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渊眉宇一紧:那时候你和姬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生你为何要把他的魂魄囚在紫霄鸾里?
嘶,好个一针见血,见血封喉。
蔺负青顿时招架不住了。
唔,就是呢,我们
要说出来,一定要说出来!
蔺负青心内如烧,鞋子也不穿,赤着双玉足在床前往后踱。
他临阵又怯了场,紧抿着唇角,那双金眸此刻真真是如天边星子般慌乱地闪,里头光泽流得不知有多撩人。
方知渊面色复杂地直望着他,嗓音开始发哑:师哥,你昨夜里在龙门之前,是不是跟我说
上辈子有人告诉你,我会死。
蔺负青又是无可奈何又是咬牙切齿,心想我那时以为你快昏过去了才说的,怎么居然听得这样清楚!?
他只得认命般弱弱出声道:对,姬圣子卜出你乃祸星之命,还想要我杀你。
方知渊蓦地起身,阴影把魔君半边儿身子给笼罩进去。
他眼底好似有洪水轰然决堤,手背上无声地绽起几根青筋,咬字的力度都不同了:然后呢?
寒夜深深,城内远处的骚动声自窗边传来,模糊着听不清。
唯有风声最是近耳,一吹过来就带着外头的灯影摇晃也是雪骨城内独有的风光。
啪地一声,蔺负青右手小臂已经被紧紧攥住。方知渊神色不知何时竟已戾得吓人,他克制了又克制,才重新出声:蔺负青,你又想骗我到了这时候,你还想骗我。
你从山海星辰台上走下来时带的圣子遗言,不是三年后的仙祸么?
蔺负青:
你说姬纳要杀我为什么?
蔺负青只能苦笑了:那当然是因为那傻孩子糊涂!不错,他是说仙祸乃是因祸星而起这我能不跟他急吗?
方知渊手指猛地一僵,片刻,颓然松手,徐徐地放开了。
他就愣愣地看着蔺负青,那眼神竟好似第一次看清了眼前这人似的。
蔺负青状若无事地道:如今好了,都明白仙祸的幕后黑手是盘宇界,和你无关。姬纳自个儿也很是愧对你,下回见面叫他给你磕个头好不好?
再把眼神暼回去,却见方知渊定定地望着他,一张脸不知何时已煞白得如死人一般。
蔺负青心内才来得及咚地一跳,就听方知渊沙哑开口:姬纳是怎么死的?
你你为我杀了人?
当年姬纳修为不在你之下,你怎么可能在星辰台上杀得了他!?
谢谢我家小祸星这么聪明,瞧,我都不必说,人家全猜出来了。
蔺负青认命地一闭眼,心内暗暗叫糟,他本是想着,这事只要自己坦白,多少能避重就轻,轻描淡写把很多细节带过去算完。
没想到这还真是招惹上了,他骑虎难下,只好小声讨饶:知渊你看,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说实话我自个儿都记不太清,你还凶我干什么呢。
方知渊眼神骤冷,一掌带着劲风击过来。蔺负青呼吸一窒,身侧那千年胭脂红木的床柱已经咔嚓崩了几道裂缝出来。
这玩意儿可是绝品灵木,比铜铁还硬,婴儿手臂长的一截就要几万灵石的。可惜如今魔君早顾不上肉疼,他讪讪地瞧了一眼那横在自己肩旁的手臂,还有把自己堵得退无可退的人
方知渊眼神森寒如受困的狼一般,恨得牙齿发抖,也是怕得指尖哆嗦,只觉得喉间都是腥味:你还不给我说实话!!
是实话了,真的是实话了知渊!当年的天火是师父临行前赠我的符文伪造而成,姬纳不听我劝,他要杀你,我当然杀他。你性子偏执,我怕你知道真相心思郁结,这才那么多年闭口不提
方知渊听着听着,眼眶彻底赤了。他冷不丁伸手在魔君丹田处用力一按,低吼道: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姬纳!生死关头,谁容你给符文动手脚!?
啊!嘶。蔺负青只觉得刚受过创的丹田一阵剧痛,他激动地说着话毫无防备,闷哼了一声身子就软了。
方知渊箍着他的腰不让他滑下去,恶狠狠道:好,你还知道疼啊?给我说,燃烧修为是第几
可那个次字还没出口,嗓音就先颤了一下,哽咽了。
他缓慢地佝偻下身,把额头埋在蔺负青颈间,憋着不肯出声,却浑身都开始抖了。
蔺负青这下是真不知身上疼还是心窝子里疼了。他宁可知渊再傻一点,哪怕装傻呢,就乖乖的被他糊弄过去不好么?
他轻叹着抚摸小祸星的散发,都过去了,别怕,再也没事了。
不
方知渊不肯抬头,明明心里都猜出来了,齿舌间却还含着沙哑的颤音追问,你有没有你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
阿渊,你别这样,算师哥求你。别逼我后悔跟你坦白行吗。
方知渊蓦地抬头,惨然笑道:所以你当真烧过修为当年你你淋着雨从星辰台上走下来,那时候你已经!?
他是不敢信的。
昨夜蔺负青自焚修为,坠水后径直昏死过去,是他把人抱出来。起初魔君意识不清,触碰一下就痛得痉挛挺动。
这还只是烧了一个阳元婴,经脉未烧毁的情况下,都已经疼成那样
当年蔺负青才多大的少年,怎么可能在彻底燃烧修为后,仍旧身姿挺拔地从天穹上走下来!?
可他却分明听见蔺负青愧疚地低声道:对不住,那时候情急,对你说了些狠话。我一直后悔,后来去了雪骨城,也时常做噩梦。
如今,总算能道个歉了。
轻轻一句话,竟如锥心的刀匕。
那么多年
其实那么多年来,他不敢妄称自己的存在对蔺负青有多重要,可偶尔也曾觉得,他至少是保护了堕魔后的师哥的。
以此,聊做慰藉,勉强自喜。
谁知原来如此。
是假的,都是虚妄
方知渊眼前一阵阵发黑,肺腑里不知哪里涌起一股血气,翻滚着往上呛。
他喉咙咯地轻响,一下子竟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晕眩间想去扶那床柱,手指却和腿弯一起发麻,终还是砰地跌跪在地上。
蔺负青骇得魂飞魄散,双手把那就要往前栽的身子撑住,知渊!?你
方知渊眼前昏花,体内灵流走岔了经络,他粗重地张着口喘息,脊梁骨狠狠地凸出来,勉力倒了两三口气才猛地爆发出一阵呛咳,将那股血气冲破开来。
这时神智回笼,视线才稍微清晰了些。方知渊睁开汗湿眼帘,看见蔺负青一下下吻他冷汗涔涔的额头和鼻梁。
魔君眼尾都湿红了,手上不停抚着他脊背,疼得颤声哄道:乖了,你要吓死我吗。你看看我,我没事儿呢,早都过去了,不怕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