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赤藻实在困得厉害,他本来作息就极为正常,待在这里等待不过担心古德白他们会被市中心的骚乱妨碍,时刻准备着接电话,自然看没完一集就睡着了。
两个人都是男人,身形相仿,武赤藻因着年轻,还比古德白稚气许多,看起来简直像个大娃娃一样赖在膝盖上。
古德白看着他睫毛长长垂着,睡着时无比乖巧的模样,心下忽然掠过些许茫然。
爱情这回事,不管男女,临到头来难免都是有私心的,暗恋的人期望对方能看向自己,期望着自己的心意能够成功传达;两情相悦的人期望感情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武赤藻明明已经得到了回应,可是他的态度却一如往常。
说不准所有人都将这个年轻人看走眼了,古德白在璀璨的水晶吊灯下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轻轻抚摸着武赤藻的头,听见对方呢喃出几句梦话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武赤藻。
武赤藻咕哝出一句话来,咂咂嘴,像个没睡饱的小孩子:老板,你跟涯叔和好,好不好?
古德白愣了愣,微微笑起来,有了点温情的模样。
他的手机上,软件正一条条记录着余涯的路线。
第61章
人人都叫武赤藻小男孩,带着点长辈似的宠爱,仿佛他天然是一汪清泉,能一眼看到底。
其实大多人都不太清楚武赤藻曾经的的确确成熟到对人生进行规划,在很早很早之前,甚至还不认识米琳时,于春兰也许还活着的那会儿,他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确想过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能结束。
武赤藻知道自己还很年轻,他与那些被磨平了棱角,压垮了腰的中年人不同,实际上又没有什么不同,于春兰的病如同大山一样压在头顶上,区别只在于其他人多数是被家庭困着,而武赤藻被恩情困住,他们都没法撂担子跑路。
后来武赤藻去了研究所之后,酬金高得惊人,他想奶奶的病也许很快就会好,自己大概能去上学了。
米琳是个很博学的老师,在研究所的时候,她教了武赤藻许多知识,还有些异能者是大学生,身上有点好为人师的小毛病,几个人组成小组,没日没夜地辅导,好像武赤藻还在高三似的。
研究所的日子很枯燥,有时候又很好玩,武赤藻坦然地接受这种平庸的人生,按照研究所里几位导师对未来的规划,他以后的人生大概也会遵循同样的轨迹,做尘世间平凡无奇的一个人,上大学拿文凭,然后找份工作慢慢做起,攒十余年的钱,然后结婚、生子,余生就为了家庭打转。
还单身的时候,也许还可以培养点健身的爱好,或者找些让自己高兴的事做做,看动画片、打游戏,然后一个人凑合三餐。等到这样放松又闲适的单身过厌了,想要人陪,金钱又足够时,婚姻就会自然而然地降临,同事、卖炒饭的小妹甚至是超市遇见的路人,或者相亲对象。
平淡、幸福或者不幸,总归乏善可陈。
武赤藻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听过大学生们无穷无尽的诉苦,好似生命提前消磨殆尽,这些年轻人对未来充满着梦想,又对现实无比清晰,无法反抗,却也不愿意屈服这样的命运,便只剩下抱怨。
可是武赤藻却在心里觉得,这样按部就班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如果可以,就这样下去。
直到某一天,一辆陌生的车子驶入了研究所,车窗后的人飓风般卷入武赤藻的生命,将他草拟的未来撕扯粉碎,给予崭新的故事与世界。
某种意义上,武赤藻跟古德白出奇得相似,他们渴望安稳、平静的生活,然而这方面武赤藻的接受力又更强一些。
他接受任何意义上的全新生活。
纵然异能、杀人、阴谋这种与正常人全无关系的东西出现在武赤藻的生命里,他也能欣然地全盘接下,因此萌生对于古德白的感情时,他半点都没惊慌。
人在追逐人时,总期望对方给一个回应;可当人追逐太阳时,就已经明白这永远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余涯用湿毛巾擦了把脸,枪伤难以愈合,他不敢下重力训练武赤藻,更何况少爷的意思听起来不大像要训练出个金刚芭比来。
在莎乐美夜袭事件过后,除了那次不太愉快的谈话之外,古德白都履行着他的诺言,绝不强迫余涯说出半句他不想说的话,甚至在宴会上遇袭,他都没有施压余涯。如果是以前的少爷,大概会发几场大脾气后就作罢,或者找詹雅夫人闹个没完,余涯对这种反应已经处理得轻车熟路,可如今古德白一言不发,倒让他觉得很别扭。
武赤藻喝了口冰过的矿泉水,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
从福利院逃出来的日子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武赤藻至今还记得朝不保夕的时光,直到于春兰出现,结束他漫长的逃亡,开始按部就班地做一个好孩子。后来于春兰死了,他又很快找到了古德白,重新将自己混乱的生活掰回到正轨上。
余涯会错意,将毛巾捏在手心里一动不动,他顿了顿,慢腾腾道:小藻,你是不是有点怪少爷让你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其实他只是不太信别人。
不会啊。武赤藻讶异地摇摇头道,涯叔,你怎么会这么想,的确我刚开始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去帮忙抓电人,或者去找老板,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啊。我以前想着赚钱、读书,以后结婚,现在也还是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余涯默默重复了一遍:没有什么改变?你确定吗?
是啊,我还是在读书、老板也有给我钱,怎么了,哪里不对吗?武赤藻不太明白余涯为什么看起来一脸复杂,下意识问道。
余涯叹气起来:可是你本来不用参与到这些事里来的,可以做个普通人,过很普通的生活,不用受这种伤,变成变成这种异能者。
武赤藻云淡风轻地回答道:不管什么事,总要付出代价嘛,更何况我跟老板在一起已经很开心了,不觉得难过。虽然我以前没有想过要做这些事,但是现在参与进来,也没有觉得不好。
余涯听他这么说,就不再多话了。
倒是武赤藻歪着头,暗暗想着:涯叔是不是不太喜欢老板掺和异能的事啊。
等古德白整理好数据的时候,杜玉台已经跟目标称兄道弟,甚至还被邀请去参加了订婚派对。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古德白在电脑上操作了会儿,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看着喝了酒的杜玉台,可别没套来别人的情报,反倒把自己给套进去了。
杜玉台揉了揉眉头道:过段时间他们的公司估计要上市了。
上市?看他们的架势,我还以为打算干最后一票大的就要出国呢。古德白喝了杯咖啡,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这群人是弃子,现在这个城市变成各大势力的博弈点了。
古德白看向寂静的窗外,忽然开口道:快要新年了。
新年来得很快,可没有任何地方有年的气氛,倒是各大商家对节目比消费者更热情,城市里的电子烟花在大屏幕上放着,形成噪音污染。不过这波及不到庄园,古德白已经接到詹雅的电话,年宴少不了出席,可他的事才刚刚查到关键时刻。
是啊。杜玉台笑了下,不过跟我没什么关系。
古德白轻轻放下杯子,他掌控的消息不多,不过足够把整件事连接在一起了,异能实验已经接近尾声了,不管是电人还是之前宴会上出现在那两位演员,应该都是放出来的□□跟示威者,目的很简单,通知有足够资产的人,是时候掌握足够打破秩序的力量了。
他们顺应着规则,在挑衅这个世界。
这行为就跟不甘于自己的罪行无人发现的反社会犯罪者一样。