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岂桢错信诸色府奸细,差点让卫戍军和西北军干起来,卫戍军天然就气弱了几分。
孙崇得了准信儿,心中大定:是,标下遵命!
衣飞石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黎王是个很拎得清的主将,明知道张岂桢理亏,卫戍军在这关头就不可能生事。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畏寒的皇帝越发不愿意出门,临时改建成行宫的官邸并没有大兴土木,衣飞石总觉得皇帝住着没地方走动,十分委屈。
他已经尽量晚出早归,多余出时间在行宫服侍皇帝消遣。
然而,身为西北督军事,他委实太忙碌,今天早走一个时辰,明天的事就得多耗两个时辰才能办完,军中文书幕僚已经抽调得差不多了,陈人又不能完全信任,实在是分身乏术。
他和皇帝相处这么久,自认为很了解皇帝了。此时细细一想,皇帝平时喜欢做什么?
好像就是找个榻歪着,不是喝茶吃东西,就是懒洋洋地叫人服侍捏脚捶背。再就是批奏折。去内阁听大臣聊天说话,转悠着把刚票拟的折子顺手批了。
往久远一点想,皇帝在潜邸时,好像在殿里摆了个戏台子?喜欢听戏?在山中行宫时,好像还弹了一晚上琵琶?吵得他半晚上没睡好。
在行宫整理文稿的谢茂算着时辰,想着小衣快回来了,就搁下笔吩咐:准备热汤。
明明衣飞石身强体健,大冬天都是一袭单衣,谢茂还是会在他进门时准备一碗热汤驱寒。
二人也算默契。
谢茂才撂下笔舒展筋骨,从书房回到憩室,门外就传来宫人给衣飞石施礼的声音。
今儿回来得挺
谢茂一句话没说完,衣飞石就进来了。他不止一人进来,背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少女,弯眉杏眼,脸如银盘,穿着葱绿色的袄子,颈间狐皮围脖毛绒绒地俏皮裹着,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嫩得掐出水的模样。
谢茂脸色当场就撂下了。
衣飞石连忙挥手让那少女退下,解释道:陛下,这是臣在城中
给朕挑的戏子?
谢茂重生了几辈子,哪样的美人没见过,哪样的戏子优伶没玩过?
这少女看着步履神态皆是女孩儿模样,刚进门,谢茂单看他肩骨就认出他本是男儿身。
这简直比衣飞石带个妇人进门,说要跟女人成亲还让他气愤!莫名其妙给他送漂亮的小男孩儿,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嫌他缠得太紧,索求太苛,找个兄弟来分担一二?
作者有话要说:
①这是讽刺清末叶名琛的句子。全句是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相臣度量,疆臣抱负,古之所无,今之罕有。
第104章振衣飞石(104)
献个戏子而已,皇帝居然这么震怒?这和他从前出门顺路给皇帝端一碗酸梅浆回来有什么两样?
衣飞石懵得不行,忙解释道:陛下息怒。这孩子是臣在雅意坊寻获,还未登台,坊间污糟事皆未沾身,擅琵琶、月琴,能作胡腾舞,最精通的乃是柏郡青戏,臣问过了,便是咱们谢朝的黎戏、京戏,他也能唱一些
雅意坊?谢茂质问一句。
陈朝妓寨多称为坊,如前不久出事的妙音坊,就是专以歌姬卖唱出名的妓馆。
您龙潜时不还逛过胭脂楼么?衣飞石彻底懵了。
匆促之间想要物色色艺双绝的纯洁少年并不容易,长青城的陈朝世家大户里倒是豢养了不少,问题是衣飞石敢把这种私豢的孩子往皇帝身边送吗?说不准就招来一个死士!
从皇帝在潜邸时就逛青楼,还不拘一格提拔龙幼株的行事看,衣飞石觉得皇帝不会嫌弃青楼出身。
何况,他找来的这少年,正儿八经就是没登台、没服侍过人,班主养在深闺苦练技艺,指望着一炮而红的璞玉。长得好看是附加值,人家真的是十年苦练技艺娴熟。
他也不敢真的把乱七八糟的人往皇帝身边送啊。
在衣飞石想来,给陛下的总要最好的!
现在皇帝质疑少年出身,衣飞石也不敢强辩。他觉得皇帝不在意青楼出身,事实上皇帝是介意的。
短暂错愕之后,衣飞石只得自认误解了圣意,有些难堪惭愧地上前赔罪:臣知罪。臣擅携卑污贱奴见驾,失了分寸,臣冒犯了。说完就跪下了,垂头等着训斥。
合着这要不是出身妓馆,你就能送得理直气壮了?谢茂原地坐下憋着心口小火,又见不得衣飞石罚跪,没好气地指他:你起来!
衣飞石偷偷看他一眼。
看什么看?叫你起来听不懂?谢茂口气很不耐,向衣飞石伸手的动作依然温柔。
衣飞石眼里的那一点儿慌乱就消失了,一簇笑意偷偷酝酿在眉间眼角。
谢茂伸手扶他,他让开胳膊也伸手故意去握谢茂的手掌。二人十指相扣,衣飞石紧紧握着他,可怜巴巴地说:臣让陛下生气了,不敢起身。
谢茂最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和前世沉默寡言的衣大将军相比,会撒娇的小衣简直好笑。
他勉强憋了一下,觉得衣飞石送男孩儿这事儿极其不可原谅,可是,衣飞石跪着讨好,还向他撒娇,他又忍不住想乐。
忍了片刻之后,谢茂还是松开端起的架子笑了笑,改口说:陛下不生气了,你起来吧。
衣飞石仍旧不肯起身,膝行一步挤进他身前,牢牢抱着他的腰身,将头埋进他怀里。
他显然很了解怎样的姿势才能取悦皇帝。很早以前谢茂就喜欢搂着他说话,以前是并排坐着,衣飞石往谢茂怀里倒,习惯孤身独坐的衣飞石还颇有点不自在,浑身发僵。现在他已经很习惯拥抱了,尤其是二人关系更亲密之后,他就喜欢挤进谢茂双膝间,二人合身紧紧抱着。
这岂止是撒娇,简直都犯规了。
心上人乖乖伏在怀里,谢茂心中熨帖至极,笑道:这回朕不与你计较,饶过你了。
至于下回再犯,要怎么收拾不听话的小情人,谢茂表示暂时没想好,极大可能是没有辙。
谢陛下宽爱。明知道皇帝介意青楼出身的玩意儿,衣飞石根本就不敢再提那少年相关的话题,努力尽早岔开,臣服侍陛下晚膳,给陛下赔罪。
这些天衣飞石自觉回来太晚怠慢了谢茂,二人并席吃饭时,他都会很殷勤地给谢茂布菜添饭,盛汤都要先试试温度,乖巧得不行。谢茂见他做得虔诚认真,也不欲阻挠替喜欢的人执役,本就是很欢喜的事,他自己也喜欢把衣飞石当衣食不能自理的小孩儿照顾,理解这种心情。
何况,满屋子宫婢下人站着,所谓服侍,很多时候就是下人端上来,他过一次手而已,并不会太操劳辛苦。
朱雨早就端了给衣飞石驱寒的热汤在门外候着,皇帝和侯爷在发脾气,他就不敢进门。这时候听着雨过天晴了,忙提着暖壶进来,将煨得热气腾腾的肉桂羊汤呈上。
谢茂习惯地试了试温度,顺手就递给衣飞石,衣飞石愣在当场说好谁服侍谁赔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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