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却一直都没有发作。他换好衣裳,推开窗,看着熟悉的景色,说: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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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气儿不顺的谢茂满脑子都在想,朕要把那不懂事的坏东西召进宫来,这样那样
哪晓得他才刚刚回了太极殿,就看见赵从贵守在密道口,急得团团转,见面就禀报:陛下,您可是回来了,公爷领了团儿郡主和衣家两位小爷回京,这都在宫门前跪了一宿了。
谢茂一直认为衣飞石是回长公主府和衣尚予商量对策去了,如今细想想,立嗣女的事他曾叮嘱衣飞石不能告诉任何人,衣飞石怎么敢和衣尚予商量?如此揣测衣飞石,确实是不大公正。
这也确实是衣飞石才做得出来的事。
领上谢团儿与衣家琥珀做挡箭牌,他自己往宫门前一跪。
外界只会以为他是替两个弟弟乞命求情,只有皇帝知道,他这是在向皇帝哀求饶恕。
谢茂本来觉得衣飞石太可恨了,把自己气得这么狠都不肯服软,还跑回家找亲爹商量对策,父子同心对付自己,如今知道衣飞石一夜未归是在宫门前乞求饶恕,心里松快多了又忍不住心疼。
怎么就傻成这样,就不会到观云小楼看一眼么?朕在你心目中就那么凶狠,发了脾气就走?
第143章振衣飞石(143)
还跪着?谢茂皱眉,这事儿还要朕教你?还不快去把人抬进来。
赵从贵忙道:那哪儿能啊,宫门一开,公爷领着团儿郡主回来的消息立马就进来了,太后娘娘已经差人把几位都带去了长信宫。奴婢这不是着急么,您这一直没动静
赵从贵也很懵,皇帝和公爷不是在一处么,怎么公爷在宫门前跪了一宿,皇帝却不回来?
那团儿郡主和衣家小爷犯了事,关公爷什么事啊?陛下怎么会准许公爷替他们罚跪?陛下可不得心疼死!他隐隐猜测衣飞石是先斩后奏,又不明白衣飞石是怎么做到的。
最着急的是,太后都把衣飞石和失踪几个月的谢团儿带进宫了,太极殿却一直没消息。
满宫上下都盯着,皇帝如此反常不好圆啊!
若单是谢团儿回来了,谢茂当然不会急吼吼地往长信宫跑。这不是才和衣飞石闹了别扭,衣飞石又跪了一宿,他哪里还坐得住?
谢茂匆忙换了一身御常服,立刻就吩咐排驾往长信宫去了。
长信宫内。
衣飞琥、衣飞珀两个都被衣飞石踢断了腿,太后已宣了太医来看,谢团儿则被太后关进从前居住的宫室,叫她闭门思过。这会儿太后根本没空理会这三个离家出走的混球。
因为,衣飞石一直跪在她跟前,怎么都叫不起来。
把三个小的打发了出去,身边只留了一个大宫女,太后才问道:莫不是为了你弟弟的事焦心?你与皇帝是什么关系?那是你的弟弟,岂不比郡主尊贵?本就是团儿顽皮,便是黎王也知道轻重,绝不会苛责琥珀。
除了皇帝跟前,衣飞石很少向人乞怜示弱,今日却一反常态膝行上前,牵住太后的裙角。
不为此事。
娘娘,臣昨夜得罪了陛下,陛下打了臣的侍卫,一怒回宫,臣惶恐至极。
他朝太后磕头,哀求道,求娘娘替臣向陛下说一说,臣愿向陛下赔罪,臣实在走投无路了
太后心中隐隐知道,皇帝只怕爱衣飞石更甚于自己这个亲娘。不过,她想得开,从来不以为衣飞石抢了儿子,用恶婆婆的嘴脸对待衣飞石。这会儿骤闻皇帝和衣飞石闹了起来,她大吃一惊,根本没有幸灾乐祸趁机拆散的念头,叫大宫女端来热茶点心,要扶衣飞石坐下。
你别伤心,娘娘自然帮你。好孩子,你快起来。
她没有立刻问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宽慰衣飞石,你这样好性儿,必是他无理取闹。不过,你与他这些年了,也知道他的脾性,心里最是珍爱你,只怕这会儿也后悔呢,宽宽心
从儿子发作起来也只肯打飞石的侍卫,怎么也没碰飞石一根手指这事来看,儿子必然还是深爱着飞石。可太后弄不懂的是,儿子怎么会准许飞石去宫门口跪上一宿?
衣飞石仍旧不肯起身,依在太后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她:娘娘,是臣错了。
你如何他了?太后问道。
大宫女在殿内服侍,长信宫外边根本没人敢拦急匆匆赶来的皇帝,不等宫人动手,谢茂自己推开了大门,怒道:你还敢告状?闭嘴,不许说!
前两年太后还想着给谢茂塞几个不记名的妾妃,怕影响太后和衣飞石的关系,谢茂一直藏着没给衣飞石知道。刚还担心衣飞石跑去长公主府找衣尚予一起对付自己,现在可好,还得防着衣飞石找亲妈一起对付自己。谢茂心情简直难以言表,天下皆敌啊!
皇帝这么怒气冲冲地进来训斥自己,衣飞石忙膝行退了一步磕下头去,丝毫不敢抬头。
太后本是满脸温和笑容鼓励着衣飞石,闻言也沉下脸色,问道:皇帝这是心里不痛快,到为娘的跟前耍威风了?去去去,把人拉了出去,也剥了衣裳打上一顿。犯了陛下龙威,打不死就是陛下的恩宠、他的造化了,还敢吱声?
谢茂根本不敢说衣飞石让自己纳妃之事,就怕太后跟着起哄,信口栽赃道:朕难道不该生气么?昨儿他跟朕说,要朕也赐他一个郡主,他要个妇人生儿子!
衣飞石倏地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谢茂狠狠瞪他一眼,敢和太后说劝朕纳妃之事,看朕怎么收拾你。
摄于皇帝淫威,被反扣了个帽子的衣飞石抿了抿嘴,终究不敢和皇帝拧着来。他私底下和皇帝僵持是一回事,何况,昨日他也只是磕头不语,并不敢真的和皇帝顶嘴争辩。这会儿当着太后的面,皇帝张口就栽赃,他也只能闷闷不乐地重新俯下身去,认了。
太后看了衣飞石一眼,再看儿子一眼,竟也没有太怀疑谢茂的说辞。
这世上像谢茂这样疯的男人毕竟是极少数,衣飞石想娶妻生子才是人之常情。依太后想来,若非如此,儿子一向宠爱飞石,怎么会和他闹起来呢?
太后要做和事佬,总不能母子两个一起对付儿媳妇,她当即没好气地训斥皇帝,道:他堂堂男人大丈夫,娶妻生子承继香火不是正事儿?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等谢茂辩驳,她又问道:他就想要个郡主,你难道给不起吗?
炸雷一个接一个,衣飞石又一次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后。
谢茂也被太后这理直气壮的说辞炸了一回,半天才回过神来:这不是朕给不给得起的事儿,他他和朕反正朕不许他娶妻生子。
他看着衣飞石,一字一字地说,谁替他求情也没用。
若被朕捉到谁给他送妇人,有一个杀一个,杀到没人肯给他做老婆。
你想拉谁一起对付朕也没用,朕不吃这一套。你劝朕纳妃,朕舍不得杀你。你若煽动旁人劝朕纳妃,给朕送女人,别怪朕大开杀戒。
太后被噎了回来,没好气地说:你这蛮脾气,也只有飞石才受得住你。
她又不是真的想给衣飞石娶房妻室,只因衣飞石求到跟前,她真以为谢茂是对衣飞石发了大脾气,这会儿就是想劝儿子对衣飞石消气,你还要怎么着?打了他的侍卫,罚他跪了一夜,这会儿还叫他跪着?他再是自幼习武也不是铁水浇铸,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行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