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年后,他的重生禁术生效,带这些魂魄回溯到如今。
顾闻香问他:莲骨,你今后有何打算?
蔺负青垂眼饮干了盏中酒,他望向木雕的窗外,惆怅地低叹道:前世我本决心赔上这条不值钱的命与那天外神斗上一斗,最后却害了煌阳为我而死。今生我只想陪煌阳归隐世外,可惜已无法脱身了。
顾闻香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仙祸绝非天灾,而是人祸,你我都逃不掉的。
蔺负青很浅笑了笑,哀伤道:我知道啊。
他知道他逃不掉。
就算他心里只愿留在虚云做他的蔺大师兄,也终究无法避免地成为雪骨城的蔺魔君。
莲骨。顾闻香难得地正色,你该回雪骨城看一看了。那里有人在等你。
柴紫蝠聚集了当年你麾下那些重生来的魔修,还有不少重生回来后愿意与他们共同抵御天外神的仙修,都在阴渊等着他们的君上呢。
蔺负青微怔:聚集重生来的魔修仙修?重生者有那么多?
顾闻香神色诡异,满脸写着:那不是你搞出来的禁术吗!
蔺负青摆了摆手,头疼道:慢着,你等等。你是一直活到了禁术生效的三年后是不是?我跟你问个人。
顾闻香:谁?
蔺负青:穆家大小姐,雪凰仙子穆晴雪。
顾闻香有点意外:你怎的问起了仙家的人?那穆晴雪啊,这姑娘脑筋有够直蠢,她只当她父亲是被天外神蒙骗害死,再加上煌阳仙首那一层恨,她在你们死后不久就冲去天外神的领地要报仇,最后也死了。
蔺负青再追问:她可杀死过天外神没有?
顾闻香挑眉:那不清楚了。
蔺负青道:再问两个人该说是一人一妖。剑神叶浮与龙王敖胤如何?
顾闻香:叶剑神只知道找老婆,神出鬼没,我可不知道。至于龙王,那位也杀了不少天外神,与我同样活到最后,怎么?
蔺负青沉吟:无事,我再想想。
他是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些重生禁术的规律来。
自他与方知渊回来之后,遇到的重生之人零零散散,但似乎都以修为高的大能与魔修们居多。
今晚又听顾闻香这样一说,蔺负青便有了个猜想,只是还需要验证一下。
顾闻香识趣儿地不再问,又给他斟一杯酒。
蔺负青抬手拒了,不了,再喝要醉了时辰不早,再让煌阳等下去他要恼了。
至于雪骨城,蔺负青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我自会去的。
顾闻香没有多加挽留。蔺负青绕过来时门口那扇屏风,却忽的听邪帝在后头含笑叫他:莲骨。
蔺负青便止步。
他听见顾闻香的嗓音散漫悠扬:忘了说这香呢。我同柴娥讨这香的时候,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他面不改色地就给了我。
他笑说,我家君上不喜这味道,反正留着也没用啊,顾公子喜欢就都拿去玩儿。
蔺负青步伐顿了顿,很轻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就推门走了。
掩门转身,他便看见包厢对面,方知渊闭目抱胸倚着墙,静站在在灯火阑珊处。
蔺负青迎上去,方知渊睁开眼,板着冷脸道:你们喝酒了?
蔺负青柔和了眉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醋什么,回去再陪你喝一场就是了。
夜色已深,两人正有许多话要说,索性慢悠悠地走回去。
蔺负青把顾闻香说的所有信息都与方知渊讲了,又说了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测。
知渊,你来听我这个猜想,我猜重生的条件是杀过天外神。蔺负青沉静道,再说的严谨些,倘若天外神死时有这个仙界的修士在旁,此人的魂魄便会受到些影响,可以被禁术带回百余年之前。
方知渊也在思索,师哥为何如此想?
蔺负青道:元婴大能陨落,体内灵气四溢,荒凉之地也能化为仙境;大乘大能陨落,风云同乱,方圆百里的修士立地顿悟突破;渡劫大能陨落,天地变色,日月同悲,无数生灵起死回生。
方知渊醒悟过来:不错。你我都杀过天外神,可他们当时死了就是死了,无有任何异动。
蔺负青颔首:天外神乃是以神魂入此界,若他们死时应有什么异变,很有可能生在神魂之上。
方知渊道:好,我传书问一问雪凰。
离了南街,道上渐渐昏暗安静起来。又拐几条小巷,终于只有他们两人在走。
周围一黑,方知渊就自觉地揽住蔺负青的腰,扶得很谨慎,生怕他看不清路绊了磕了。
蔺负青道:也不知那位屠神,从前世回来了没有。
方知渊沉声道:不好说,倘若那人当真对天外神仇恨至此,能一点动静都无?
蔺负青摇头笑着:话也不能这么讲,或许人家已经在筹谋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他们回去了客栈,里头还点着灯。蔺负青先向柜台道:来两斤陈酿的桑落酒,送到楼上房间去。
方知渊没想到他来真的,连忙怒道:喝什么酒!你今晚这般劳神,再不休息明儿又要昏睡个大半天醒不过来,还想喝酒?
蔺负青只含笑道:没事,陪你喝么,你那点酒量很快就醉了。
最后还是方知渊任劳任怨地一手拎着酒一手扶着他师哥上的楼。其实若不是蔺负青不愿,方知渊更想直接把人背上去得了,还更快些。
楼下的话只是玩笑,这种时候是方知渊死也不敢喝醉的,最多小抿几口。
他问蔺负青:你眼睛怎样了?
还好。蔺负青酒量显然比他好得多,陪了顾闻香一场,如今再喝也只不过是白皙的双颊略微熏红了几缕罢了,看得见你。
方知渊放了酒具,起身简单将床铺拾掇几下,脱了外衣鞋袜便掀开被褥,行了别喝了,你躺过来。
蔺负青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过来了。
方知渊坐在床边,为师哥宽衣解带,扶他横躺下,叫他头枕在自己腿上,还头疼的厉害么?
蔺负青软声道:你给我揉揉啊。
方知渊并指隔空一点,熄灭了烛灯。
蔺负青闭着眼,黑夜之中他听见被褥的摩擦声,紧接着就感觉到软被盖在了自己的身上,被角也被掖得严实。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指贴上他的太阳穴,运起灵气,开始仔细地打揉。
方知渊的嗓音又轻又沉哑,像黑色羽毛撩在心窝里:就这么睡吧,师哥。
知渊。蔺负青轻声说,当时雪骨城覆灭,我是故意给他们抓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