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的太自然了,反倒叫骆深不好意思说拒绝的话。
显得太刻意。
坐下,坐下,姚远示意他坐在仅有的一把椅子上,自己则跟个大狗熊一样半蹲在地上,从桌面上露出山一般的肩膀,和结实的头颅。
骆深站起身来,姚远喊道:不用不好意思,别客气,千万别客气,坐下,坐下。
他执意如此,骆深只好坐下。
姚远把桌上饭菜一分为二,把新筷子递过去:快点吃吧。
骆深接过道谢,看着那脸大的馒头稍顿了顿,然后掰了一半下来。
姚远:吃菜。
骆深看他一口喝掉半碗汤,怕他待会儿有事去忙,也跟着吃了一口菜。嚼了一口,动作就猛然停住。
怎么啦?姚远问。
骆深吃两口馒头又喝了汤,才说:都说军中缺盐,看上去也不像缺盐的样子。
姚远张大嘴笑几声,心底觉得这人好有趣,怪不得韩将宗非要挑这棵树吊死。
力气出的出,吃的口重点。你吃不惯吧?他解释两句,指了指骆深的汤碗,在这里头涮涮,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不劳烦了,骆深倾身拉住他,多吃馒头少吃菜,效果一样的。
他确实有趣。
太有趣了!
姚远呲着白牙笑了一会儿,三两口吃完了馒头,正儿八经的跟他闲聊:对了,洛阳什么样的?
骆深想了想,也跟着笑起来。
牡丹很多,一年四季都有。他想起在洛阳第一次见到韩将宗的情景,眼中似乎有星星在闪耀:城中央有座牡丹楼,里头的姑娘多的数不清,各有各的特色,每晚一入夜便开始表演节目,谈筝的、唱曲儿的、跳舞的,个个身怀绝技,好看的紧。
姚远一脸向往的表情。
骆深: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玩。
姚远发现了,无论是他说出来的话,还是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自信感。
像在打一场胜券在握的战役。
听他娓娓道来,耳朵深处麻个不停。
挺贵的吧?姚远问。
不贵。骆深又笑了:自家的买卖,不要钱。
姚远:
可以。
果然有钱。
骆深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馒头,把剩下的汤喝完,不等说话,姚远站起身来:吃饱了?走,我带你走走去。
骆深心道,这一定是韩将宗交代的。
看他面色,姚远认真仔细想了想,脑中光一闪:不用担心宗哥,他能打的很,这次只要新王帅不发疯的同他硬扛,那肩上又要添战功啦。
骆深犹豫一下:会受伤吗?
姚远根本没拿着这问题当回事:受点伤太常见了,打起来都是混战,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破绽。
骆深放心些许,朝他笑了笑。
他本就一双桃花眼,眼中黑白并不分明,如今眼下增添黛色更增这种感觉。只需看人一眼,那满眶的温柔多情都要溢出来。
更别提添上笑意了。
姚远这大狗熊差点晕过去。
快走吧,他只觉得再跟他单独处下去要出事,自己率先走在最前出了帐:我们去看练兵。
战利营旁边有一处骑射场,处在北边一片开阔场地,各类兵器齐全,专供士兵练习使用。
姚远果真带他去看练兵,看完打拳看枪法,看完枪法看跑步,然后摔跤,近身搏击,骑马
看了大半日,姚远望了望天色:快回来了。
骆深心跳猛然加快,似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然而姚远经历过太多次战争,内心已经毫无波动。转头就去骂人:早晨没吃饭!?刀拿不稳啊?要不要给你绑手腕子上啊!
骆深耳朵里听着斥责声,扬起头望着远处的天。
边关视野开阔,可以一直望到地平线的尽头。
那光斑混成一道,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
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疾呼:回来了!回来啦
骆深猛然回头,通报士兵已经似一阵旋风卷到眼前:姚将军!您快去前头看看吧!韩将军受了重伤,不知道成不成了
嗡
后头不知是谁射出去的箭钉到了把中央,同时想起的还有一阵耳鸣声。
一瞬间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还是那一瞬间。
骆深回过神来,急匆匆跟在姚远后头,往主帐跑去。
他活了二十年,从容、沉着、优雅,从未如此惊慌失措过。
韩将宗运气不佳,真被姚远这乌鸦嘴给说中了。
铁勒新王帅今晨突然到了乌罗布山,正赶上韩将宗那边刚刚开打。
王帅从天而降,给了铁勒士兵前所未有的士气。紧接着,这王帅一连三道下令喊出去:后退者杀头、妻子充奴、双亲流放参军。
这下退无可退,只得背水一战。
韩将宗此次硬钉子扎到硬墙上,手下折损三成,还差点把自己一条命交代出去。
大刘守在门口狂骂:这死王帅脑子有病,不要命只要威名,他死了不要紧,差点搭进去个要紧的!
骆深走到门口听到个死字,浑身都凉了:谁、谁死了?
大刘被他脸色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解释:铁勒那新王帅,被将军砍死了!
他说完怕骆深听错,便直接说:将军没死!
没死。
没死。
骆深周身血液回流,猛的出了一口气。
韩将宗伤的确实很重。
半张脸被血水糊住,一只眼皮正中央开裂成两半,额角、侧脸、耳朵上都是大片挫伤。
肩膀上血肉模糊一片,腰间伤口足有一指深!还是潺潺流着鲜艳的血。
大腿正中被削掉一块皮肉,整个膝盖肿的馒头大小,小腿乌青发黑,不见一丝血色。
骆深一看腿就软了。
他扑到床边去,压着嗓子喊了一声:将军
韩将宗静静躺着,手却下意识轻轻一蜷。
骆深赶紧把他手抓紧,又喊了一声:将军?
那食指又是幽微一动。
大夫差点喜极而泣。
有反应!有反应就好说了!他对着站在一旁面色沉重的沈老说:真是上天保佑!
沈老面色不减,看着那发黑右腿,问道: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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