,凭着我们家与婶子家的交情,我当然会帮婶子这个忙。可只怕我嘴笨,到时候坏了婶子的事,可怎么好?到时若查起来,可是不得了的。婶子也知道的,咱们王妃虽最是和善,但对这些事却是绝不宽待的……”
话越说,方家的脸上的颜色就越好看,到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勉强赌气道:“不过托侄女儿做这么一点小事,就这么推三阻四,可见是拣着高枝了,便瞧不起人了。”
魏家的气得直发抖,一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什么叫“倒打一耙”,芝儿也是气得脸色发白,道:“婶子高看了我了。我可是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身份的。我不过是郡主屋里的一个二等小丫头罢了。若这也算得上高枝了,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是低枝了。”
方家的气地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张脸如同烧红的猪皮一样紫涨起来,“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本是一家团聚的日子,谁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魏家母女三人都有些扫兴。芝儿到底懂事些,劝了母亲几句,便往里面去。
进了园里,却只见一院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小丫头在看屋子。看见芝儿进来,都笑道:“芝儿姐姐是家回来了吧,可给我们带好吃的了么?”芝儿忍不住笑了,拿了家里带的一包松子花生等物给她们吃。小丫头欢呼一声,道:“芝儿姐姐真好。”芝儿问道:“这会子怎么没人,姐姐们都去哪里了?”
一个小丫头道:“宫里来人了,请了姑娘去。写蕴姐姐还有其他几个姐姐伺候去了。书蕴姐姐在守屋子呢。”芝儿点点头,先回房洗手换了衣裳,方往上面去。
虽已近初春,只是天仍冷的很,掀起帘子进了房,便见大丫头写蕴坐在熏笼上做针线,便上去笑道:“写蕴姐姐!”
写蕴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骂道:“死丫头,进来也不出个声,吓我一跳。”芝儿吐吐舌,道:“是姐姐太专心了,连我进来也没听见呢!”
写蕴今年十六了,模样出挑不说,便是针线上也是一把好手,性格开朗,只是言语无忌了些。倒是颇得小丫鬟们的喜欢。另外水晓跟前伺候的还有个书蕴,也是个好模样的,不过比写蕴温和了许多。
芝儿见她边说,边在手中一件嫩柳色的坎肩儿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柳叶,看样式料子,像是春装,便疑道:“姐姐这做的是什么,值得下这么大功夫?”
写蕴叹道:“快开春了,天转眼就热了,姑娘的春装可不得早些预备着?”
芝儿“噗嗤”一笑,道:“这才什么时候,姐姐就想着这些了?那这衣裳做好了,可得放多久?”
写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脾气就是这样,身上穿戴的东西,总不许外面针线上的人插手。若是沾了一点,便是再好也不碰一下了。所以也只好我们早些动手了。况且如今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尺寸一天一个样,若不早些赶制,真到了开春的时候,哪里有穿戴的东西?”
芝儿点头称是,笑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我是比不上的。”她虽有心帮忙,却也不好动手了,毕竟如今她还不是水晓身边近身伺候的人。
二人又说一回话,便听外面丫头道:“郡主回来了!”
写蕴和芝儿赶忙起身去迎。却见帘子一掀,一堆丫头仆妇拥着一个娇小的玉人儿进来了,丫头们伺候她解□上裹的大红羽缎滚白狐毛边披风,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有如明珠美玉,年岁虽小,却自有一股风流的态度。室内也仿佛豁然一亮。
周围伺候的丫头或帮着脱衣,或准备衣裳,或打水预备,忙中不乱,井井有条,想是做惯了的。芝儿一旁接过写蕴脱下递来的大红百蝶穿花银鼠缎袄,小心折好,放在一旁。而后另一个大丫头书蕴已从另一个丫头手中拿来一件九成新的家常牙黄|色对襟玫瑰色如意边的银鼠袄儿,一条杏色如意镶边的襦裙,道:“一会儿太妃那边就要传膳了,姑娘看着这件可好?”水晓点点头,道:“也罢了。”
端水的丫头们便先上来伺候她洗漱,而后送上干净的帕子来擦拭了。一时收拾妥当了,书蕴和写蕴两个才上来帮她穿上外面的大衣裳。
正在这时,却听外面丫头丫头道:“大爷来了。”水晓看一眼书蕴,书蕴哪里能不明白,使个眼色给一旁伺候的芝儿。芝儿点点头,出了卧房,便往外去,正见世子水旭慢慢踱进来,忙躬身请安道:“请大爷安,我们姑娘正换衣裳呢,大爷请稍候。”
水旭如今也是半个大人了,个子虽不比水溶高,却也是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了,时常让一众的丫头们看呆了去。
水旭点点头,道:“我晓得了,你让她慢慢来就是了,我不急。”
芝儿道了声“是”便退下去,实在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年,脸上忍不住也绯红了一片。
一时水晓收拾好了出来,笑道:“旭哥哥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水旭道:“我下了学,听说你进宫去了,便来瞧瞧你,可没什么事吧?”
水晓抿嘴笑道:“我是进宫去看太后的,哪里能有什么事?”
水旭道:“这一阵儿陛下正病着,宫里人来人往的,你往那里去,可得小心些,别撞上什么人……咳,总之那里是是非之地,万事小心就是了。”
水晓忍不住摇头一叹,道:“知道了,对我你还不放心么?我出了门都戴了帷帽的,四周围的水泄不通,谁能瞧得见我?况爹爹早就安排好了,哪里能出纰漏的?唉,这么个大家公子,怎么比嬷嬷还要唠叨?”说罢,掩嘴笑了。旁边伺候的丫头们也都忍不住侧头去笑。
水旭“嗐”了一声,佯怒道:“死丫头,不识好人心!”
水晓忙上前几步道:“好哥哥,快别恼,晓儿不懂事,惹恼了你,给你赔不是还不成么?”说着,真个福身下去。慌得水旭连忙去福,待搀起身,才发现妹妹脸上哪里有一点“赔罪”的痕迹,依旧笑意盈盈的,才知道又是被妹妹摆了一道。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叹道:“你这丫头,就是爱闹我,这样多的花样,也不知道像了谁了?”
又说笑了一阵,水旭将新淘来的棋谱拿出,兄妹二人一黑一白对坐打谱。不知不觉天已渐黑了。便有那边的人过来说道:“太妃那里传饭了,王妃请大爷和姑娘过去呢!”
二人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去回王妃,就说我们立刻就来。”
水晓道:“哥哥同我一快过去吧!”水旭道:“也好。”早有丫头上来伺候水晓裹上斗篷,外面伺候的人也送了水旭的斗篷来,兄妹二人穿戴好了,方往太妃上房去。
到了上房外,早有丫头打起帘子请二人进去。进了门,便见地上摆着许多个箱子,箱子来装的各色的东西,皆是珍贵之物,却是应有尽有。有象牙、犀角、孔雀尾、翠羽、龟筒、宝石、珊瑚、蔷薇水、安息香、罗斛香、速香、檀香、黄熟香、降真香、||乳|香、树香、木香、丁香、乌香、胡椒、苏木、肉豆蔻、白豆蔻、荜茇、大枫子及西洋诸布等物。满满摆了一地,几乎让人没有下脚的地方。
太妃与黛玉正坐着说话,看他们兄妹二人进来,都笑道:“今儿怎么一道过来了?”
兄妹两个请了安,太妃招呼二人坐下。水旭在太妃身前的椅子上坐了,水晓却是挨着太妃坐在一侧,靠着黛玉身边。
水旭先把原因说了,太妃极欢喜,道:“兄妹两个,就该这样亲厚才好。”
黛玉笑道:“这话很是。”
二人答应着,水旭先笑道:“祖母这是要开杂货摊子么,哪里来的这么些东西?”
太妃笑骂道:“胡说什么呢,这些是宫里送来的,都是暹罗的贡品。咱们家的份例,太后又另赏了些,我也没注意,谁知道如今叫他们打开竟有这么些。倒都是好东西,你们看看,可有什么喜欢的,若有,便先挑去。”
水旭道:“我那里什么都有,还是祖母留着吧!”水晓道:“我也不缺什么。”
太妃叹道:“这两个孩子,知道你们孝顺,这是我给你们的,还怕什么?”说着便让几个人出来,将其中的象牙雕成的笔筒,雕饰,孔雀尾制成的穗子,各色宝石珊瑚,蔷薇水等物送与水晓房里去。又挑了些扇坠,速香等物送到水旭房里。
兄妹二人道了谢,水晓问道:“娘亲,这暹罗可是您从前说过的有个那个有个表姨远嫁了去的暹罗么?我记得您说她的字写得很好。”
黛玉叹了口气,道:“是啊,算算也有快七八年的功夫了。”每次看到这些他方来物,就不由有些黯然神伤,三妹妹,你过得可好?太妃也是知道的,拍拍她的手。黛玉勉强收拾心神,重新说笑起来。
水晓看了一回问道:“怎么没有茶叶?”
太妃问道:“晓儿怎么想吃茶么?”说罢便忙叫人去沏茶来。
水晓忙摆手笑道:“我是想着这暹罗的茶娘亲最爱了,味淡,最合娘的脾胃。我记得娘那里的茶叶不多了,就问问。”
说得众人都笑了,都赞道:“姑娘真是孝顺,总想这太妃和王妃呢!”又道:“这会子可没有茶叶呢!”
水晓奇道:“怎么没有?”
黛玉忍笑摩挲着她,道:“傻孩子,这冰天雪地的,茶树也长不出茶来呀!暹罗虽比咱们这里暖和,可那里的茶也不会一年四季得长啊!”
水晓听了,不由一呆,随即红了脸颊,知道闹了笑话了,便依入黛玉怀里,不肯抬头了。众人听了都笑了。太妃笑道:“你们还夸她聪明呢,瞧瞧,连这个也不知道呢!”
众人笑道:“这哪里能怪得了姑娘,年纪又小,又是千金闺阁的姑娘家,哪里能知道这些农事节物?”
又说了几句,黛玉哄了水晓一阵,她才从她怀里出来,脸上依旧是红彤彤的,倒把太妃等人爱得不得了。
说话间,已摆好了晚膳,一家子入座进膳。饭毕又说了一回话,方才各自散了。
晚间,水溶回来,黛玉将水晓的话说了,水溶也笑了一阵,道:“这丫头才多大,哪里能要她事事知道的?”说罢,反担心宝贝女儿脸皮薄,要是臊着了,可怎么好?便往水晓房里瞧瞧去。
黛玉又好气又好笑,知道水溶“孝女”的毛病又犯了,也不管他,只在房里做针线。
一时水溶回来,进来便瞧见黛玉在灯下揉眼睛,上来便夺了她的针线道:“最近总嚷眼睛疼,还做这些伤眼睛的,看我不罚你!”说罢两手打横抱起黛玉便往床榻上去。
黛玉被吓得尖叫一声,慌道:“哎哟,你快放我下来,别……唔……”
往昔在黛玉身边伺候的紫鹃雪雁等人皆已出嫁,如今的丫头们虽说也是灵巧的,可到底比不上她们贴心。况她本就脸皮薄,当着她们面,黛玉早羞得面上绯红一片,脸耳根也热得不行。不过也不得不佩服这北静王府的管事调教丫头的手段好,瞧瞧她们,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本领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三下五除二,将手上的活计弄好,便依次往外去。之后她们面容上泛起的红晕,泄漏了情绪。走得最慢的两个尤其厉害,已经红到脖子上来了,因为里面传来似有若无的说话声:“……好玉儿,晓儿说了,今儿丢脸的事情可不能在发生了。她会努力用功读书,而为了防范未然,咱们还得要给她再添个弟弟妹妹才好,到时她不是最小就好了……”
“……你,胡说八道,谬论歪理一套又一套,昨儿闹了一夜还不够,这会子又拿这个来,哎呀!你,你,你,嗯啊……”
唔,丫头的腿险些软了,飞也似地放下帘子出去,还不忘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次日,水溶与水晓房里的丫头都精神不济。听说,姑娘是用工了一夜,王爷也是用工了一夜……哎呀……
红楼同人之红楼如梦第3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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