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竭力忽略,总算略了七八成。他此刻骤然出声,威势不减,吓了这大夫一跳。
待到胸膛里的心跳速度慢了些,大夫才说:喊的,嗓仁儿红肿,颚干痛、痒,舌根肿涨,应是长时间、连续、大声促喊所至,伤了体表,这才哑了。
骆深:
长时间连续大声喊。
可见昨夜战况确实惨烈。
老大夫看了他二人一眼,并未浮现出什么尴尬神色来。
将桌旁六层小抽屉最上头一层拉开,取出来几截梨树枝一样的木棍,用小勺子盛了几颗放在四方的软纸上。
没事多含着,恢复的快一些。
可见这老爷子活了快一辈子,对许多事已经见怪不怪。还对着两人亲切的嘱咐:往后还要温柔一些,循序渐进
韩将宗:
骆深神色不变的道了谢,顺手捏了一颗放在嘴里含着,起身去配药间等着抓药。
门外大堂里排队等着看病的人见里头空了立刻走进来坐在诊桌前。
老大夫闭起眼,清高的说:伸手。
来人伸出手搁在脉枕上,望了一眼药房方向,小声问:先生,上一位是什么病啊?
老大夫撩开眼皮打量他一眼,又闭上了。
症状。他问。
头晕脑胀,腰间乏力,总觉得像睡不醒。来人说着,仍旧瞄着那边,声音又低了下去:旁边跟着的那位,是前些日子来巡查的大将军吗?
老大夫收回手,来人眼巴巴盯着他。
跟你有什么关系?只听老人家清了清嗓子,皱着眉批评: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打听事儿的?
药房就在旁边,虽然那人打听的声音不大,但是大夫喝斥的声量倒足。
韩将宗听了个清清楚楚,面色也沉了下来。
将军宽心些吧。骆深头也不偏的说:上赶着听这些,怕是会把自己气死。
韩将宗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坦然。
骆深垂眸一笑。
眼睫投下一小片参差阴影,韩将宗伸手摸了摸,骆深往后一躲,吃惊的看着他,反应过来飞快扫了一遍四周。
抓药的伙计背对着他们正在取药,门外老大夫坐在门边同刚刚那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挤兑,窗纸明亮虚晃,街上的行人穿梭而过。
这转瞬即逝的亲昵接触无人察觉。
你既然这么宽心,那你躲什么?韩将宗问。
骆深目视前方,说:不如将军脸皮厚。
韩将宗笑了几声。
骆深唇角上翘,眼尾的弧度自然上挑。
看的出来他确实生病了,脸色苍白缺少血色,唇也浅淡不少,倒是一双桃花眼更加水意朦胧。
像画中的美人眸。
韩将宗终于确定,他的金贵来自骨髓深处,灵魂里自带漂亮与诱惑。
骆深,你不成啊,话说的挺漂亮,怎么一晚上就病倒了。韩将宗清了清嗓子说。
骆深舌尖一动,把小木棍卷到后牙间咬着,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但是他语气还是克制的:寻常风寒,许是前日大风吹的。
哦韩将宗拉长声音答了一声,指了指脖子。
骆深:将军也嗓子疼吗?要不要也含一颗?
韩将宗:
他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骆深眉目松动下来,脸色浮现出一丝自得感。
好啊。韩将宗说。
他往前一步凑过去,下句话音量更低了,把你这块给我吧
骆深猛的转头扫了一眼旁边正要转身回来的伙计,又立刻看向韩将宗。
眼中刹那慌乱被韩将宗捕捉到,他动作却丝毫不怯。看样子是准备真的要动手动嘴来取。
跟这老油条比,骆深还是太年轻了。
缺少实操经验,面儿也抹不开。
将军回来是特地耍流氓的吗!?他飞快的问。
当然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耍流氓只是顺带。
骆深实在是太招人了。
没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他身上仿佛装了磁铁,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但是毕竟没走到最后一步,因此还端着点身份。
在一起后就顾虑全无,只想逗逗他,看他笑,看他恼,看他露出别样表情。
不过骆深这句话倒是真的提醒了他。想起此行目的,韩将宗挑了挑眉梢。
若是直接说江潮,那未免有些太小气,于是他装着一脸随意的说:我思来想去得提醒你一句,那个江天,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点。
就为了这,还值当单独跑一趟?
骆深想了想:他是爱玩了点,偶尔脑筋也不太好用,但也不至于不是好人吧?
韩将宗肯定不能直说是因为他哥不是好人,担心他见天的在你耳边叨叨他哥的好话,日久天长,怕你动摇军心。
我觉得他最近气运不好。韩将宗摸着下颌说:你回想一下,近来你但凡出事,是不是总有他在场?
是吗?
是。韩将宗肯定的说。
骆深心道:那不应该是我气运不好连累的他吗??
公子,药好啦!柜台里头伙计道,手中提着两包药,从里头走出来。
时间刚刚好,再多说恐怕就要露陷。
韩将宗接过药,拉起骆深,走。
黝黑健壮的大马停在门外,同它的主人一样,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来。
但是主人的形象已经完全颠覆了。
坦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甚至可以称之为不要脸。
韩将宗牵着马,同骆深并肩而行,这才有了真真切切的感受:他就在身边,此刻触手可及。
我刚刚跟你说的,记住了没有?
骆深想了想,还是点了头:嗯。
韩将宗在心底意足的笑了。
马蹄踩在青石长街上哒哒作响,两侧的行人声音逐渐降低。韩将宗问:中午回家吃吗?
嗯,行。骆深说。
韩将宗:中午吃了饭,我就走了。
骆深:嗯。
这回真的走了。
嗯。
韩将宗观察着他表情,玩笑道:看来舍不得的只有我一个人,也不见你挽留。
今早你走后,我以为骆深犹豫一下,才继续说:以后见不到你了。
韩将宗脚下一顿,但是他掩饰很好,看不出来丝毫停顿。
为什么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