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梦中人缠上了作者:莫吟诗
见其梦中景色,实在是天上人间,唯此一隅,然落于纸上之时却总是平平。妾身便知夫君天生奇思巧妙,异于常人,只是缺一点儿灵气,夫君学画数十载,笔力非凡,若能得了这一点灵气,定能成一代大家,妾身愿以生命为祭,请您成全,让他能将那梦中情景留于人间。”
夜歌却在走神,想他未成画灵之时,常到一户人家的院落中吃朱砂果,那户人家对他喜欢的紧,便在朱砂树边挖了条小沟引水而过,方便夜歌饮水。
夜歌吃腻了朱砂果,一段时间未来,再来时却发现那棵朱砂树只剩一个树桩,小沟已被填平了。夜歌不满自己的喜好掌握于他人之手,遂潜心修炼,机缘巧合,成了画灵。
未料到,即使成了画灵,他依旧逃不脱。
他饿了。
巧儿夫人的夫君满面平和,整日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被磨光了棱角的一块软石,画起画来却颇有豪气,只可惜灵气不足,画出来的画总是缺那么点“东西”,这东西煞是难求,他苦苦寻求多年不得,多次起了放弃的念头,可终究舍不得脑中的景色与数十年的苦工,就是这念想与他的日子一起,不上不下地折磨着他,可他笑着,不肯妥协。
因为他的夫人说:“我带来的这许多嫁妆,没有一样抵得上你送我的那副画,这聘礼,你可不能收走啊。”
夜歌颇有兴味地看着他们,据他所知,灵感由情而生时,常能迸发出最绚丽的作品。他品尝着巧儿献予的寿命,不知是否她总是用那澄澈的目光望着自己夫君的缘故,原本无味的寿命也变得香甜起来,巧儿迅速的衰弱下去,画者却在飞速进步,境界日高。
那天夜歌贪嘴吃多了,有些微醺,兴致格外好,他落在小木窗口蹦蹦跳跳,歪着头睁大眼睛看他,还为他唱了一支曲儿,画者惊为天人,提笔蘸墨,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那是画者的第一副杰作,很快被人慧眼识出,从此画者的身价便水涨船高。
画者如入了那道“坎儿”,无数灵感在他的脑中绽放出一朵朵璀璨的烟花,他来不及将它们一一画下,只能截取最美情景,尽力将它们完整呈现在纸上。
他沉溺在这种近乎中了邪的癫狂中,甚至忽略了夫人越来越苍白的脸色。
夜歌冷眼看他画出了一副又一副的杰作,到了第八幅时,也不知为何,正在画画的手忽然僵硬了,画者努力了几次都无法落笔。
他瞪着自己的画纸,像是清醒过来一般,将笔一搁,急匆匆地赶回家,却只来得及握住夫人垂落的手,冷得如同窗外飞落的雪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只手的触感太清晰,自那以后,画者的手指僵硬,再也拿不动笔,他将笔墨纸砚扔了一地,开始喝酒,醉在一片狼藉里。
在朦胧中他看见那副初识的图里飞出了一只鸟,正是那日唱歌的“知己”。
他想起什么一般,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却没扶稳一下子滑倒在地,干脆自暴自弃地朝鸟儿磕头。头磕得越来越重,直到那一头下去就是砰地一声,再抬起头时细细的血丝顺着脸颊流下来,多日来的悲伤终于混着酒劲一起翻涌起来,他觉出自己迟钝到不能再迟钝了:“鸟仙……我知道你是鸟仙!你能不能……能不能带我的巧儿回来……只要她回来……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尽管拿去……”
“即使是你的灵感?”
他好像听见了那只鸟在说话,却不觉得奇怪,只忙不迭地点头:“只要她回来!我只要她回来!”
鸟儿轻轻叫了一声,就像是一句无聊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