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发的皮绳脱落了下来,掉进了深海里,柔软的发如海藻般散在波浪里。
她们缠绕着,交织着,随着浪花起起伏伏,淡红色的血迹也飘散了开来。
有调皮的鱼来追逐她们,林厌缠紧了她的腰,拉着她奋力往上游。
她已经感觉不到冷和疼痛了,她的神智甚至是一片空白的。
她只有一个念头:带她走。
海水拍打在身上,甚至给了她宋余杭在温柔回应她的错觉。
林厌喜极而泣,脑中骤然炸开了一片白光,她奋力游了过去,然后发现
那居然是天光。
她从海平面钻了出来,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朝阳铺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林厌哭了,近似嚎啕,她拖着她没命地往岸边游,一边游一边骂。
宋余杭,咱俩不是说好了要结婚的吗?这婚约还算不算数了?行,你给我装死,装死,我就不嫁了!
我他妈去找十个八个姘头,我天天回来气你!你起来啊!起来骂我啊!
林厌咆哮,踉跄着,泪流满面把人甩在了沙滩上。
浪花拍打上了她们的身体,警察也围了过来,把人圈在了一起。
林厌置若罔闻,俯身下去听她的心跳。
静悄悄的,只有海浪的声音。
海鸥掠过天空,发出了悲鸣。
那向来含情脉脉的眼睛里泪如泉涌,脸上写满了哀恸,浑身颤抖着。
冯建国拨开人群跑过来,看见躺在地下的人苍白的面色时,浑身一震,眼眶微湿。
有人想上前来抬走她。
都别动!!!林厌歇斯底里地吼,撕开了她的衣服,不信邪地开始做心肺复苏。
连续三十次按压之后,她俯身下去嘴对嘴吹气,那平坦的胸腔开始有了起伏。
然而也只是片刻而已,她一撒手,就没了自主呼吸,完全是靠她吹起来的。
林厌泣不成声,她其实体力早就到极限了,完全凭着一口气把人从海底里捞了出来,凭着一口气游到了岸边,凭着一口气跪在这里给她做人工呼吸。
她一边做,旁边的人都看着她狼狈得不成样子,泪水从颊边簌簌而落。
那双眼睛又红又肿,披头散发,遍体鳞伤。
海鸥盘旋在头顶,哀鸣声久久不散。
冯建国看着她崩溃,看着她嚎啕大哭,看着她拼命晃着宋余杭的肩膀,再也看不下去了。
老人背过了身去,拿手背抹掉眼泪,沉声道:抬走。
第99章苏醒
快,通知血库备血,四个单位红细胞!
除颤仪准备好了吗?
抢救室里仪器充电滋滋滋的声音响了起来,医生冲着年轻女人的胸膛就按了下去。
充电200J,充电完成,闪开!
女人的身体弹了一下,脸色已经是缺血过多的青白了,除颤仪一取脑袋就偏向了另一边,从唇角渗出了血液混合物。
肾上腺素,再来一支!地上的医疗废弃物箱里扔了满满十来支用空的肾上腺素针剂。
可是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并没有回升,反倒跌破了低值。
血来了,血来了!护士提着恒温箱跑了进来,把血液递给了医生,还没等挂上去,心电监护仪上已经变成了一条水平的直线。
另一间抢救室里也是同样的兵荒马乱。
林又元由管家推着从走廊上匆匆而来,面上似凝了一层寒霜,不住咳嗽着。
冯建国一眼看见他,就有些不忍地偏过头去。
老人拿帕子捂着嘴咳嗽,把印出血迹的那一面攥进了掌心里,沉声道。
怎么样了?
冯建国愁眉不语。
林厌倒的太突然了。
失血过多加心力交瘁,以及低体温症、缺氧、伤口感染、格林巴利综合症
众人七手八脚把宋余杭送上救护车回头一看的时候,她已经轻飘飘地躺在了地上。
现场急救没能挽回她的自主呼吸和心跳,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也许是因为冷,林又元剧烈咳嗽着,管家替他拍着背:老爷保重身体,小姐吉人天相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抢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摘了口罩跑出来:谁是林厌的家属,进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林又元身子猛地往前一倾,咳嗽声不绝于耳。
老爷!林管家手疾眼快扶住了他,眼里渗出了泪花。
林又元摆手,透过他肩膀的缝隙和冯建国对视了一眼。
他缓缓直起了身子:我进去,你也去,其他人不要跟进来,这事你们江城市局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以为这是要兴师问罪了,走廊上其他人纷纷噤若寒蝉,被这压抑的氛围弄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个刑侦队长脑损伤,深昏迷状态,尚在抢救中。
一个技侦负责人,还是根深蒂固家族企业的继承人,已经被宣告了死亡通知书。
冯建国戴上了宽檐帽,跟着医生大踏步走了进去:她是为救人而死,应该的。
等林舸赶到医院的时候,白布已经盖上了她的脸。
抢救室的仪器都撤了,她就静静躺在那里。
林又元没坐轮椅,被搀扶着一瘸一拐走了出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他路过林舸,被管家扶进了轮椅里。
去看看你妹妹吧。
林舸往前走了两步,猛地怔住,他的动作慢了下来,似是不可置信,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在这样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终是咬着牙,一步步走向了轮床。
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了刀尖上。
那紧握成拳的手终是散了开来抓上了白布。
林舸闭着眼睛,颤抖着,一把掀了开来。
许久之后,他捂着脸,跪在了床边,肩膀剧烈抖动着。
***
那之后的日子,对于季景行来说是个噩梦。
宋母重病卧床,宋余杭脑损伤昏迷不醒,小唯因为电击留下了严重的PTSD。
她辞掉了工作,每天在家、儿童医院、市中心医院之间疲于奔命,还得应付警察时不时上门的盘问。
你认识他吗?桌上摆出的是两个男人的照片,一胖一瘦。
她沉默不语。
办案人员追问:是否有什么过节?
孩子呢?可不可以接受我们的询问,指认一下犯罪嫌疑人
季景行猛地抬头,眼眶红了,提高了嗓音质问:我老公是已故公安烈士,我妹妹是刑警,现在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人事不省,我是律师,我女儿才七岁,还是在校三好学生,我们一家人都是遵纪守法的公民,上哪儿去认识穷凶极恶的歹徒,你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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