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宗主衣冠禽兽的标签再撕不掉。
当然,这都是后话。
送决明长老离开后,荆舟又回到两人的喜房,戚无所没离开,愁眉苦脸道:师尊,请医的三百灵石原先是要用来还烟锦铺欠下的账的,现在这一块还不上了。
荆舟皱眉:烟锦铺欠下的账?
戚无所点头,压低声音道:这屋里的红褥子红帐子都是新置办的,师尊忘了么?我们一时拿不出这钱,婚期将近,只得赊账。
他睁着一双眼定定的看向荆舟,在忘了二字上似有若无的加重了语调。
荆舟噎了噎,他不是原主,自然不清楚,只得含糊道:行,我再想法子填上,除了这个还欠了什么账?一并与我说了,先前筹备亲事手忙脚乱的,我或许记不大清
谁知戚无所早有准备,不多久便掏出一本小册子:我就料到师尊是不记账目的,此次欠下的账,都在这里了,师尊请过目。
荆舟接过沉甸甸账本的瞬间,心头一沉,当他打开账本看到密密麻麻款项的时,两眼一黑。
越往下看他越觉得喉头发干,粗略算下来,他们玄寂山花费在聘礼和筹备喜事上的钱,至少三万灵石。
荆舟愁,愁得用账本敲额头。
戚无所担忧的看向他,温声安抚:师尊,欠的钱总能还清的,十年八年还不清,我们就还他二十年三十年
荆舟本来就惆怅,被他说得更绝望了,二十年三十年这和背房贷有什么区别?为什么穿到修仙文里他还要负债累累?
荆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将声音放得很低很低,榻上病怏怏的郁辞绝对听不到:郁公子的嫁妆是不是
戚无所诧异的眨了眨眼:师尊又忘了?久霖城沈家只出人不出钱。
荆舟:
戚无所撇了撇嘴:那会我抱怨来着,师尊还不许我说,说是我们玄寂山委屈了郁公子,嫁妆不要也罢
荆舟唇角抽了抽:行吧,想起来了。
戚无所凑近了笑:真想起来了?
荆舟含糊的嗯了嗯,心中骂了声原主不是东西,尽干糊涂事。
戚无所刚要离开,又被荆舟叫住:对了,山里吃穿用度一律照旧,千万别省着,钱的事我来解决。
戚无所迟疑片刻,才应下离开。
喜房中又只剩下荆舟和少年两人。
少年嘴唇仍没一丝血色,躺在榻上闭目养神,浓长的睫毛时不时颤一颤。
荆舟坐到榻边上,替他掖好被子,闲闲发问:脖子上的指痕,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仍合着眼,嘴唇紧绷着,半晌没搭理荆舟。
荆舟也没脾气,笑着化解沉默:身为男子,下嫁玄寂山与我结道侣确实挺委屈的,但也别和自己过不去,有脾气撒出来就好了,有什么不痛快日后尽管说,日子还长着呢。
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这病我会给你治,灵脉也会想法子,可能一时半会好不了,但我保证,一定让你恢复如初。
言罢,他起身到院子里替少年煎药去。
阴雨初晴,天幕灰沉沉的,几缕烟气从药棚里飘出,一院子的药香。
药炉旁蹲着一个少年,拿着蒲扇扇炉火,荆舟看背影下意识的叫了声无所,对方回过头,站起身颔首行礼道:师尊,是我。
他抬头,荆舟对着那张和戚无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怔愣了半晌,才有点尴尬的扯了扯唇角:怎么突然过来了?你身子不好,天冷别在外边呆着。
此人,正是荆宗主的二弟子,戚无所的双生弟弟戚无谓。
两人生了张一模一样的脸,性子却截然不同。弟弟戚无谓平日寡言少语,一句话蹦不出十个字,因天生魂魄有损不适合修行刀剑,只得成日闷在屋中研究机巧之术,好在他性情内敛心细如发,很能沉得住气,出手之物精巧脱俗,是个手艺人天才。
我来搭把手,戚无谓又转过身扇药炉,师娘如何?
荆舟在旁打水洗碗,擦干:不担心,仔细的养能调理好。
毕竟,人可是有主角光环加持的。
倒是面上毫无波澜的小弟子戚无谓他早在九岁时就已经知道自己活不过二十四岁,如今他身体病弱,一年四季靠汤药吊着半口气,比起屋内病怏怏的郁辞,情况更糟糕。
戚无谓嗯了声便继续煎药,荆舟担心他受寒,想夺过蒲扇自己来,他却固执的不给:屋里闷,弟子想透透气。
是吗?荆舟看他倔,笑了。
师尊进屋陪师娘吧。说完这句话,戚无谓不再言语,专心致志的扇炉子,荆舟揣测他脾气,便也不再勉强,应了话回屋去对付他新过门的小道长。
新过门的小道长荆舟被自己逗乐了。
他进屋,唇角的笑意未来得及收敛,刚巧撞在少年眼里。
荆舟也懒得掩饰,直接笑开了:醒了?好些了么?
少年斜斜卧在榻上,脖子上的指痕在乌黑垂发间若隐若现,因决明长老刚施了针,他面上浮起病态的红:荆宗主遇到什么好事?可与我分享一二?
荆舟从善如流调侃:你没事,不就是值得欢喜的好事么?
少年也浅淡一笑,笑得虚弱却好看:既然荆宗主出了聘礼,嫁妆一事,我会同沈家人讨回来,我们玄寂山该拿的,绝不会少一分一毫。
荆舟微微一愣。
我们?玄寂山?嫁出去的小道长泼出去的水?对方这话显然在表明自己立场。
他由衷觉得这攻略对象太有意思了,定定的看向对方道:沈家想必不会乐意。
少年扫了荆舟一眼:他们自然不乐意,但与我没关系。
你不担心此后和沈家撕破脸?之后回去不好见人?
我既然同荆宗主结了道侣,自然没有要回久霖城的道理,除非荆宗主后悔这门亲事,打发我走。
顿了顿,又笑道:还是说,荆宗主已做此打算了?
荆舟微眯着眼看他,这家伙,在试探自己。
他不知对方意欲为何,只当他身为男子又远嫁缺乏安全感,遂坦荡又温和道:实话说了,我荆舟,这辈子只结一次道侣,结了就绝不撒手。
这话说得风轻云淡,越淡却越显得真,荆舟自己差点都信了自己。
少年有如实质性的目光落在荆舟身上,顷刻又移开:荆宗主这承诺太重,在下,不敢要。
第4章话本
荆舟噎了噎,正揣测这句话的意思,叩门声响了。
戚无谓性格内向,只在回廊上道了声药好了,便将药碗连着托盘放在门外,怕生到连他的新师娘都不乐意见一见。
荆舟开门取药,秋雨过后天又添了一层凉,潮湿的冷风灌入屋里,榻上的少年捂着嘴压抑咳嗽。
他忙严严实实的合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