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黎看着周围像疯了一样的人,脑中一直在嗡嗡作响,总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觉,太不真实了。
他刚来源陵没多久,并没体会过两年巨大干旱,更没体会过挖渠引流失败,想迁去别处却都被拒之门外的绝望,他能理解百姓走投无路时的疯狂行为,但
理解别人,只是理解他们的苦衷,这跟自己要做什么无关。毕竟人生在世,并不是用来被理解,或者为了理解其他人,甚至为他人的行为所左右的。
午时一到,负责祭天的人便将火把扔到了事先早早堆好的柴堆上。
柴堆上浇了油,火把刚扔上去,便呼呼燃开,浓烈的火焰迅速将孟竹溪包围。
便在火势蔓延的那一刻,朝黎直接化出原形,冲出人群,直接一跃蹿上了高台。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雪中送炭之恩,纵使拿命来报,也未尝不可。
朝黎化回人形挡在孟竹溪身前的那一刻,高台之下的百姓片刻寂静后,再次发起了新一轮声讨。
猫妖!猫妖来救他了!果然是灾星!
道长呢,不是请了道长以防万一嘛,赶紧出来抓妖啊!
朝黎根本没顾台下的反应,飞快割断孟竹溪身上的绳子,顺便将他头顶那把悬挂着的佩刀取了下来。
他来不及帮孟竹溪擦脸上的血,直接将其扛在肩上,点足跃至火刑架顶端,冲城外飞去了。
第47章
他一边朝城外跑,百姓和一群负责祭天的人不停举着刀棍往这边追。
朝黎刚开始修炼,灵力不够,再加上身上扛着一个比自己高,还比自己重的人,很快便支撑不下去了。
他反复掐诀,面前坚持着继续往前。
别管我了,我已经不行了。孟竹溪趴在朝黎被上,虚弱道。
不行就别说话。朝黎再次掐诀催动灵力,但真元耗损过于严重,灵力尚未提起,喉头突然一腥,直接呕了一口血。
孟竹溪皱眉:我说了,别管我,我命数已尽,确实该死了。
闭嘴。朝黎不信邪,直接将灵力提到顶点,两人瞬间停止坠落,再次跃上半空。朝黎脚尖点着树尖,不停朝前狂跑。
还不行,还要再快一点,再远一些,甩掉他们,甩掉他们!甩掉他们!!
偏执的念头在脑中反复放大,朝黎眼睛突感一热,原本漆黑的瞳仁骤然变成了血红色,一股血红色的灵力环以朝黎为中心,向四周迅猛炸开,直接削掉了周遭大树的树冠,零碎的树叶和树枝像暴雨一样,簌簌落地。
朝黎脚下的步子迅速加快,与身后那几名御剑追来的散仙飞快拉开了距离。
孟竹溪脸色极差,断续道:别傻了,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灵力,强行爆发,极有可能会震碎灵识!
朝黎坦然一笑:震碎灵识也不过一死,且若非是你,我怕是还半死不活的活着。
孟竹溪烦躁道:先前便说了,我不需要你报恩。
你不需要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朝黎轻笑了声,而且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的恩情,并不只是多盛了几碗粥,顺便点拨我修炼这些。
你救的,不是我的人,是我的心啊
孟竹溪想要再劝,被朝黎打断道:孟公子,你若是真心为我好,就不要再说话了,你知道你多重吗,我背着你已经够累了,你再引我跟你辩驳,体力消耗的会更快,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对方故意派来整我的。
话音刚落,无数道剑气化为利刃,暴雨般从身后追袭而来。
孟竹溪被朝黎背在身后,朝黎恐他受伤,勉强分出精力在身后张开了一处格挡结界。
但他并不熟悉结界之术,临时施展,效果并不算好,虽然挡住了第一波攻势,但等越来越多的修士集结过来后,他的结界瞬间便被破了。
结界被攻破的一瞬间,朝黎足尖点着树梢,蓦地转身,跟孟竹溪调换了位置,但还没等他反击,一道剑气便打到了他小腿上,直接将其击落在地。
因为方才真元损耗过度,坠落过程中,朝黎几番尝试重新调动灵力,都失败了。
落地的一瞬间,朝黎反身抱住了孟竹溪,后背猛的砸到了地上,吃痛叫了一声。
孟竹溪浑身是伤,身体根本无法挪动,他想翻身从朝黎身上下来,但刚一动,身体伤口便再次撕裂,血源源不断的渗了出来。
别动,我没事。朝黎缓过劲,咬牙扶着孟竹溪再次站了起来。
孟竹溪皱眉:说了,你救不了我,他们马上追过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朝黎不理他,继续扛着他往前走:我记得前面有座破庙,我们先进去躲躲。
一路上,不论孟竹溪说什么,朝黎都没再回应他。
林子里地形复杂,障碍颇多,再加上朝黎身上并没有利于修士追踪的所谓妖气,故而只要安静点往前走,他们想找到自己并不容易。
约莫过了一盏茶,朝黎终于隔着人高的草丛,看见了破庙的屋脊。
被舅舅捆来源陵城时,他们走的小路,中途来过此庙,虽然庙宇残破了些,供的那尊佛像也不知是哪路,但绝对足够隐蔽。
朝黎扛着孟竹溪,一脚踹开了庙门。
庙内满是稻草,就连那尊佛像,都被纵横交错的稻草遮住了大半身躯。
案台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朝黎将孟竹溪扶到那只破烂的蒲团上,让他后背倚着功德箱:你别动,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伤口。
朝黎撕破自己的衣服,仔细包扎着孟竹溪手臂上的伤口。
孟竹溪看着他,冰冷的眼神中出现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你怎么那么固执?
朝黎抬眼,茫然道:什么?
孟竹溪:我说你固执,只认自己认定的道,旁人说什么都没用。
朝黎轻笑道:我的道,我自己不认,难不成按着别人的头认啊?
孟竹溪沉默片刻后,淡淡道:你跟我真像。
朝黎:嗯?
孟竹溪:没什么,你多大了?
朝黎:十四。
孟竹溪:叫什么名字?
朝黎:朝黎,今朝的朝,黎明的黎。
孟竹溪嗯了声,头靠在功德箱上,微微闭上了眼。他没骗朝黎,他是真的只剩一口气了。他能感知到,司空见惯的死亡已经再次来临,浑身知觉逐渐开始麻木,只剩耳朵依旧还可以听到声音。
应该再不过一盏茶,他就不行了。
孟公子?朝黎看他闭上了眼,低声喊了一句,见孟竹溪并没反应,漂亮的眉头蹙了一下,该不会是昏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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