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献,慕容器此生唯一的一个孩子便是在这样风口浪尖之上出生了。
纵然慕容献的出生不是太是时候,但还是在混乱的秦庭当中注入了一股强有劲的新鲜活力,在这争权夺位的最为关键时期,慕容献的出生宣告了太子一党的出路,王孙出生,纵然慕容壡在是对慕容器有什么不满可看在慕容献的份上,到底是不会太难看。
果不其然,因为慕容献的出生,慕容壡开始慢慢的将手里的政务交给了她,后来因为时近年关,王上身体不适,连早朝都是交给了太子去上,这无疑是一种对太子的肯定,太子一党经此士气大振,越发的打压得严党一系抬不起头来了。
再加上此前严无为被贬的事,现下的严无为实在是日渐沉静的厉害,不闻不问的模样是半点都叫人看不出她是几个月前权倾天下的相国大人。
因为严无为的袖手旁观或者说是漠不关心,现下的朝堂之上,因为王上大病初愈不易辛劳的缘故,慢慢的,太子慕容器开始把控起了朝局。
很快日子便到了秦王壡十一年的那个年关。
因为秦国国君大病初愈,外加秦太子喜的爱子的消息,这一年的年关过得格外热闹。严无为到底还是依了慕容壡的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过到了除夕那天,除夕之时她便是能进宫去见慕容壡的。
在进宫之前,一向淡定从容的她在镜前站了大半个时辰,她很努力的不让自己的脸上表现出任何的担忧,和平时一样,只是进宫去瞧瞧慕容壡便是了。可她无论再怎么伪装,在见到慕容壡的那一刻却还是红了眼眶。
她的玄世瘦了很多,可脸上却还要带着笑。
她明白慕容壡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见到她来,慕容壡当真是很欢喜。这还是她这小半年来第一次见到她气色这么好。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在清泉殿的后院,慕容壡散退了宫人,披着件玄色的绒衣,青丝散满肩头,坐在石凳上对她温柔的笑着。
严无为一步步地朝她走去,努力的想要在脸上带上笑,可她看着她的妻那么清瘦那么虚弱,完全是笑不出来的。
她早已知晓了慕容壡是在骗她,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竟然是她们两个人见的最后一面。
为了这场见面,慕容壡努力的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不再同她说起什么国事,只谈往日与否。
昨个去祭祖回来后我便梦见你了。
严无为站到了她身前,慢慢地蹲下了身,视线与她齐平,伸手握住了她冰冷的双手,轻声道:
梦见了我什么?
梦见我带你去了海边,那里浪花朵朵,白云悠悠。你说要给我唱首歌,哄我高兴。
然后呢?
慕容壡看着她红了的双眼与憔悴的面容,顿了一下,还是道:
然后我说我要出趟远门,要你等我回来的时候再唱给我听。
闻言,女人半跪着的身子狠狠一颤,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却还是固执道:
没关系的,我会等你回来的,我会等你的
慕容壡的笑容浅浅,听见严无为的话后只是轻轻地叹息道:你啊
她的谨儿总是这样在自己的事情上固执。
像是怕她再说出什么话让自己难过,严无为连忙在自己的怀里拿出了一只品貌并不算太好的翡翠簪子。
她将簪子放在了她的手心,紧着声音说:你要的礼物,看看,喜欢吗?
而慕容壡只看了一眼便哧地笑出了声:
你自个做的?
女人点头。
真好看。她将簪子给了严无为,对其撒娇道:帮我戴上。
女人依言为她轻手戴上,罢,双目对视。
经年相伴,心饴不化,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时光。
漂亮吗?
女人微笑地看着她,目光如炬,是饱藏了廿载的深情:
漂亮。
慕容壡听着这话不禁笑弯了眼,她握着女人的手,身子向前,靠在了对方的肩上,低声道:
在我还未出远门前,不若你现下便唱于我听可好?
好。她抬手为她勾着脸侧散发,轻声问道,你想听什么?
半晌,慕容壡合上眼喃声道:
《唐风葛生》吧,听着映景。
闻言,女人险些落下一滴泪来,终归是如此吗
好我唱给你听。
女人的声音似山似水,似玉似环,飘飘淼淼,泠泠珠玉。
她为她唱了首悼亡诗,过了今日之后,她们便要在经年以后的奈何桥上再相见了。
那时,你还记得我吗?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记得,无论多少年,我都会记得你的。
那一年的年节晚宴慕容壡并没有参加,理由是偶感风寒,晚宴之事,由太子主持。
坐在群臣之中的严无为听着宫人的传话时并不感到意外。
偶感风寒她半垂着眼嘲讽的笑了一声。
慕容壡啊慕容壡,你的理由便只有这一个吗?
她举目望去,晚宴之上大臣们都在推杯换盏,喜笑颜开,庆贺着自己过去一年中得到的权势与地位。
这么多人都在笑着,只有她安静地坐在人群之中低着眉出神地想着事。
以往之时,她身为一国之相,总是坐在群臣之首,朝臣们也皆以她马首是瞻,而自从她被降为大粮造,慕容壡又在朝局之上对她不再似往日那般爱护时世人避她便如避祸不再像以往那样身边总是围满了人,众星捧月般。
若是其他人定然是有心中会有落差,可严无为却无半点不适,相反她还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不过纵然她权势不再如同往日,可人群之中,她还是那个最耀眼的人,谁若是不经意看上了她那么一眼,便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