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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妖收得十分专注认真,在距燕华不远处,追着一团恶灵,直追到荒僻老林里。

然后遇到了两个人。

一个人是大名鼎鼎的封弦封散人。

另一个,是喻识。

那个众人口中死了一百年的喻识。

没有人知道,陶颂在陆府知晓喻识身份时有多激动。

那是他用尽一生去喜欢的人。

陶颂就是死了,也再不会离开他半步。

第65章地牢其三

地牢中并不如何幽暗,但无端让人觉得阴冷,四下里似乎都染着沉重的寒意。

喻识瞧着陶颂认真的神色,终于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话。

你就没有过一点喜欢我么?

这个问题,喻识也问过自己。

但他,也确实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他幼年飘零,待入了云台,云台毕竟是修道之地,清净无尘。他目之所及,能见到的情爱之事,唯有师父师娘,与大师兄和楚笙。

他其实并不明白,是师父师娘一个眼神就能通晓彼此心意的样子,叫做喜欢,还是楚笙风风火火地拦住师父直接提亲的样子,叫做喜欢。

他再大些,风华初现的年岁,说喜欢他的人就更多了,有修士,凡俗百姓,妖修,精怪,连魔修都有。

二师兄心思细,唯恐生出什么祸事,索性全部替他拦了。

喻识从来就没开过窍,自此之后,甚至不知道,怎样才叫开窍了。

但他也不是真正的木头疙瘩,陆府之事以后,他和陶颂的关系,越来越微妙。

他看得出来,陶颂对他,是一片明晃晃的心意。

与他印象中,上辈子所有对他说喜欢的人,都不一样。

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份心思究竟从何而来。

在来曲桑谷的路上,喻识曾经和封弦聊过此事。

那夜无月,却有漫天的星海银辉。

封弦只问他:那你对陶颂,又是怎么想呢?

喻识扪心自问,末了苦笑一下:我连真正是谁,都没办法告诉他,我又能怎么想?

他低声道:我只怕害了他。

烛火明亮,封弦突然笑了笑,语气轻快:我觉得你还挺明白的,做什么非要来问我?

喻识不懂。

封弦又换了个问法:你整天拉着我出生入死,就没想过害了我?

喻识一噎,心道,你修为未成时,也受师父师娘恩惠许多年,更遑论那云游散人去后,师父是如何明里暗里地庇护你。你查真相是自愿的,也应该,这怎么能一样?

封弦也察觉了他不合适,又换了个人:那你就没想过害了崔淩?

喻识这次似乎有些模模糊糊地清楚了。

他也担心崔淩,也希望崔淩离他远些。

但这和他对陶颂,并不一样。

崔淩如果离他远些,他会十二个放心,但如果陶颂走了,他在放心之余,还会有些难过。

封弦瞧着他的神色,又添了一句:我再问你,你想退了这个草率亲事,是真的想要陶颂去喜欢旁人,不再喜欢你么?

喻识终于沉默下来。

这样对陶颂好。

对陶颂好的事,他应该是愿意的,但他有些不知名的难受。

封弦好整以暇地喝了口茶:你如果一丁点都不喜欢他,他整日缠着你,你为什么还惯着他?

喻识此时已经想偏了。

再听到这句话,只觉得自己当真做错了。

他不能接着惯下去了。

他不能再由着自己的心意胡来了,陶颂年岁小,那他,应该主动断了的。

喻识自觉找到了一个极好的契机,有了十分合情合理的由头,甚至顺理成章地将他二人分开了。

但是,他没想到陶颂还是找来了。

甚至陶颂都不许他躲了。

陶颂逼着他要一个说法,他瞧着这双清澈的眸子,心里越来越慌。

夜里有些渗入骨髓的寒凉,四下静得能听见人的心跳声。

喻识一腔翻江倒海终于有了些许平复,他方要开口,却瞧见陶颂垂下了头。

陶颂将外袍脱下来,不由分说地给他裹上了。

喻识张了张口:我

这里太凉了。陶颂低头,似乎是扯了扯嘴角,踢走了脚下一块小碎石。

小石头翻翻滚滚,在夜里发出些稀里咣当的声响。

喻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陶颂默了良久,才抬眸笑了笑:剑修,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的。

喻识心里蓦然漫上深深浅浅的难过。

他原本想说的。

但他似乎错过了什么。

喻识心下一空,凉沁沁,空落落的。

他正想说些什么弥补,陶颂忽而轻声道:剑修,今天这句话,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日子?我会等的,但我等得很累了。

喻识心里一疼。

陶颂没有抬头,整张脸都在灯下浅浅的阴影里: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问你,你心思重,曲桑谷又刚出了这样的事。我逼你去想这些不要紧的话,是让你为难,也是添乱。

喻识心下更疼了。

如果这当真是不要紧的话,你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难过?

但喻识终究没有说话。

在面对陶颂时,他一直都笨拙得不知所措。

所以,我想着,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时间?陶颂声音低低沉沉,等你觉得合适了,你愿意说了,你再告诉我。

喻识没有办法拒绝。

他也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让这一切都尘埃落定。

喻识点了点头,却在这个时候心思一拐,说出了正常人都不会说的一句话:那你回扶风吧,等我从这里出去,我就去给你一个交代。

喻识眼睁睁瞧着,陶颂平静的眼眸中溢出了怒火。

这火烧得太盛了,喻识竟然有点心抖。

陶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喻识觉得浑身上下都被这火烧了个遍,心里不住地发毛。

喻识不是不怕死,但他脑子有些筋大约与别人搭得就是不一样,所以他愣了下,捧出一个十分乖巧的笑:你生气什么?

陶颂浑身一滞,索性阖上了眼。

喻识瞧不见他的眼神,更加心慌了。

他思来想去,知道自己应该想不明白,更加小意地去问:你怎么了?

陶颂睁开眼,却没有看他:我在想,我刚才真的做错了。

啊?喻识不懂,错哪儿了?

刚才我就不该问你。我就应该直接将你敲晕了,拿绳子一捆,带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锁在小黑屋里,让你日日只能见到我,看看你还会不会三番四次地说出赶我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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