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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爱的都是错的——沈明笑(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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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俞把车停在路边。地面上躺着枯黄的落叶,虽然是败落的象征,大片的落叶连在一起被日光一照,也有种满目金亮的美感。世界一直是这么运作,美丽中藏着残缺,残缺拼成美丽。

良辰美景吗。

周南俞停住了脚步,朝他迎面走来的人也是。

镜子两边的人相顾无言,擅长沉默好像是他们写在血脉里的共性。可是经历了不一样的成长后,是他们差异的部分在主导人格。

比如这种时候,对方先开了口: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啊。

模样神似的两张脸,目光交融,如同水落在水中。

齐辰平和地说,月底我就回颐都了。

周南俞张了张嘴。

这段时间

道谢就不用了。

齐辰没有停留的意思,他们本来就无须多言,各种意义上的。他踩着碎叶走过他身边。

道歉也不用了。

周南俞在原地怔了半晌。

这日天很晴,前院里落满了阳光。躺椅上捧着书的人像是有感应似的抬起眼,看见他出现,立刻露出宽慰的笑容。

南南。杨东桦放下书,朝他张开双臂,宝贝儿子,我刚想打电话给你。

周南俞俯下身,把脸迈进妇人的肩窝,轻缓地唤了声,妈。

你吃早饭了吗?我跟着福姨做了月饼,你尝尝好不好吃。今天不用工作吧?

嗯。

一只手搭在他后脑上,摸了摸他的头发。

明明是如此温柔的动作,周南俞得拼命忍着才把喉咙里的酸楚咽下去。

杨东桦什么也没问,就这样抱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如同时光那头她哄着怕黑的小男孩入眠。

打断这拥抱的是另一人。男人端着麦片粥喊了声东桦,周南俞抬起头,看见了父亲的脸。

周修诚看见他,没说什么,表情平平淡淡,稳稳地把麦片粥放在杨东桦手边的小桌上。

有点烫。

Hey,老爸,我来啦。

思莱摘下帽子,午后的风扬起他略长的发丝,他甩了甩脑袋,盘腿坐到了石碑前,手上拿着一捧雏菊和一瓶桂花酒。他惊讶于发现碑前已经躺着两捧花,都是雏菊。天真烂漫的白色挨在一起,是意大利的国花,全世界信奉它为纯洁的爱意。

真没想到,除了我以外居然还有人来看你,是你的哪位老同学?还是之间那个画廊的同事?

思莱开了酒,拿酒瓶碰了碰石碑。

没你的份啊,你只能看着我喝。

桂花酒香甜醇厚,他们都喜欢酒,也喜欢花,思莱扬起脸看一望无际的蓝天,突然觉得这也是种团圆。

在墓园里赏月也太吓人了,我可不会陪你到晚上。

思莱默了几秒,开始缓慢地说。

今天我能在这里是因为,我在威尼斯遇见了一个人。

他叫周南俞,也叫周南。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我很喜欢他。他假期结束,我就跟着他回来了。

原来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三十天,九月底就回去,我还有一节课没上完呢但是怎么办,现在我不想走了。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思莱垂下眼睛,雏菊娇嫩的花瓣朝他摆动着花瓣,不知道是在摇头还是在点头。

他真的很好,什么都好。虽然他的家事也比较复杂,但是能教出他这样的人的父母,我觉得不会差到哪里去的他值得拥有很多爱,也已经拥有了很多爱,他只是没有发觉。

我恰好在他最矛盾最寂寞的时候出现了。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乘虚而入?

他会一直需要我吗?

声音消散在风里,没有回答,他无法得到回答。

思莱抿了口酒,鼻腔里都是桂花的香味。

还有八天。我不敢问,也不知道怎么问。基本上我说什么他都会说好,如果我说不想分手,他应该会答应,但如果我说分手,他也会说好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不见未来。

即使我爱他,我也依然不相信永远。

思莱笑了笑,无奈道,我可不想搞成你这样。

Catherine要结婚了,终于,她居然拖到现在才嫁人。她把你留在她那儿的画丢给我了,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彻底忘记你这个人了?

啧,是早就忘了吧。

所以我觉得三十天和六十天,九十天,一年两年,没有区别。如果最后还是要因为奇奇怪怪的原因分开,或者消磨到感情变质相看两厌,是不是现在按照约定结束比较好?

在最好的时候分开,才能让他记住我一辈子。

思莱默念着这句话。他跟远在米兰的挚友们说过,跟Lexi说过,跟酒馆里的客人说过,但他之前凭空拟定的结论,没有现在谈及时心里万分之一的沉重:

我爱他在镜头前的完美,也爱他在我面前展露的缺失。

我要在他对我的爱将满未满的时候离开。

我要他永远忘不了我。

但是现在我又不这么想了。

如果我离开,他还是忘了我比较好。

没有变质的感情封存起来,在琥珀里成为永恒。

无论是爱还是痛,他一个人记住就够了。

周南俞值得更好的更完整的爱情,而不是他这样的胆小逃兵。

十五的月亮真的很圆。

杨东桦拉着周南俞来到阳台,明月悬在万家灯火之上,最遥远,最皎洁。她虽然已经年过半百,但恢复健康后的身姿完全可以称得上是月下美人,端庄,温婉。

饱腹之后,心里也满了。周南俞浅浅地笑道,您长胖了。

嗳,你爸这次回来天天掌勺,做菜的分量比福姨还多,吃不完他还不高兴。

高不高兴他不都是那一张脸吗,您怎么看出来他不高兴的。

你爸只是看起来绷着一张脸,他什么心情我还不知道吗?杨东桦挽上他的胳膊,你不也是。

周南俞没接话,她又问,今天在家休息吗?

这理应不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但是周南俞却停顿了很久。久到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却不知道他在这一刻终于做了决定。

冲动之时他这么想过,冷静下来思来想去,也确实如此。

有个愿望,值得他破釜沉舟。

我再呆一会就走。周南俞看了眼手表,九点十五。妈,我有件事要说。

嗯,听着呢。

最近我一直跟正在交往的人住在一起,过段时间再介绍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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