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的遗像静静地挂在客厅中央。
小唯仿佛没有听见妈妈的声音一样,抱膝坐在落地窗前怀里抱着一只布娃娃看夕阳。
她从那天在医院醒来就是这样了,不愿意说话,不愿意见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
季景行心痛到无以复加,眼泪早就流干了。
办案人员致歉起身:打扰了。
季景行没送,等人走到门口,却又问了一句:林厌
局里早有宋余杭与林厌相好的传闻,是以他也没避着。
林法医的追悼会将于一月后在江城市殡仪馆举行。
季景行拿手捂住了脸,吸了吸鼻子:知道了,谢谢。
***
冯局,人抓到了。
关审讯室,我亲自问。
冯建国没让任何人陪同,独自走进了审讯室,铁门落锁,坐在对面的人颤了颤。
几天的亡命生涯,让他没有照片上那么胖了。
冯建国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牢牢锁定住了他,他虽然老了,但老当益壮,鬓角的白发更替他添了威严。
那肩章上的橄榄枝并四角星花在惨白的灯光下折射出了冰冷的光芒。
胖子知道,这是个大官,瑟缩在椅子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几天没洗澡了,一身臭汗,散发出了难闻的味道,身上有血迹,鼻青脸肿的。
警方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蹲在桥墩底下喝河里的污水。
冯建国不动声色:你的同伴死了,被人一枪致命。
提起同伴,胖子更是抖了一下,抱着脑袋,想起了他脑浆迸裂的那一幕:别杀我,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与虎谋皮者,必死无疑。冯建国替他倒了一杯热水推到手边。
你想活的吧?
水蒸气里他看着老人刚毅的脸,再看看桌上的一次性纸杯,颤颤巍巍端起来喝了一口,嗷地一嗓子哭出了声来。
天知道他已经有几天没喝过开水了。
我想活,想活。男人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我好饿,我想吃东西,他们一直追着我,有人想要我的命
冯建国冲着监控打了个手势,有人进来,他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对方提着KFC的袋子走了进来。
冯建国放在了他面前:吃吧,吃完把你知道的通通交代出来,我保你在法院判决下来之前舒舒服服有吃有喝地待在看守所里。
胖子看了看他,一把扯了过来,从袋子里掏出一只鸡腿狼吞虎咽,完了连指头上的油都舔了个干干净净。
冯建国等他吃完,自己撇着茶杯里的浮沫。
胖子风卷残云把全家桶吃了个一干二净,完了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子。
还有吗?
有,你先交代,晚上食堂吃烤鸡,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早知道你们警察对待犯人也这么人道,我他妈早就自首了胖子想到同伴的死,想到自己那几天的逃亡生涯,还是心有余悸。
废话少说,不老实配合的话也有千百种办法暗地里折磨你。冯建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径直发问。
为什么绑架孩子?
胖子搓了搓手,腆着脸笑着:缺钱,欠了赌债。
谁承诺的给你们五万美金?
提到这个问题,胖子又唯唯诺诺起来:不知道,他从不亲自出现,都是叫手下晚上来见面。
有什么特征吗?老局长用手指蘸了蘸口水,翻开了笔记本,做着记录。
每次来都是蒙着面,看不清脸,不过,穿的很好,皮鞋擦得铮亮,背后的老板应该也是有钱有势的人。
按照道上的规矩,请人做事一般都要先预付订金的,这两个绑匪一分钱都没拿到手就动手了,不太符合常理。
冯建国住了笔:撒谎我现在立马就放了你。
别别别胖子激动起来,舔了舔唇:我真没见过那人长什么样子,他是没给订金,不过他给了这个
胖子戴着手铐,伸出两根手指头搓了搓。
大冬天的,他就穿了一件短袖,冻得哆嗦,那胳膊上有针眼。
冯建国眉头一皱,明白了。
详细的体貌特征叙述给我。
男,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单眼皮,每次来都是穿西装,皮鞋,戴一块叫不上名字的手表,右手腕上有一块拇指大的胎记。
仿佛是害怕冯建国真的放了他,胖子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吐了个干净。
一个下午,直说的她口干舌燥,毒瘾又犯了,打着呵欠,有气无力地靠在了椅子上。
我说领导啊,问完了没有?
冯建国抬头瞅了他一眼:被你们绑架的孩子都卖到哪里去了?
胖子小心翼翼斟酌着他的脸色:要不,您再给我点这个?
他复又伸出两根指头搓了搓。
冯建国笑了一下,胖子心落回了肚子里,心想:这个领导脾气真好,早知道局子这么好待,他妈的早就来自首了。
未等他高兴太久,就被一杯热茶兜头泼了个正着,胖子一阵鬼哭狼嚎。
冯建国捋捋制服,站了起来。
他妈的,你绑谁不好,绑警察的亲戚,知道什么叫太岁头上动土不?我告诉你,整个江城市局老子说了算,今天我就是要你以命偿命死在这里也没人知道。
冯建国说着,慢慢走近了他,虎背熊腰的,阴影投在了地板上。
胖子坐在审讯椅上,不住往后缩着,看着他的手摸向了后腰的枪套,浑身颤抖,又哭又嚎的。
不,不,我说,我说,别杀我,别杀我
冯建国鄙夷地看着那椅子下面渗出了黄色的液体,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说。
卖到哪的都有,反正都是偏远山区,不过最好卖的还是东南亚,偷渡有风险,不过能拿一大笔钱。
和你们接头的是谁?
胖子生怕他把枪掏出来,抢着回答:红姨,是红姨!
冯建国挑了一下眉头,详细地记下了他口中红姨的体貌特征。
在哪能找到她?接头方式?
欢歌夜总会,没有接头暗号,她有门路,只做熟人生意,既帮人走私,又当掮客。
看着他一五一十全吐了个干净,冯建国的手在后腰上摸了摸,似不太舒服,硌得慌,掏出了一把粉红色的玩具枪来。
不好意思,带错了,给孙女买的。
胖子两眼一抹黑,差点晕死过去,真真是老奸巨猾。
冯建国腋下夹着本子走了出去,面色冷凝,吩咐道:送强制戒毒所,没有我的亲笔签字,不准任何人私自会面提审他,就是省长来了也不行,听明白了吗?!
明白!众人纷纷把手举到了太阳穴边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