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若略带愧疚地移开了目光,说:昨天你做手术的时候,蔷蔷和她父母都在。
陈行止便问:手术结果如何?
岑若说:我不清楚,具体得问医生。
陈行止平静地笑了一下,说:我离死亡又近了一步,对不对?
岑若说:也不一定。
陈行止摇摇头,说: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医生还把我放在重症监护病房,就说明了一些事情。
岑若极少跟陈行止独处,尤其涉及生与死的话题,她更不知道说什么。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默。
就在这沉默之下,陈行止忽然说:安笙以为我喜欢她妈妈,所以吃醋了。
陈行止苦笑了一声,声音充满惆怅,说:怎么可能呢?我跟她妈妈从小一起长大,要真喜欢,早就跟许家划清界限了。
岑若心想:陈行止禁欲,进退有度。如果暗恋闺蜜,的确做得出断尾求生的事情。
陈行止又说:我分得清,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所以我常常在想,到底是我因她妈妈移情于她,还是她因妈妈而移情于我?分不清这两种爱的区别的人,从来都是她吧
岑若忍不住说:如果你能分清,你就该相信,她也能分清。爱是相互的,信任也是。你信任她的判断,她才能信任你的爱情啊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
陈行止侧耳倾听,露出思索的表情。
没关系。多听听别人的看法,应该会对我和她的关系有所帮助。
陈行止望向窗外,眼神很平静,眉眼之中却带着淡淡的哀愁。
爱情爱情。她怎么才会相信我呢?是我没有给她足够的自由,表现得太像大家长,不够信任她吗
陈行止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岑若自觉没立场说三道四,因此只能站在原地,陪陈行止一起沉默。
爱情
如果陈行止和许安笙之间是信任问题,那自己和季蔷呢?
是勇气吗?
是信任吗?
两人一起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一串脚步声。
岑若回头,看见陈巧和季蔷。
陈巧说:行止。
季蔷先看了岑若一眼,然后对陈行止甜甜地笑了一下,说:小姨,早上好~之后又看着岑若说:你吃早餐了吗?
季蔷自然地走到岑若身边,表现得就像是正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
但她没有看岑若一眼,而是跟陈行止轻轻慢慢地聊天。
岑若说:没有。
季蔷身上自带一种鲜活的生命力,如往常一般笑起来又轻轻软软说话的时候能够治愈人心。陈行止与她聊了几句,便觉得那股腐朽的病气都被清除了。
岑若转头看着季蔷。
每一份爱的消磨,都是在若无其事里进行的。
季蔷表现得越正常,岑若越摸不清恋人的想法。
如此聊了一会儿,陈行止忽然说有些事情要跟陈巧说。
季蔷便说:那我带岑若去吃早饭啦。
说完,她牵起岑若的手,朝陈行止挥了挥手。
季蔷的手柔软极了,窝在岑若掌心里,却莫名显得坚定。
岑若心中一股暖流淌过,她一顿,旋即更加坚定地握紧了季蔷的手。
两人出了病房,又出了医院。
医院外有各种各样的店铺,正在季蔷努力寻找小吃店的时候,岑若忽然说:其实我吃过早餐了。
季蔷一顿,然后笑了,说:猜到了。
季蔷转头看着岑若,说:那去咖啡馆?你好像比较习惯在那里聊正事。
正事。
岑若默念这两个字,却还是点了点头。
刚一坐下,季蔷就拿出支票。她把支票摊开在桌子上,朝岑若推过去,说:我跟爸妈聊过了,我知道我爸爸花了五亿,要你跟我分手。
岑若盯着支票看。
岑若说:五亿真的很吸引人,但我没打算接受。我既然给了你,那就是随你处置的意思。
季蔷没接这个话题,而是说:我爸爸觉得,我们未必能走到最后。他说,如果我们不够坚定的话,劝我尽早放弃你,不要浪费你的人生。
岑若不可置信地说:怎么会是浪费我的
但她说到一半就明白过来了。
季仁确实不看好她们俩。如果真的分手,对谁的物质影响比较大?
当然是岑若。
季蔷年轻,能试错;季家有钱,纵使岑若使尽浑身解数,能占到的便宜也不过九牛一毛。但岑若会失去年华、甚至失去用婚姻换取利益的机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季仁比她更懂现实。与此同时,却又有一些残酷的温暖。
季蔷说:你懂了?其实我没听懂,但爸爸说你会懂。
岑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你好,不是为了钱。更不会为了钱跟你分手。
季先生把支票交给我,说随时可以兑现。这像是一条退路,但更像一个潘多拉魔盒。如果我留着它,它会时时诱惑我,扭曲我。岑若说:我的家庭你看到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很清楚。我原生家庭差点伤害你,我为此感到愧疚,甚至有一瞬间想过退缩。但我想要你自己的判断,我把选择权交给你。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某些方面,要跟我分手,那ok。但
岑若盯着季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接受这一种分手方式。
季蔷眨了眨眼,说:如果我为了让你收下这张支票,而选择跟你分手呢?
岑若一顿,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岑若说:你觉得这是为我好?你觉得我真那么贪财?我喜欢钱,但我爱你。
季蔷于是笑了一下,说: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舍得跟你分手?
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季蔷像是跟谁赌气似的,忿忿地把支票三两下撕成碎片,说:去他妈的支票!
第68章分心
乍一听到季蔷爆粗口,岑若愣了一下。
季蔷旋即意识到了这一点,微红着脸庞,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一向有涵养,遇到再愤怒的事情也不过是红着脸跺跺脚。没想到这一次竟然脱口而出这一句话。
季蔷又看向岑若,小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该说脏话。
她到底还是喜欢岑若,因而在乎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
更何况这几天她们的关系本就处在模糊的夹缝里,好似从不同的角度去撬开夹缝,就会得到不同的结果似的。
她因羞恼而低下头,又想要去看岑若的表情。
那视线自下而上,带着一些小心与游移。
岑若就无师自通地懂了季蔷的心情。
刚刚收养傻白甜的时候,季蔷常常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傻白甜是脆弱的,仿佛一个不小心手劲过大都能捏死它,季蔷撸猫都不敢下重手。
人类对待幼小的、脆弱的生命,都是一边欢喜一边克制的。就像小猫,就像刚出生的婴儿。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