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这本来也不算个啥。
他信口胡诌,诡辩么,但凡来个道心清明的大能,都可给他破了去,偏偏姬纳没见识过蔺小仙君这种人,竟真的被他给唬得滴溜溜转。
甚至还真情实感的觉得他见识独到,慧口丹心嗯,真是个可怜的傻孩子。
许是蔺负青思绪飘荡太久,方知渊都看不下去,皱眉低声问:师哥?你等什么呢?
那意思,之前盼了那么久要见姬纳,现在人都给你弄下来了,你还不去勾搭?
嗯。蔺负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掩饰性地咳了咳,目光悄悄投向紫微圣子,却意外地一拐,停在走向圣子身旁的另一个人上。
王长老恭敬道:圣子受惊了,我等惶恐之至。他躬身,还请圣子上舟歇息。
姬纳轻轻抬手:不妨。此地甚灵,站着吹吹风也是好的。
蔺负青心中疑惑顿生。
那面容平凡无奇的中年修士,瞧身上衣饰,该是紫微阁的长老。
可他记得前世,姬纳身边并无这一号人物才对。
直觉里隐隐地升起种警戒感。蔺负青倒也不惧怕,秉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他直接上前两步,带起一丝和煦微笑:敢问这位仙长是?
那王长老仿佛没想到会突然被唤,讶然转过来,半晌才舒展眉头,颔首道:吾人乃紫微阁长老王折,小仙君见笑了。
几乎就在这王长老话音落下的同时,蔺负青耳畔响起方知渊传音而来的冷沉嗓音:
紫微长老统共五位,百年一直不增不减,从没有过姓王之人。
师哥情况不太对劲,你先退回来!
蔺负青浑身神经就是一炸。这时他远远的听见紫微阁粟舟上那群器修们喊道:禀圣子,法阵已修好,可以行驶了!
姬纳又回头看向蔺负青,淡淡道:蔺小仙君,有缘再会。
蔺负青眼神微暗,开口道:圣子且慢
王长老无声地拦在姬纳身后,恰好打断了蔺负青的那句话:时辰已到,请圣子上粟舟。
这个声音并不很大,也并不如何有气势。
可就在听到此话的那一刻,蔺负青恍觉耳畔惊雷炸响,大脑中仿佛有什么猝然崩断!
怎么会
这怎么可能但
师哥?身后方知渊首先意识到他的异样,低声传音,怎么了!?
蔺负青牙齿细微地抖起来,他手扣剑柄,死死地压抑着,压抑着,眼尾却已经泛红。
原来知渊已经不记得了可他却知道自己必然忘不了,哪怕粉身碎骨,哪怕烧成了灰也永远忘不了。
方知渊猛地上前两步,用力扣住他手腕,这回直接喊出了声:师哥!
蔺负青眼前隐约发黑,他仿佛又看见了前世最后的光景。
瓢泼山雨,漫漫长夜。黎明升起来的时候,虚云山脚下仙首方知渊全身血肉模糊,生机已断。
一柄神剑穿透他的胸骨,刺穿他的心脏,将他钉在山岩之上。断绝了方知渊生机的致命一剑,是真神刺出的。
是谁杀了他的星星
是谁!!!
已是一片死寂荒凉的虚云四峰上。遥远的声音自天际响起:
次任仙首穆泓!时辰已到,还不速速擒了魔君来见本真神
眼前红光一片,比血更红。
耳中回荡不息。
时辰已到还不
回荡不息。
时辰已到
蔺负青感觉自己的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烫,他用力闭眼又睁开,将方知渊握紧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低声道:知渊,退后。
他做了那么久的君主,惯来遇事冷静,已经太久没有情绪失控过。连穆晴雪遇着他都会嘲讽一句魔君无情无心
如今却只觉得恨意如火燎原,流淌的岩浆烤焦了心口,又瞬间就走遍了四肢百骸!
一个人,即使将样貌改变了,将声音改变了,将气息气质也改变了
但最细微最难辨认的习惯,说某些话吐某些字时的腔调,却是遮掩不住的。
一模一样。
蔺负青沙哑道:这位王长老,留步。
他白袖一抬,遥遥地做了个拦路的姿势,周遭灵气一卷,悄无声息地堵住了王折的去路。
眼前这个紫微阁长老,说那四个字的时候
与前世最后杀死方知渊的真神的腔调,分明一模一样!!
王长老慢慢转身,露出一张普通无奇的脸,问道:小仙君可是唤我?不知有何要事?
蔺负青瞳色更深,我看长老很是面熟,不知以前是否见过。
王折面露惊奇之色:我未曾识得虚云弟子,又许是人老了脑子也差,蔺小仙君在何处见过我?
蔺负青不答,转而去问姬纳:圣子,难得有缘相逢,不知贵阁粟舟可否载我师兄弟一程?
姬纳道:当然,请。
王折脸色稍变,似乎有些为难地道:圣子,这不合规矩
姬纳淡然摇头道:无妨。
王折神情微妙地一沉,目光快速地将蔺负青扫了一圈。
蔺负青也深望了王折一眼,眸子深处似笑未笑:王长老,看来你我有不少闲暇可以共处了。如果真是旧友,想必是能认出来的。
话音未落,王折的神情间已罩上了一层阴暗,他嘴唇慢慢地弯起来,露出一个笑容。
他低沉沉地嗤了一声,笑道:承蒙蔺小仙君牵挂故人,这不,我想起来了。
就在迎上这笑脸的那一刻,蔺负青心脏竟似漏跳一拍,某种电火似的悚栗走遍全身!
王长老朝蔺负青走去。
姬纳心觉不对:长老?
紫微圣子说着眨了一下眼。
眼前已经没有了长老王折的身影。
只有一抹寒光,撕裂视野!
王折突然暴起,手中出现了一柄弯刀,刀光利得刺目,利得令人遍体生寒。
他似乎只是迈了一步。可下一个刹那,毫无征兆地,刀尖已经逼近蔺负青的心口!
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那弯刀也刺得太快。蔺负青瞳孔紧缩,只来得及本能地举剑,图南横于胸前。
铿锵!!
刀尖点上剑身的那一刻,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冲来,五脏六腑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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