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松手吧,我看懂了。
方知渊很迟钝地将双手撤开。
几乎是同时,咔嚓、哗啦的两声响起。
手枷打开,锁链坠地。
蔺负青自行解了那个咒。
这点小符咒,我以前教过你啊,怎么这都解不开了?
蔺负青浅淡微笑,把细白的五指摊开给对面看,漆黑眸底一点温柔的光,知渊。
他只看方知渊画了三四遍,还是失败的三四遍,就流畅地以阴气勾勒出破解的符文,轻轻松松。
方知渊怔怔的望着他。
直到此刻,一直折磨着他的虚幻感才凝实起来。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触即碎的梦境,当真是那魂牵梦萦之人归来如初。
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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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负青在一片漆黑中睁了眼,这黑暗浓得叫他怀疑自己也要融化在里头。
他感觉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有人轻轻握着他的手。那是熟悉极了的手掌,不必看便知道是方知渊陪着他。
蔺负青轻轻道:别怕,我醒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揪紧地疼了一下。
师哥?
方知渊急促地吸了口气惊醒过来,似乎刚刚是靠在床头浅眠,此刻连忙伸手来床上摸他的额头,可算醒了,你又吓我感觉怎样?你看看我啊?看我,有哪里难受你慢些说
蔺负青缓慢地弯起眉眼。
他笑:没事的。
方知渊急了:你别再糊弄我。
蔺负青摇头:我不严重,知渊。虽然神魂伤了些,只不过一点碎痕而已,有什么症状过两三天就恢复了。
他说着略深地吸了口气,摸索着摁住床沿,想撑起上身,无奈道:外头全黑了,我这是睡到晚上了?
方知渊克制地顿了顿,不算久,两日一夜。
他克制了半天克制不住,一拳砸在墙壁上。
蔺负青听着那轰的一声,在床上侧了个身,懒洋洋道:我的洞府,别砸塌了。
你方知渊痛苦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真的快疯了。
没事,没事的。蔺负青闭眼轻拍他手背,轻轻道,没事的
方知渊不说什么了。
他僵坐在那里片刻后,将被子给蔺负青裹上来,自己也坐上床,紧紧抱着蔺负青:师哥睡吧。
这黑夜黑得不似寻常,蔺负青沉在暗色之中,他摇头笑:我还想你陪我说会儿话呢。
方知渊道:你累了,睡吧。有什么话,明儿天亮了再说。
知渊,你别这样害怕,蔺负青心疼道,怎么声音都在发抖呢?
方知渊:
知渊,你别怕,听我说两句话。
蔺负青怅然轻叹,你可知道,我直到那日去见你之前,心里还一直想着,今后该如何是好。
我想呐,天外神怕是很快就要来追杀你我,咱们得尽快离开太清岛,免得祸及这些毫无自保之力的阴体外门。沈小江那孩子是个可造之材,可惜如今尚欠些打磨,若是平安再过几年,我就可把外门全盘托付给他。
我还想,我要送申屠回西域,送姬纳回紫微阁,要去看看雷穹,我还觉得该去见见龙王敖胤,他的海神珠也算在小幻界里救过你我的命了,敖昭之事也该亲口同他交代
我要去阴渊看一看五尺清明的旧地,要弄清楚重生禁术究竟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我还想再在虚云的灵脉上试一试禁术,能逆转一个红尘的时空规则的法术,不应该那么简单才是
蔺负青侧过头,疲倦地叹息:我还想着好多事,我觉着有那么多事要办呐。
可是可是我如今着实不想管了,知渊,我也就私下同你说说我是真累了。
他道:我也是真没劲儿管了,你看我已经这样,实在力不从心更何况若是再看到你为我我也要疯了。我甚至想带你躲藏起来,避过这一劫算了。
方知渊沉默听着,到此时才捏了捏蔺负青的手指:我知道。你也就说说罢了,你说我就听着。
蔺负青闻言又无声地笑,那孤家就谢过仙首体贴。
他想,知渊果然最懂他,什么都懂。
蔺负青又叹息:归根结底,还是我太没用啊怎会变成这样了呢。
他还欲再开口,忽然门外细碎的气息微动。蔺负青惊悸,厉色坐直,冲口而出:谁!
方知渊连忙按住他道:别急!这不会有外人,你别急躺好了。我去看看,等我回来。
说罢,方知渊快步出了寝房。还未推开门就低声骂一句:滚出来!
他双手将门一开,却把门后的红衣小女孩儿吓了一跳。
鱼红棠俏生生立在那里,脸色却有点发白,瑟瑟道:阿阿渊哥哥?
她似乎也才刚到这里,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被方知渊这么大的反应给吓着了,愣愣地眨眼看他。
方知渊原本脸色冷的和坚冰似的,瞧见鱼红棠才稍微缓和了些。他吐出一口气卸了紧绷的力,低叹着揉了揉眉心:你这丫头,什么事?
鱼红棠回神,慌里慌张道:啊!那个,那个姬圣子,他说他的病已经好了,所以想见见青儿哥哥,商量一下回他家的事情。
方知渊沉默。
怎、怎么了吗,阿渊哥哥?
鱼红棠声音越来越小,她畏惧地抬着眼眸,看一脸煞气的方知渊,你脸色好差,刚刚吼我,是没认出来小红糖的气息吗
怎么了?是不是她声音微苦,青儿哥哥的病,又不好了?
方知渊仍旧沉默不语,他抬起头。
洞府外头一片明亮,快入夏的阳光灿烂得刺眼,莲湖上波光粼粼。
他眼眶陡然又滚烫又酸涩,险些掉下泪来,说你青儿哥哥睡下了,让姬纳明儿再来。
鱼红棠弱弱点个头,认真道:好。
她说完这一个字,转身就跑掉了。红裙角翩跹而去,闪着光。
方知渊目送她离去。这丫头也是很聪慧灵透的孩子,知道有些事,有些时候,不可以多问,多问会叫哥哥为难。
等鱼红棠的背影彻底消失,方知渊才转头,合上门扉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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